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那點突然冒出來的小情緒讓湯蔓有一瞬恍惚, 她很快回過神,下意識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不料嗆得滿臉通紅。
謝肅連忙放下筷子, 神色緊張小心翼翼地順撫湯蔓的後背。
不是什麽大事, 湯蔓很快順氣。
謝肅仍不放心, 觀察了湯蔓好一會兒,倒是讓她覺得怪不好意思。
湯蔓抿了一口礦泉水,提醒謝肅:“我沒事,你快吃吧。”
坐在對麵的謝妍看著這兩人的一舉一動, 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電燈泡,她唇角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意, 索性就拿出手機翻閱幾條來不及回複的消息。
今晚的謝肅大概是心情很不錯, 吃得也多。他飯量很大,桌麵上的殘羹消滅清光不說, 那盤滿滿當當的炒飯也吃得一粒不剩。
湯蔓饒有興致看著謝肅吃東西, 大概能夠理解,為什麽現在會流行吃播。
快結束時, 謝肅低頭詢問湯蔓:“我能喝點酒嗎?”
湯蔓不以為意:“你喝啊。”
這種事情不需要詢問她。
得到同意, 謝肅才要了一小瓶原漿濃香型白酒。
謝妍瞥一眼對麵的謝肅,倒也沒有擺出做姐姐的架勢阻止他。以前她尚且還能管管這個弟弟,現在不行。她是一個有分寸的人,謝肅既然已經娶了妻、成了家, 再怎麽都輪不到她這個做姐姐的插手。
十八歲以後,謝肅在家裏被允許喝酒。謝宏勝沒事就會拉兒子喝上一杯, 父子兩個人麵對麵坐著, 桌前擺著一點下酒菜,像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兄弟。
起初謝宏勝會給謝肅倒一小杯的白酒, 也沒強迫他喝完,就是讓他嚐嚐口感。五六十度的純糧食釀造白酒,口感極其猛烈。一開始謝肅連一口都咽不下,舌尖剛碰到酒眉頭就打結,謝宏勝就哄孩子似的讓他吃口菜壓一壓烈性。
那幾年謝妍正在外地上大學,等她大學畢業的時候,謝肅不僅能和老爸麵對麵喝一整晚,整個人也成熟了許多。
這麽多年,謝妍唯一一次見謝肅喝醉,是他上大一的那個冬天。謝肅的酒品在謝妍看來是算不錯的,醉後不鬧騰,更不會趁著意識不清醒做什麽缺德事,他會自己找個角落乖乖地睡上一覺,頂多有點孩子氣,心裏什麽秘密都抖落了出來。
謝肅晚上難得貪杯,喝了二兩白酒,不至於醉,甚至都還沒有開始依誮上頭,但車是沒法開了。
湯蔓沒有駕駛證,也沒打算坐謝肅的車,她得把自己的小電驢給開回去。
謝肅將自己的車鑰匙交給謝妍:“姐,我坐蔓蔓的車。”
謝妍接過謝肅的車鑰匙,點點頭:“行,那你們路上小心。”
湯蔓看了眼謝肅那高大的身形,再看看自己這輛粉紅色的小電驢。
她這輛小電驢很可愛,也小,車身貼了一圈鐳射貼紙,從不同角度下,燈光下折射出一道道亮晶晶的光。
那麽少女心的小電驢,和謝肅的形象極其不搭。
湯蔓拿出頭盔交給自己戴上,還怪不好意思地對謝肅說:“你坐自己的車吧,我這個小電驢晚上開有點冷。”
謝肅朝湯蔓伸手要頭盔,“你一個人開車我不放心。”
“電動車而已,我天天開。”
謝肅接過湯蔓遞來的頭盔戴上,惹她一笑。他有些不解,問她依誮在笑什麽。
湯蔓指了指他的頭盔,說:“看不出來你戴這個還挺可愛的。”
謝肅揚了揚唇角。
湯蔓載著謝肅開車上路,目的地不明確,她問身後的人:“去你家嗎?”
謝肅沒聽清,身子往前傾了一些,不知不覺貼著湯蔓的後背,問她剛才說什麽。
湯蔓又重複了一遍:“晚上住你家嗎?”
謝肅糾正她:“不是我家,是我們的家。”
但是湯蔓想要住哪裏他都可以。
湯蔓最後還是決定直接開到謝肅的小區。
讓他住在她那裏,怎麽都感覺別扭。
冬日的夜晚到底還是冷,湯蔓的小電驢前麵沒有什麽遮擋,她開得慢悠悠的,身後被謝肅攏著。
“冷麽?”謝肅問。
湯蔓搖頭:“還好。”
謝肅提議:“我來開。”
湯蔓拒絕:“你有電動車駕駛證嗎?”
謝肅還真沒有這個東西。
但他還是強烈要求讓她停下車。
湯蔓不明所以,停下車,轉頭問謝肅:“怎麽了?”
謝肅下車,脫掉自己身上的飛行夾克,往湯蔓身上套。他的衣服大,穿在她身上遮住了屁股,像一件大衣。
湯蔓低頭看一眼,不肯穿:“醜死了。”
謝肅低聲哄著她:“委屈一下,到家了就脫,我怕你著涼。”
湯蔓微微蹙眉,看了眼後視鏡裏自己的樣子,噗嗤一笑。這成什麽了?
謝肅也跟著笑,聲線更寵一些:“我覺得挺好看的。”
湯蔓白他一眼:“你就睜眼說瞎話吧。”
“我說真的。”在謝肅眼裏,她怎麽都好看。
湯蔓不再糾結好看不好看了,上車,回家。
過了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年齡。
這個點的小鎮上還熱鬧得很,小電驢經過政府前的廣場,有一群阿姨在跳廣場舞。廣場上有一麵LED屏幕,光線很耀眼,周圍看著很熱鬧。
謝肅坐在湯蔓的身後,目光緩緩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生活長大的小鎮。他這個人沒什麽大理想,喜歡這個小鎮,覺得這一輩子待在這個小鎮也沒問題。的確有那麽兩年想過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闖一闖,於是背上背包,獨自一個人遊玩了不少地方。
他去過中國最北端的漠河,雖然沒有看到所謂的極光,但在那片雪地裏留下了自己的腳印。他去過呼倫貝爾大草原雲的故鄉,在那個鋪滿了十萬平方千米的綠色草地上,拍下一張獨一無二的照片。
他去過南迦巴瓦峰,據說那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它就藏在喜馬拉雅山的群峰之中。
還有甘南的紮尕那、北緯31°上的神秘淨地神農架、山水畫長卷的楠溪江、阿壩州理縣米亞羅……
謝肅去過很多地方,最喜歡的還是這個有湯蔓的小鎮。
小電驢行駛到一家便利店門口時,湯蔓緩緩停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微微蹙著眉,對謝肅說:“你等我一下,我去買個東西。”
謝肅問:“怎麽了?”
湯蔓說:“我好像來月經了。”
直覺很準,這兩天月經本來也要來了,剛才開小電驢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一股暖流在向外湧出。
湯蔓站起身,果不其然屁股上有一些紅色的血跡。更糟糕的是,血跡染上了謝肅那件外套。
“不好意思啊,我回去給你把衣服洗了。”
謝肅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跟著湯蔓下車,一起進便利店。
便利店的貨架前有一塊區域都是衛生巾,湯蔓不介意謝肅在身邊,挑了一款超長的夜用和一款日用。
一旁的謝肅看起來也沒有不自然的樣子,甚至問湯蔓:“你平時喜歡用什麽牌子?”
湯蔓說自己對牌子沒有什麽要求,純棉的就行。
謝肅默默記在心裏,又問:“日用和夜用又有什麽區別?”
湯蔓瞥他一眼:“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謝肅很坦然:“如果以後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買,到時候不會一頭霧水了。”
以前的謝肅從未想過去了解女性的用品,現在不同了。
湯蔓問謝肅:“真讓你一個大男人來買衛生巾,你不覺得難為情嗎?”
謝肅搖頭:“不會,正常的生理現象而已,我作為你的丈夫,幫你買這個又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
相反,謝肅會覺得很開心,很自豪。衛生巾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月經也是每一個女性都會經曆的生理現象。謝肅認為,他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讓自己的愛人在生理期身心愉悅。
買完東西很快回了家。
湯蔓第一時間鑽進了浴室,順便洗漱。等她出來的時候,見謝肅的身影正在廚房裏忙活著。
謝肅用冰箱裏的食材煮了一碗薑汁核桃調蛋,也算是當地的一種特色甜品。製作步驟不算麻煩,需要將薑放入榨汁機裏榨取薑汁,配料是核桃碎,冰糖,雞蛋,黃酒。
體寒的時候來上一碗熱騰騰的湯水,帶著辣辣的薑味入口,身體很快就能暖和起來。
湯蔓是不吃薑星人,屬於飯菜裏有一點薑絲都要拒絕的人,但是這碗薑汁核桃調蛋她卻極其喜歡。
好多年沒吃過了,湯蔓聞著味走到廚房,看著謝肅時臉上有驚喜:“你做了薑汁調蛋呀?”
謝肅舀了一小碗端到餐桌上,讓湯蔓來喝:“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來喝點,暖暖身子。”
湯蔓一臉素麵朝天,笑意盈盈:“那我要嚐嚐。”
“也是第一次做,可能會有點不正宗。”謝肅說。
湯蔓興致勃勃的,拿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味蕾因為熟悉的味道開始**,似乎一並喚起了記憶深處的一些片段。
薑汁的味道很濃鬱,也有淡淡的黃酒味。
謝肅剛才花了一點時間將薑渣全部過濾掉,又將核桃用微波爐烤熟搗碎,這樣的核桃碎會有一股堅果的清香。最後倒入被打散的雞蛋以及冰糖,合在嘴裏口感十分豐富。
謝肅坐在湯蔓對麵,看她喝了一小口,又喝一小口,似乎是喜歡的。
“好喝嗎?”謝肅問。
湯蔓點頭:“很好喝,跟我外婆做的差不多。”
“那就行。”
湯蔓慢悠悠地喝著,說:“也真奇怪,小時候我可愛吃薑汁調蛋了,尤其是冬天,天一冷就會纏著我外婆給我做一碗。後來長大了,好像沒怎麽記起,周圍的人也很少喝這種東西。上一次喝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但我現在腦子裏全是以前在外婆家土灶旁邊的畫麵。”
她難得提起自己的事情,謝肅認真聽著,笑笑:“想外婆了嗎?”
湯蔓沒想到謝肅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她沒有否認:“嗯,挺想的。”
其實上次見外公外婆也沒隔多久,這段時間她忙,也就元旦當天給外婆打了個電話。
年齡增長以後,聚少離多成了常態。湯蔓很想外公外婆能夠從山上搬到鎮上生活,但是他們不願意,說在山上住習慣了。她的工作原因,也不能經常去山上,況且交通不便。
“那明天我們去看看外公外婆?”謝肅抬手看了眼腕表,“如果你現在想去的話也行,我找個代駕。”
湯蔓心動,但想想還是作罷:“這麽晚了還是不打擾他們了。”
“如果你想見他們,多晚都不是問題。”
很有道理的一句話,湯蔓歎服謝肅的行動力,看他的目光裏也不自覺染上一層欣賞。不過這大晚上的,小腹隱隱不適,她實在懶得折騰了。
謝肅心思縝密,問湯蔓:“是不是痛經?”
“還好,就是有一點點不舒服。”
“需要我做點什麽嗎?”
湯蔓搖頭:“不用不用,喝了碗薑汁調蛋感覺很舒服,我睡一覺估計就好了。”
她很少出現痛經的情況,算是幸運兒。記憶裏,從有月經開始也就疼了一回,在高中。
那一次是真的疼得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冒虛汗,嘴唇發白,最後甚至暈了過去。醒來時人已經在醫務室裏躺著了,據說是一個學長將她抱過來的,她不知道對方是誰。
喝了兩碗薑汁調蛋,湯蔓整個人熱烘烘的,去臥室躺上了床。
謝肅收拾完廚房之後去洗漱,他動作利落迅速,沒多久就一身清爽進了臥室。
湯蔓縮在被窩裏,被子蓋住大半個腦袋,露出毛蓉蓉的腦袋。謝肅從另外一邊躺上了床,聽到湯蔓在嘀咕:“冷死了。”
這張**的四件套是純棉質地,不像湯蔓那張**的短絨款式一躺上去就暖和。這一陣子時間過去,湯蔓原本上來時還暖和的身子,這會兒隻覺得整個人像是被冰塊凍住。
謝肅一個血氣旺的大男人,一年四季從來沒有覺得冷過,大冬天的他至多就是一床被子。見湯蔓冷成這個樣子,他也挺意外的,靠近了一些,企圖給她一點溫暖:“還冷嗎?”
被子掀開一角,謝肅看到湯蔓的小臉,柔光下的她看起來很小一隻。
湯蔓滿臉寫著無助委屈,埋怨:“你的床好冷呀。”
“我去看看有沒有暖和一點的床單被套。”
謝肅準備下床,被湯蔓捏住衣角,她說:“我剛才看過了,你家裏沒有暖和的。”
謝肅從抽屜裏摸出空調遙控器,點開暖風。
湯蔓下意識往謝肅的身邊靠過去,不能否認的是,他身上真的很暖和,像是自帶熱源。
“我明天去買個電熱毯吧,再重新買個暖和的四件套。”
“嗯。”
湯蔓主動地縮在謝肅身邊,**的兩個人像是兩隻相互依偎的小動物。
謝肅緩緩抬起手,將湯蔓圈在自己懷裏。
可以確定的是,謝肅身上的確有一團火,並且那團火自然而然地燃燒到了湯蔓的身上。
他們緊緊地貼在一起,湯蔓很快也感受到了,臉埋在謝肅的胸前,低低地問他:“你在想什麽?”
謝肅說:“沒什麽。”
湯蔓悶悶笑:“可是,我感覺到了。”
謝肅企圖離她遠一點,卻又不舍:“睡吧。”
湯蔓還睡不著:“你怎麽想的呢?”
“嗯?”他喉嚨裏張弛而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聽在湯蔓的耳朵裏像是有小蟲子在往裏麵爬,癢癢的。
臥室的燈沒關,湯蔓仰起小臉看著謝肅:“那天在我家,你明明想要,為什麽忍著?”
謝肅搖頭,臉上有一些隱忍:“沒什麽。”
“你老實說。”
謝肅頓了頓,“我不想讓你不舒服。”
“什麽意思?”湯蔓好奇,“你沒有經驗嗎?”
謝肅抬手企圖關燈,被湯蔓攔著,她這會兒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盯著他:“那你平時怎麽疏解?”
他好無助:“蔓蔓,別問了。”
眼前的男人越是這樣無辜,湯蔓越是想逗他:“現在需要幫你嗎?”
同躺在一個被窩裏的兩個人,關係何止是親密。
房間裏這會兒因為空調暖風熱乎乎的,湯蔓因為謝肅的體溫也開始暖和起來。好像知道他不會拒絕,於是她大膽地將手探下去,握住他。
謝肅呼吸的聲音明顯重了許多,本能地抓住湯蔓的手腕,力道有點重。
她還委屈了:“你抓疼我了。”
謝肅放開,又怕她胡來。
湯蔓不管不顧,仿佛仗著自己現在身體不便,愈發大膽一些。
謝肅無可奈何,眼底有祈求,奈何湯蔓根本看不見。或者說,她視而不見。
他不想掃了她興致,索性,抱住她,將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呼吸更急切了一些。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她。
軟若無骨的一隻手,握不住他,她隻能再伸過來一隻手。
謝肅咬著牙,到底還是有些微的粗氣從壓抑的喉嚨間傳出來。
房間裏安靜地隻有呼吸聲以及曖昧的氣息。湯蔓知道自己惹火上身也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誰讓她故意逗他。
其實湯蔓也沒有什麽經驗,可以說那點薄弱的經驗早就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拋諸腦後。
不過這個年紀了,她該懂的也懂。美容館裏幾個女性,其中除了宋清心外都已經結婚亦或者生子,這麽多年時間相處下來,難免會談及一些相關知識。
湯蔓隻能憑借謝肅的反饋來判斷自己是否正確。
男人臉上的線條棱角分明,神色極其性感。他咬著牙,啞忍著,額前有一層薄薄的汗。
有那麽一刻,兩個人似乎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謝肅腦海裏開始想象平日裏的訓練,企圖將那些渾濁的想法剔除。
湯蔓則執著於自己的想法,想見識見識他的另外一麵是怎樣的。
好在,沒用多久時間。湯蔓成功了!
但謝肅用來平複心跳的時間卻用了很久。
他抱著她,像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回神一般,密密麻麻地吻著她脖頸處細膩的皮膚。
她沒有阻止他。
不知過了多久,謝肅吻了吻湯蔓的唇,起身。
怕湯蔓冷,謝肅簡單收拾過後,去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幫她擦手。
他甚至無法抬頭直視她的雙眸,仔仔細細地擦拭她每一根手指,不放過一個細節。
反倒是湯蔓饒有興致,故意湊過去看著謝肅:“你是不是害羞了?”
謝肅抬頭,撞上湯蔓那雙帶笑的眼,定了定,挪不開目光。眼前的人唇紅齒白,臉上有著盈盈笑意,正在他的麵前,和他咫尺距離。
湯蔓笑:“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謝肅腦子裏好像空空的,身體裏仿佛被抽走了什麽,隻剩下淡薄的意識,所以下意識地回答她的問話:“蔓蔓,我好喜歡你。”
這場不見天日的暗戀,他終於親口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