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貓女郎

“唔……”昏暗的房間裏響聲不斷,賀灼的悶哼混雜著季庭嶼的噎嗆。

一籠暖黃燈光投射在牆壁上,那上麵有交纏的暗影,一橫一豎,搭成坐標裏的一二象限。

淺色的枕頭上落了深色的星星點點,季庭嶼的臉摞在上麵,被擠壓成一塊皺巴巴的吐司片。

痛苦和歡愉在精神的殿堂內交替升騰,快要讓他愛上這種窒息的快感。

這種事真的分人。

明明賀灼幫他做時那麽遊刃有餘,可輪到他了卻狼狽不堪,臉部被扭曲得毫無美感。

可賀灼卻反複說著漂亮。

“好乖…寶寶……不醜…很漂亮……”

“小乖貓……喜歡你……”

他肉麻得季庭嶼受不了,羞於看他。卻又不想錯過他臉上的表情,就隻能從眼淚和口水中艱難地睜開眼。

一片模糊的視野中,他看到賀灼在自己上方,微仰著頭,繃緊脖頸,淋漓大汗順著喉結向下流淌,肋骨兩側的斜條狀肌肉被手臂抻拉到極致,變成野獸大張的獠牙,仿佛下一秒就會撲上來吞掉他,凶狠得讓人懼怕。

可這頭野獸卻揉著他的腦袋,溫柔地愛撫道:“好了,不要了,別哭了,不欺負你了。”

賀灼舍不得他流淚,就隻能折磨自己,不顧快感即將衝頂,狠心將它打斷。

可季庭嶼卻按住他的腿,不讓他退離。

“我也想你舒服……”

小貓的嗓子啞得像破風箱,凝望著賀灼的眼神卻那樣依戀和熾熱,將他的心一點點捂化。

身體裏仿若有兩股力量在撕咬。

一邊想放縱自己爽個痛快,於是抓著季庭嶼頭發的右手用力到青筋一根根凸跳。

一邊想溫柔點不要傷到他,於是撐在牆壁上的左手緊緊握拳,指尖直往肉裏掐。

為了轉移注意力,不在無限堆疊的舒爽裏失控,賀灼舉著啤酒罐不停往嘴裏灌酒。喝得很急,一大半酒順著嘴角流出來,滴在季庭嶼脖子上。

賀灼垂眸看著,眼神晦暗如一汪深潭。

他俯身吻他,將那些酒水全吻淨。

再含一口滋味柔滑的香檳,嘴對嘴渡給他。

季庭嶼就像剛溺水獲救似的癱在**大口喘息,細仃仃的肩膀抖得不像話。

賀灼憐惜地擁住他,強勢地罩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親吻、揉搓、撫摸他的頭發、拍著他的背輕哄,像是不知道還能怎麽疼他。

氣氛實在太好,季庭嶼把臉埋進他懷裏蹭了蹭,享受著片刻溫存,甚至想就這樣闔上眼睡到天亮,一點都不想去執行什麽狗屁任務。

“好煩,我不想起床……”

“那就不起,我替你做任務,你在家好好睡。”

“不行啊。”他慢悠悠打了個哈欠:“老虎灘都是大佬,規矩賊多,殺人不眨眼的,你一不小心把誰得罪了,我就隻能守活寡了。”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領導罩著我。”

他把季庭嶼從**拉起來,小貓傲嬌地抖抖耳朵:“這就要看你懂不懂事了,首先,你要背我起床。”

“遵命。”

狼護衛再次上線,向他獻出自己的後背:“上來。”

小貓哼哼著爬上去。

“然後呢?”

“然後!背我去廁所,我都快憋炸了……”

賀灼噗嗤一聲笑出來,握著他的腰換了個姿勢,轉背為抱,像端小孩似的抱進廁所放到馬桶上:“尿吧。”

季庭嶼臊得滿臉通紅,瘋狂蹬腿。

“你幹什麽你快放我下來!”

放是不可能放的,就這樣上。

上完賀灼又抱他去洗澡,擦藥,裹上浴袍,全程沒讓他的腳沾一下地。

季庭嶼張開嘴巴照鏡子,看到口腔裏滿是一塊一塊被弄破皮的細小傷口。上頜更是紅了一大片,就像冰凍過的西瓜化了的顏色,殷紅殷紅的,比第一次接吻時還嚇人。

張嘴發出兩個聲:“啊……啊……”

得,嗓子也啞了。

他沒好氣地撞了賀灼一下:“真是驢吧你!”

賀灼認錯態度良好,倒好溫水,拆出兩片褐色的小藥片給他:“我的錯,先含兩片喉糖。”

季庭嶼最討厭喉糖的中藥味,但為了一會兒執行任務時能正常說話還是忍了,不然這公鴨嗓一張嘴,是個有**的都知道他被人幹狠了。

吹完頭發賀灼一看表,還有一小時,伸手拍拍他的屁股:“出去玩吧,我給你煮碗麵。”

“嗯?煮麵幹嘛?”

一會兒就出發了,今晚肯定沒得睡,抓緊時間休息啊。

“沒事我不累,你晚飯都沒吃一會兒又要去執行任務,哪頂的住,出去呆著吧,我很快就好。”

季庭嶼心窩熨貼,獎勵他一個親親。

“我男朋友可真賢惠。”

真賢惠的男朋友去廚房煮麵了,季庭嶼就坐在地毯上,把羅莎琳發來的任務內容仔細看了一遍,看完擱在一邊,鼓搗小糖罐子玩。

他拿出剩的兩塊巧克力,剛想拆開含嘴裏中和一下喉糖的苦味,就聽到賀灼在廚房裏說:“小嶼,別吃巧克力,吃完嗓子更疼。”

貓咪嚇一激靈,心道這人背後長了眼睛還是怎麽著。

“啊!知道了,我沒有吃。”

邊說邊用指甲鬼鬼祟祟地撕開糖皮,偷偷放進嘴裏。上一秒還在竊喜,下一秒就聽賀灼說:“如果我一會兒和你接吻嚐到巧克力味,就把那一板喉糖全喂你。”

小貓得意洋洋的表情一下僵住:“……”

“噗。”吐到紙上,轉頭朝廚房吼:“我吐掉了!”

不要吃喉糖,真的太苦了!

賀灼聽著他小小聲的嘟囔,手上的動作都變得輕快起來。

-

巧克力不給吃,季庭嶼嘴巴又癢癢,就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含在嘴裏,伸手一摸,打火機不見了。

他起來去廚房找,正好碰到賀灼也在抽煙。

一米九多的alpha**上身,倚在流理台前,下身套著寬鬆的睡褲,一手掀鍋蓋,一手攪麵條,手機還夾在肩膀上,像是在和秘書或助理之類的人交代事情。

季庭嶼沒出聲,怕打擾他,叼著煙對他做了個口型:火呢?

賀灼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把手機夾到右側肩膀,一邊和電話裏的人說“告訴他們一個點都不能再加”,一邊伸出大手按住他的脖子,壓向自己。

咬在各自嘴裏的兩根煙“啪”一下對在一起,組成一個扁平的“V”字,火星“滋滋”亮起,映出彼此眼中的自己。

淡淡的煙草味縈繞在季庭嶼鼻尖,緊接而來的賀灼的體溫將他籠罩個徹底。

這叫對火,季庭嶼知道,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在浴室裏,賀灼教他對槍。

嘴裏的香煙點燃,賀灼把他放開,推到油煙味熏不到的地方,沒事人一樣繼續和秘書講話。

季庭嶼呆呆地叼著煙,半晌忘了吸。

不知道抽什麽瘋,胸腔裏的血液忽然齊齊沸騰,刺激得他衝到賀灼麵前,抽出他嘴裏的煙,墊腳就吻了上去!

“唔。”

賀灼電話還沒掛,嘴巴就被封住。

感覺到柔軟的舌尖羞怯又主動地撩撥著自己,想要親吻,卻不得其法,隻會像小動物似的貼貼碰碰。

他的喘息驟然加重,熱流向下奔湧。

聽筒裏秘書聽不到他的聲音,試探著叫他:“賀總?您還在嗎?”

“嘟。”一聲電話被掛斷。

賀灼握著季庭嶼的腰,按上流理台。

-

一吻結束,麵早就坨了。

季庭嶼這時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扭頭要跑,被賀灼抓住硬逼著喝了一碗麵湯,又挑小青菜和豬尾巴給他吃。

青菜是早起飛機空運過來的,豬尾是中午放進砂鍋裏燉上的,現在吃剛剛好,軟爛脫骨。

季庭嶼捏著豬尾巴啃得挺香,跟賀灼說:“小時候我媽都不給我吃豬尾巴的,說我每次吃完都會把自己的尾巴翹起來瞎晃。”

那時候他剛四五歲,學會化成人形沒多久,不會收尾巴,為了方便就穿個後開襠褲,在屁股上開個小圓洞專門用來放尾巴。

季庭嶼小時候可高冷,即便穿著開襠褲也是個酷小孩兒。小毛尾巴矜持地垂在屁股上,走路都不怎麽甩。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吃上豬尾巴就莫名興奮,小毛尾巴高高翹起,像上了發條時晃個不停,還把兩隻手擺在腿邊搖搖晃晃地學企鵝走路。

賀灼放下筷子,專心聽他講這些小事。

一想到他扭著屁股扮企鵝的樣子就覺得可愛,後悔沒多陪他兩年。

多陪兩年,或許他們前世再相遇時一眼就能認出彼此,那會不會走向不一樣的結局?

賀灼思緒飄遠,抬手摩挲脖子上的軟繩。

繩上墜著那塊和他一起重生的石頭,前世小貓被大火焚身前含在嘴裏的、他們所謂的定情信物。

“這是什麽?”季庭嶼好奇問。

賀灼垂下眼,艱難地組織好語言。

“我曾經失去過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我們曾有三年的相處時光,但這塊石頭和一團燒焦的毛發是他留給我的一切。”

“我一度認為自己活不下去了,我也確實活不下去了,直到遇見你。”

季庭嶼動作一僵,手裏的豬尾巴放下了。

“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

能被你記這麽久。

“當然,他很優秀,也很耀眼。”

賀灼說這話時一直看著他,靜默的眼神就像一條古老的河流,流淌著數不盡的哀傷。

季庭嶼並沒發現異樣,點了點頭,繼續吃東西。

他沒有問賀灼那個人是誰,兩人又是什麽關係。

他尊重賀灼的過去,更不會懷疑賀灼在用自己緬懷或者思念著誰。

因為季庭嶼知道,自己不像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可能取代他。

他和賀灼之所以相愛,隻是因為被彼此身上某種獨有的特質深深吸引。

而非荒謬的悼念、贖罪、懺悔、隱瞞……那太惡心了。

-

季庭嶼胃口小,一根豬尾沒吃完就飽了。

賀灼看他撐得發愁,拿過來幫他吃了。

“你不嫌我啊?”小貓問。

“我什麽都吃過了還嫌什麽。”

季庭嶼一陣臉熱,回憶起往事,有些記仇地說:“我記得小時候你就嫌我來著。”

“嗯,你小時候淘氣,不愛洗臉,也不愛給自己舔毛,髒兮兮的,我不該嫌嗎?”

季庭嶼急了:“你少冤枉我!我那是不愛舔嗎?”

我是根本舔不到!

他現在的本體也就賀灼的手掌大,四五歲時比現在還要小一半,胖乎乎的小毛球,放**不仔細看都能被一屁股坐扁。

小貓球側臥在地上,想要舔後腿的毛毛。

可他的腿就那麽一小點兒,不管怎麽用力往前伸都夠不到,後來急眼了使勁一蹬把自己蹬翻過去了,額頭磕了一個包,從那之後就恨上了舔毛。

年少時的心酸血淚史又被扒出來,季庭嶼氣得想揍他,被賀灼抓住手腕:“小白眼狼,上來就打?”

他眼神促狹,看得季庭嶼隱隱心虛。

慢半拍地想起來,其實小時候賀灼並沒有嫌棄過他。

那天他把自己蹬翻之後去找賀灼哭鼻子,是賀灼變回大狼把他兩條後腿給舔幹淨的。

那是第一個給他舔毛的人。

小貓球特別害羞,板鴨趴趴在地上,被舔的哼哼直叫,還把毛乎乎的小臉往小爪子裏藏。

藏也藏不住,他那時的手小的就像個巧克力球,肉墊上的梅花印都不清晰呢。

賀灼嚇唬他:“你這爪子我一口能吃四個。”

嚇得小貓趕緊把爪子藏到屁股底下:“哥哥不吃我的手,沒有肉,吃不飽的。”邊說邊投降似的舉起兩隻小爪子:看吧,確實是沒有肉的。

賀灼哭笑不得,捉住他的爪子把肉墊上的灰塵都舔掉。舔完再把他一顆小貓球頂在鼻尖上,馱著去曬太陽。

季庭嶼慢慢回憶著這些往事,心髒變得酸澀軟綿,抬眼看向賀灼,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仿佛從他出現的第一天起,就在守護自己。

季庭嶼搓搓臉,有些難為情道:“哥,我準備了禮物給你。”

“禮物?給我的?怎麽突然想起送我東西了?”

因為我也想要寵愛你啊。

但這話他打死都不會講出口,隻說:“還沒弄好呢,估計還要四五天。”

“很麻煩嗎,要不要我幫你?”

“哎呀你別問了!我要保留神秘感的。”

賀灼笑了笑:“抱歉,我有些激動。這是你第一次送禮物給我。不管是什麽,我都會很喜歡。”

真是拿你沒辦法。季庭嶼心道。

-

吃完飯就離出發時間差不多了。

賀灼檢查裝備,季庭嶼在衣櫃裏翻能喬裝的東西。

“今晚是化妝舞會,氣氛不會太劍拔弩張,我們的任務是進去給C區B座安排點好東西,但那地方我熟人太多了,怎麽裝能讓他們認不出來呢?”

他拿出兩顆大痦子:“貼成媒婆?”

賀灼搖頭。

翻出一條酒紅色長裙和黑色麵紗,解開季庭嶼的浴袍,放到他胸前比量:“貓女郎?”

季庭嶼哼了一聲。

“假公濟私。”

賀灼也不反駁,衣冠楚楚地拉開長裙的拉鏈:“我幫你穿。”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鏡子前,賀灼解下自己的石頭掛墜,讓季庭嶼幫忙放到桌上,出任務不能帶著,怕弄丟了。

季庭嶼伸手去接,指尖卻被長裙上的別針劃破一道口子,血珠登時就滾了出來。

他沒當回事,隨便抹了,將石頭拿在手裏。

血珠沾在石頭上,在紅裙的遮擋下,閃過一絲微弱的紅光,很快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