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年後
回宮後,段知珩把她送至未央宮,替她解開了兜帽,因著哭了一日有些累,方長在馬車上困倦的險些睡著,好在孔司言平日的教導深入人心。
蕭枝雪硬憋著不打哈欠,眼尾浮上一層緋色。
此刻在燭火映照下,單純懵懂的眸子靜靜的注視著段知珩。
繾綣溫情粘繞在二人之間,段知珩湊近她,蜻蜓點水般的輕吻落在她的唇上,雙手克製地捧著她的臉頰。
蕭枝雪也有些沉溺在他的柔情裏,她愣愣的張開嘴,給了對方可乘之機,二人交纏間,蕭枝雪卻忽得想到,他對周側妃、陶良娣也是這般嗎?
蕭枝雪的走神引起了段知珩的不滿,他咬了一下她的臉,蕭枝雪吃痛出聲。
鬆口後,白玉般的臉頰赫然一個紅印,映襯著她委屈的眼眸,段知珩難得神色溫柔。
她小心翼翼道:“我…妾身餓了,殿下可否要傳膳?”
段知珩頷首,叫來了宮婢。
二人入座,蕭枝雪乖覺得主動拿起公筷為他布菜,段知珩有些遲疑的默默打量她,但未說什麽,眼下她如此守禮,倒也是一件好事。
用膳的時候,蕭枝雪亦不說話,專心的小口小口吃飯,在段知珩吃完的時候總是非常及時的賢淑為他添菜。
這一晚是少有的安靜。
晚膳後,段知珩對她說:“孤還有公務,晚上就不來了。”言語間很是溫和,濃墨般的眸色裏倒影著她一人。
蕭枝雪乖巧:“是,妾身明白,恭送太子殿下。”
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又無故湧了上來,他罕見的有些煩躁,卻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隻得頷首:“嗯。”隨後踏著夜色離開。
轉身離開的一瞬間,蕭枝雪繃直的脊背塌了下來,她有些眷戀的望著段知珩,瘦弱單薄的脊背瞧著有些孤寂。
翌日,蕭枝雪去給皇後問安,一如既往,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
周芸汐坐在皇後身邊,皇後打量了她一番:“本宮瞧著你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胖了,莫不是懷了身子?”皇後試探著問。
周芸汐聞言一愣,勉強笑道:“哪有那麽快,母後別打趣我了。”
下方蕭枝雪不小心碰倒了杯子,隨即她鎮定地喚孔司言來收拾,起身對皇後道:“兒臣失禮。”
皇後笑笑:“無妨,你這孩子,近日倒是愈發懂事了,比起以往沉穩了不少。”
蕭枝雪拍馬屁:“母後教導有方。”
一旁韓宮令有些稀奇,今日不知怎的,這太子妃瞧著竟是耳目清明了些,不似以往稚童一般冒失,竟也能說些拍馬屁的話。
這是受了什麽刺激。
聊了幾句,皇後便稱身子乏了把他們打發走了,路上周芸汐隨蕭枝雪走在路上。
二人間難得的和平,周芸汐側目瞧著她。
蕭枝雪不解:“怎麽?你看我做什麽?”莫不是段知珩昨夜給她臉頰咬的印子還在?
她淡淡一笑:“沒什麽。”一張嘴還是那股子勁兒。
莫名其妙,蕭枝雪不欲與她多言,正打算走,忽然想到了什麽,她轉身猶豫問:“你真的有了娃娃了?”
眼中帶著好奇和不解,唯獨沒有妒恨。
周芸汐淡笑:“若是有,你覺得我會坦白告訴你嗎?”
蕭枝雪聞言一噎,瞪著眼睛看她:“我稀得你說。”
隨即轉身疾步走開,走到半路又放緩速度,挺直腰板,又是端莊賢淑的太子妃。
沒過了多久,祁帝徹底頒布新律,先以潯陽城實行土地租賃製。
城中流民由蕭氏打頭安置,蕭氏土地分布在城郊,正好免於流民大量滯留城內,考慮到許多百姓身無分文,暫時還付不起租金。
朝廷決定租金後付,且一季一付,這樣留給了百姓喘息得時間。
隨之而後的就是,若是有哪家想效仿蕭氏,自是歡迎,不想出力也沒事,左右祁帝一個也不會放過,畢竟殿前司不是吃素的。
哪家沒有些汙糟事兒,相信這些與麵子比起來,都不算什麽大事。
此話一出,許多中立乃至守舊之臣紛紛表示願意為陛下分憂。
幸而有了蕭氏打頭陣,才免了其他的世族推阻。
原先坊間傳出的關於蕭家的流言此刻也消弭於坊市,明麵上官員都紛紛祝賀蕭靖軒得陛下垂青,敢於先行,背地裏依舊“淬”他,素日裏也是各種使絆子。
比如自家大門上被潑了糞,院子裏被扔進了“肥料”,蕭靖軒走在路上遭遇竊賊,上朝時故意撞他,更過分的還有好端端的走在路上,天降一盆汙水。
淋得他微微閉眼。
第不知道幾次,他揣著一身臭烘烘的衣服回到府上,熏的蕭老爹皺著眉頭,放下手中的小菜,“去去去,都這副模樣了還出現在你爹我麵前。”
蕭靖軒一甩袖子往臥房去換衣服,心想,若不是他承擔了這些黑手,被淋臭水的就是他了。
未央宮
“往左邊些,對,再往下些。”小梨指揮著內侍掛紅燈籠,還有漂亮喜慶的窗花。
“小心些,把這紅梅擺到寢殿的窗邊,還有這個,擺在會客堂。”
孔司言領著幾位宮婢來了未央宮,“太子妃,皇後娘娘送來了些除夕宮宴的酒水果子,讓您過一眼。”
後麵的宮婢端著食案擺在桌子上,均是些精致的點心,什麽桃花糕,紅豆餅,豌豆黃,杏煎、梅煎等。
蕭枝雪捏起一枚杏煎放入口中,酸中帶著甜,她招呼了小梨和孔司言一同嚐試。
蕭枝雪又讓人添了幾樣,差不多涵蓋了許多朝臣的愛好,孔司言說的對,如今她阿兄在風口浪尖上,她不能在宮中留了把柄,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
這些東西還是她從祝夫人那處得來的。
祝欽饒如今在殿前司當值,雖在前朝,也是偶爾能差內侍給她傳些話。
到了除夕那一晚,蕭枝雪與段知珩早早的坐在太極殿,替皇上皇後與朝臣寒暄。
她遙遙看到了她的阿兄,離得不算遠,能清楚的看到她阿兄朝她狡黠一笑。
暖流劃過她心間,當著眾人的麵她不好回應,便微微一頷首。
平日裏她頭上總是簪著素簪,不施粉黛,今日這場合,蕭枝雪著一襲正紅色朝服,頭上帶著精巧的冠子,麵上以珍珠裝飾額心,膚白勝雪,麵色如玉。
一旁的段知珩著玄色蟒袍,周芸汐坐在他的另一側。
皇帝皇後壓著軸待人到齊後才到來,先是一眾寒暄,又是舉杯敬酒。
雖是宮宴,規矩也不甚多,下首朝臣們均與鄰座竊竊私語或者敬酒,一邊喝酒一邊看歌舞。
段知珩拿起公筷,先是夾了一塊藕夾給蕭枝雪,而後夾了一塊魚肉給周芸汐。
蕭枝雪聽道旁邊略帶些歡喜的聲音:“謝殿下,妾身最喜吃魚肉了。”
她低下頭看了看碗裏的藕夾,也抬手夾起來小口小口的吃掉。
外麵忽得響起陣陣煙花聲,絢爛的色彩在天空中炸開,像是濃墨似的畫布上渲染了色彩,霎是美麗。
有的活潑的世族小姑娘和小公子,都跑出去看煙花,皇室的小公主小皇子都頗為羨慕。
“殿下,太子妃,外麵好生熱鬧,不若我們也出去看看吧。”周芸汐提議。
段知珩轉頭看向蕭枝雪,眼神詢問。
蕭枝雪不欲掃興,便道好。
三人站在外麵,周芸汐今晚少見的話多,還有些興奮,時不時對著段知珩說些什麽,段知珩也耐心的回應,並未露出不虞。
蕭枝雪轉頭看著他們,默然,抬頭看向天際。
過了今夜,宮中就會傳出太子更為喜愛側妃,蕭氏強逼著太子娶親的事情會愈發的熱烈,其中的手腳周芸汐自是一清二楚的。
萬家燈火漸漸點亮,如星海般遙遠,時間轉瞬而逝,蕭枝雪太子妃做了兩年,兩年間,祁帝的身體每況愈下,宮中氣氛焦灼。
她時常見不到段知珩人影,段知珩留宿的時間越來越短,間隔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知曉,江山怕是要易主。
朝政繁忙,她也未去打擾添亂,隻是靜靜的做她的太子妃,鮮活的性子在日益打磨中變得麻木和平靜,賞花、看書、做繡工,或是喂魚,幫著段知珩打點前朝,皇後無心後宮事務,每日裏守著祁帝。
擔子交到了周芸汐的手中,美曰其名輔助太子妃,實際上她不過是個被架空的太子妃罷了。
蕭枝雪並不在意,她更在意她的父兄是否安好,蕭靖軒雖立了功,但是並未升遷,太子給出的理由是,升遷太快易遭人妒恨,他們家的風頭已經過大,不可再這般。
祁帝沒有堅持多長時間,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駕崩,宮中喪鍾敲響,悠遠鳴長,沉沉的敲在心口。
彼時她想若是她以後走的時候,也會這般昭告天下嗎?
祁帝於她並不親近,喪禮上也隻是象征性的掉了兩滴淚水,周芸汐陶良娣倒是哭的真心實意,尤其是周芸汐,哭的暈了過去被太子抱回了寢殿。
沒多久,新皇登基,按著規矩,第二日便是皇後大封,可是這一日的蕭枝雪還未得到封後聖旨,據說是太後與新皇吵了起來。
蕭枝雪不想去管,依舊在未央宮喂魚栽花,直到姍姍來遲的聖旨來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