第26章 孤與你是夫妻
蕭靖軒在外頭斟酌著敲了敲門, 而後貼近去聽裏麵的動靜,蕭枝雪把被子捂的更高了些,她現在不想與任何人談論這個事情。
段知珩從蕭府出來後有些失魂落魄, 直至上了馬車扶著額頭脫力般靠在馬車裏, 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複而睜開猩紅的雙眸,視線迸發出堅定。
末了,五百躬著身子進來:“殿下,皇後娘娘那邊喚您去浮翠殿。”
段知珩霎時收斂神色, 淡聲頷首:“知道了,可有說何事?”
五百猶豫了一番, 小聲說:“似是在給您相看姑娘。”
段知珩皺起眉頭, 臉色有些不悅,俊朗淡漠的麵龐圍繞著陰鬱之色, 五百咽了一下喉嚨, 也不知怎麽回事,殿下近些日子有些喜怒無常, 以前雖說很冷淡, 好歹還算和氣,現下東宮氣壓極低,殿下也比往日嚴苛了許多。
浮翠殿
桌案上擺著許多畫像,皇後坐在那裏仔細翻看, 末了還與一旁的韓宮令說道幾句。
段知珩在進浮翠殿前已然整理好了神情,陰鬱之色不見, 依舊是從前淡然冷厲的樣子, 他進門後遙遙拱手:“兒臣拜見母後。”
皇後原先清淺的笑容頓時變得大了些,她招手:“珩兒來, 讓母後瞧瞧。”
段知珩走近,讓皇後撫上他的臉摸了摸,“最近政務可忙?身子剛好,切莫太過勞累,若是再發生上次那事,母後就得找你父皇算賬去了。”皇後嗔怪道。
段知珩抬起眼皮,扯了扯嘴角,“兒臣定時刻謹記母後的教訓。”
皇後滿意道:“你有這般心意母後也很高興,來,你瞧這些。”
說完把段知珩拉了過來,桌上的畫像果然都是一些世族女子,段知珩神色冷了下來,他思緒漂浮,上輩子這個時候,蕭閑已經進宮給蕭枝雪求了親。
這輩子……他神色一暗。
“這中書侍郎家的姑娘不錯,書香世家,給你當個側妃可好?將軍府的的姑娘,日後納了良娣也算是給了他們家恩情。”皇後絮絮叨叨。
“太子妃的人選本宮與你父皇商議過了,芸汐已經及笄,無論是家世還是性格亦或是才情,都是最適合太子妃的人選。”
“你再瞧瞧,可還有喜歡的?”
段知珩撤回手掌,沉聲問:“母後,為何沒有考慮過蕭家姑娘。”言語間聽不出是何意。
皇後的笑意消失了,明知故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隨即一副了然之色:“你不是一向很是不喜那蕭二姑娘,那蕭二姑娘沒規沒矩的,鄉野出來的女子到底不如京城嬌生慣養的女子懂規矩,如此行徑實在不是入宮的性子。”
“更別說那跋扈的樣子,聽說她素來與芸汐不對付,芸汐那般柔弱乖巧,如此看來蕭二實在是個沒教養的,此女斷斷不能禍害了我兒。”
段知珩瞧著皇後有些不耐煩的麵龐,最終還想再爭取一番緩聲辯解:“她不是您說的這樣。”眉眼似是有些隱忍。
皇後見他的樣子,到底有些心軟,“若你實在有意,日後納了良娣也無妨。”
“隻是別的位置,還是別想了。”皇後警告的聲音傳來,砸在段知珩心間。
最終,段知珩眼中溫意消失不見,眼皮一抬,濃墨般的視線沉沉掃過皇後,扯了扯嘴角,頗帶些諷意拱手:“兒臣但憑母後做主。”
皇後聽著他的回複很滿意,拉著段知珩又很有興致的看了會兒畫像。
回到了律政殿,段知珩的麵色有些陰沉,方才皇後的話語圍繞在他腦海裏,一時眉目有些隱忍的癲狂,像是魔怔一般,鑽入了牛角尖。
為什麽,為什麽這一世的軌跡沒有按照上一世的走。
蕭枝雪應該愛他,應該滿心歡喜的嫁給他才對,太子妃隻能是她,也隻會是她,然後,然後這一世他會好好對她,兒孫繞膝,日後的太子也隻會是她的孩子。
段知珩這般想著,他手臂狠狠一揮,桌上的東西全被掃落。
五百在一旁戰戰兢兢,他還從未見太子發這麽大的火,段知珩一向清冷端持,克己複禮。
半響,段知珩雙臂撐著桌子,慢慢平息了下來,雙目恢複清明,眉眼卻多了些可怕的堅定。
*
皇後雷厲風行,第二日便喚了些貴女進宮敘話,還叮囑段知珩必須到場。
而蕭枝雪這邊還在吭哧吭哧努力,近日課業上的長進讓蕭家父子頗為驚喜。
蕭閑熱淚盈眶,蕭靖軒滿心驕傲。
蕭閑舉著蕭枝雪帶回來被先生表揚的詩詞,彩虹屁瘋狂往外冒,前國子監祭酒,什麽驚才絕豔之人沒見過,傳出去笑掉眾學子大牙。
蕭枝雪被誇得小臉紅撲撲,驕矜的表示自己會繼續努力,給父兄長臉。
蕭靖軒:“對了,過幾日是上元節,陛下特許午時宮宴朝臣攜帶家眷入宮。”
蕭閑擺聞言擺手:“我就不去了,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跟那些老東西拚酒。”
蕭枝雪想了想老實說:“我也不想去。”那皇宮她是看一眼也難受。
蕭靖軒不滿:“不可,你得隨我一同,若是我們府上無人陪我去,定會引起陛下不滿。”
蕭枝雪臉一垮:“好叭。”
她對於被迫進宮這件事很有異議,但身為臣子家眷,難免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候,啊,若是未來再被賜婚……
蕭枝雪有些惡寒,這京城真是哪哪都待著不適應,若是能回蘭陵就好了。
離這些是非遠遠的,也不必時刻擔憂段知珩的騷擾,她這般出神的想著。
翌日逢國子監休假,蕭枝雪大大咧咧的上了祝欽饒家,把還在被窩裏睡大覺的祝欽饒薅起來。
“喂,蕭枝雪,你看看自己還有沒有一點女子的自覺性,光天化日強闖男房,不知羞。”祝欽饒裹著被子悶聲說。
蕭枝雪與之搏鬥,死死拽著他的被子往外拉:“咱倆什麽關係,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一輩子好姐妹,快起床,陪我去紅妝閣。”
許是被那一句好姐妹刺激到了,祝欽饒氣的滿臉通紅,猛坐了起來,蕭枝雪一時不察,脫了力,摔了個屁股蹲。
蕭枝雪自知失言,心虛道:“快點,給你一刻鍾,我們前廳見。”蕭枝雪起身把被子兜他頭頂,然後噔噔噔跑走了。
她隨即繞到了前廳,突然耳邊傳來幾句說話聲,忽遠忽近的。
她轉頭,長廊處祝茴隨著段知珩往這裏走,段知珩身披一襲白色大氅,未束冠,反而是用玉簪半紮在腦後,君子端方,俊朗出塵。
她回頭的瞬間,段知珩就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隨即卻皺了皺眉,沉下了臉,有些不悅。
蕭枝雪也瞬間臉一垮,有些不耐,真是鼻梁碰著鍋底灰,他那是什麽表情,陰魂不散。
事實證明,討厭一個人的時候會先入為主他做什麽都是錯的,她想躲,卻被祝父叫住了。
“容容來了,又找欽饒啊。”祝父笑的和藹。
蕭枝雪隻得轉身:“見過太子殿下。”天色還有些冷,少女一襲淡藍色衣裙,垂著頭,輸著雙丫髻,老實的屈膝行禮,形色間很是疏離和不願。
段知珩不說話,眉目冷肅的盯著她瞧,連祝父都琢磨出一些不對勁。
蕭枝雪鎮定的頂著他的視線朝祝父笑了笑:“叔父安好,我先去看看祝欽饒起了沒。”說完就利索的一拱手,垂著眼往外走。
祝父點點頭,剛要說什麽,就聞身側的段知珩匆匆道:“祝大人稍等,孤先出去一趟。”
說著就步履匆匆的想要追上蕭枝雪的步伐。
祝父瞪著眼睛看著二人,有些迷惑,啊這…太子殿下分明已要選妃成親,為何會與蕭丫頭有糾纏,阿彌陀佛,定是誤會一場,這蕭丫頭可是他看中的未來兒媳。
段知珩幾步就追上了蕭枝雪,勾著她的胳膊把她拉住,張口就問:“為何會在這裏。”語氣很衝,讓人聽了有些不舒服。
蕭枝雪被斥責的有些懵,隨即一臉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麽的表情,十分匪夷所思,她氣笑了:“殿下為何這樣問,祝家與蕭家乃是世交,殿下覺得民女為何會在這裏?”
她帶著些嘲諷反問他,說著閃開段知珩勾著她的胳膊,還故意甩了甩。
段知珩臉色愈發黑沉:“就算是世交,也得注意男女大防,你一未婚女子,怎好…怎好隨意出入男子家中。”他說這話實在有些打臉,怎的隻許蕭枝雪追著她跑,不許與別的人來往交友。
又是說教,又是說教,蕭枝雪氣的肺疼,上一世的人影與眼前重合,她甩了甩,盡量保持清醒。
她試圖講道理:“殿下,我與祝欽饒青梅竹馬,說的不好聽些我們二人穿一條褲子長大,他也算是我第二個兄長,還有,既要注意男女大防,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她拉開距離,做了個手勢阻止他往過走。
“我以為上次說的已經夠清楚了,為何殿下還要來插手我的事情。”蕭枝雪反問。
段知珩冷下臉:“孤與他又怎能一樣,我們二人是夫妻。”這話實在有些不要臉,段知珩也是氣昏了頭脫口而出,祝家欽饒他自是知曉的,自小為他的伴讀,一時瞧著蕭枝雪出現在陌生公子的家中他腦袋霎時昏了頭,開始口不擇言。
蕭枝雪有些窒息,荒唐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有,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麽幹涉我的事情。”她越說越急,氣的胸口上下起伏。
段知珩收斂神情,耐心解釋道:“孤…我是為了你好,名聲對一個女子來說多重要你知道的。”流言重於山,他不希望這一世外人再用女子的名聲來說事,中傷她和她的家人。
“我不需要,殿下,收起你的自以為是,還有離我遠一些就是對我最大的好處。”蕭枝雪轉身就走,她怕再說下去真的要吐血。
段知珩卻攔在她身前,步步緊逼:“你是不是要嫁給那個祝欽饒?”
蕭枝雪推他,道理講不通她懶得多費口舌。
段知珩緩慢的輕聲道:“你若是敢嫁給別人,孤…孤就殺了他們。”語調裏帶著一絲無奈,沒有一絲凶意和認真,隻是淺淺的無理取鬧。
這話實在是荒唐,蕭枝雪已然不在意他是如何,可若是讓旁人聽見,定會大跌下巴,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一國儲君,竟然這般無賴。
蕭枝雪卻更不可置信:“滾開,我愛嫁給誰嫁給誰,你管不著。”
她的脾氣一向很不穩定,特別容易被激怒,氣上了頭更是又踢又咬,像隻小貓,可愛卻讓人想欺負。
蕭枝雪越生氣,段知珩卻好似鎮定了下來:“你試試。”
不得不說,這一句一下子就把蕭枝雪氣哭了,氣得瞪著他當場落了淚,嘴唇顫抖,卻依舊滿臉倔強的對他怒目而視。
段知珩慌了,想給她擦淚卻被蕭枝雪拍開手掌,他語帶後悔的輕聲哄:“對不起,我…”
趁著他無措,蕭枝雪趕緊一矮身呲溜的鑽走了,正巧撞上打著哈欠的祝欽饒。
祝欽饒迷迷瞪瞪的瞧著懷裏的花貓臉,一下子清醒了:“怎麽了這是,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他伸手給她擦掉眼淚。
麵上卻落了一道冰冷的,帶著殺意的目光。
祝欽饒抬頭望過去,段知珩與他對視,死死得盯著他的手。
他了然,警惕的把蕭枝雪護在後麵,遙遙一拱手,帶著她走了。
段知珩死死的攥著手掌,瞪著漸行漸遠的二人,仿佛一座煞神,黑氣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