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是你的妹妹
顧策到家的時候，家裏亂作一團，孩子尖銳的哭聲令人揪心，讓他加快腳步。
顧策尋聲跑過去，邊跑邊問：“怎麽了？！”
看見他回來，幾個傭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默默的退到一邊，老陳懷裏抱著芸芸，滿臉焦急：“剛摔了一跤，額頭磕破了。”
顧策的臉頓時像被冰凍過一般，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立在一旁呆若木雞的星星，冷冽的說：“回來再收拾你！”
然後把芸芸接到自己懷裏，衝老陳喊：“開車！去醫院！”
芸芸閉著眼哭個不停，額頭的血從眼角劃過，流到臉頰，顧策嘀咕了一聲“這樣不行”，跑了兩步回頭又道：“先拿些止血藥來！”
吳嫂趕緊取來雲南白藥，擰開瓶蓋，手哆哆嗦嗦的的就往芸芸傷口倒，顧策臉色難看極了，他騰出一隻手，一把奪過藥瓶：“撒到眼睛裏怎麽辦！”
顧策蹲在地上，口裏輕聲安撫著芸芸：“好芸芸，我是顧叔叔啊，別害怕，媽媽馬上就來了。”一邊說一邊輕輕的把藥粉抖在芸芸的傷口。
聽到“媽媽要來”的時候，星星身體一僵，顯得更加手足無措。
他帶芸芸回來的初衷就是要喬依主動過來，但是現在，他闖了大禍，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憶起自己曾經犯錯時，喬依那生氣又失望的表情。
撒好藥，顧策才小心翼翼的抱著芸芸去車上，星星猶豫了一下，果斷的跟了上去。
上了藥，止了疼，芸芸逐漸安靜下來。
大哭了一場，她的額頭都是汗，顧策伸手輕輕撥弄她被汗打濕的額發，輕輕的朝那傷口呼著氣，眉眼間盡是罕見溫柔的笑意。
星星安靜的坐在一旁，小手捏成緊緊的拳頭，對小姑娘剛起的那點憐愛，現在又被嫉妒代替了。
顧策這麽溫柔的對他，大概還是他剛回到顧宅的時候，現在連他的溫柔，也給了她。
現在看來，小丫頭不僅取代了自己在媽媽心中的位置，還包括爸爸的。
星星把頭轉向窗外，旁邊那細聲溫柔的互動，讓他倍感煎熬。
喬依在去顧宅的半路接到顧策的電話，要她改道去醫院，這讓她差點瘋了過去。
“怎麽了！芸芸到底怎麽了？”喬依慘白著一張臉，努力控好方向盤，生怕自己稍有差池再釀大禍。
“芸芸摔了一跤，去醫院包紮。”顧策不敢隱瞞，但太細節的他也不敢說：“是我沒有看好她，對不起……”
喬依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她的聲音像從寒潭而起，令顧策不寒而顫：“顧策，她要是有什麽閃失，你賠不起！”
她的聲音不小，坐在顧策一旁的星星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的手緊緊的抓著座椅，內心被巨大的恐慌籠罩。
喬依趕到醫院的時候，顧策和星星父子倆聾拉著頭站在急診室外麵，顧策胸前潔白的襯衫有小片血跡。
聽見急切的腳步聲，父子倆同時抬起頭望向喬依。
顧策下意識的拉了拉外套，蓋著襯衫的汙跡。
“芸芸呢？怎麽樣了！”喬依雙眼微紅，碎發淩亂，身上還戴著美妝店的工作圍裙，狼狽極了，整個人看起來也搖搖欲墜。
“醫生正在處理傷口，應該快好了。”顧策想伸手去扶喬依，伸到一般又停住了。
喬依幾乎是帶著哭腔的：“你知道她……你知道她身體……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她隻是個孩子……”喬依的音調，從開始的責問，慢慢變成哭訴，她想伸手去打顧策，最後又無力的蹲下，把頭埋在膝蓋之間。
她實在太怕了，又懊悔不已。因為芸芸的身體特殊，這些年她一直把她保護的很好，從來沒有讓她離開過自己或是慧姐的視線，慧姐才走幾天，自己居然豬油蒙了心，把芸芸交給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任他安排。
但說到底，這事能怪宋雲城嗎。
顧策麵帶歉意：“對不起，是我沒有看好她，讓她摔了……”
“是我推的！”星星冷冷的聲音從一旁插進來。
周圍突然安靜了。
兩個大人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這個半大的孩子。
星星雙手放在身後，稚嫩的臉上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陰沉暴戾。
大人看到的是，男孩嘴角微微的意味不明的笑，隻有男孩知道，現在自己是以一種英勇就義的心態，準備去赴死。
顧策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顧繁星！”
喬依微弱的聲音同時響起：“為什麽……”
星星一聲冷笑，讓兩個大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死死的盯著喬依：“為什麽？你說為什麽？你當年不管不顧，把我一個人丟在英國，偏偏我還眼巴巴的等你，等了幾個月，他才告訴我你根本就不會來英國了！”星星的手指著一旁的顧策。
“你肯定不知道，在英國，沒有媽媽的孩子同樣會被同學嘲笑欺負！”星星像頭發怒的小獸，情緒越來越激烈。
“我被罵沒有媽媽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麽！你在心疼你的新寶貝，他在和別的女人談戀愛！你們都忘了，還有個我！還有個我！被你拋棄了！”
“回來遇見你那一次，我在心裏想，要是你能抱抱我，我就原諒你，我就讓你繼續做我的媽媽，可是你呢，你就看了我一眼，一句歉意都沒說，轉身抱著那小東西就跑了！我在你眼裏，就那麽可有可無嗎？”
“包括今天，你看過我一眼嗎？你眼裏隻有她，隻有她！”星星的眼圈泛起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暴怒ʟᴇxɪ的責問，還是心底的辛酸。
“她哪裏好？要你們總是對她笑，要你們眼裏全是她！我呢，我考了多少次第一名你們知道嗎？你們問過嗎？你們關心過嗎？你們肯定不知道，我現在模仿家長簽字的筆跡，連老師都區分不出來！”
小獸又轉頭看著顧策，發狂般的責問：“你為什麽要生下我！為什麽不讓我和我媽一起死了算了！還有你！”他又看著整個人都傻掉的喬依：“你為什麽要撿我，讓我就在垃圾桶裏麵，被垃圾車收走，拉到垃圾填埋場壓死！”
兩個大人緩緩的對視一眼，均說不出話來。
他們都以為，五歲的孩子懂不了什麽，時間一長，便也就過去了，誰曾想，這麽多年過去了，大人感情破裂帶給孩子的傷痛，從來不曾愈合過。
“星星……”喬依早就淚流滿麵。
如果自己曾經好好的給孩子告別，如果相遇時大方的問好，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
“……對不起……”喬依想伸手去碰星星的肩膀，卻被他像躲病毒般迅猛的避開。
“不需要！晚了！”星星執拗的拒絕。
“那小東西真的很傻，我隨便說幾句話，她就乖乖的跟我走了。你們想知道她怎麽受的傷嗎？因為她搭著凳子想去拿我的模型，被我從椅子上推下去的。”
星星的嘴角溢出陰冷的笑。
喬依看著陌生的男孩，痛苦的搖搖頭，喃喃：“星星，不要這樣，她……她是你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