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北陽大學的下課時間是12點10分, 吳夢麗拉著唐星然到達B405教室門口時，正好是12點整。"
B405是一個大教室，講台在門的旁邊。
從門上的窗口隻能看到裏麵烏泱泱的學生, 完全看不到講課的老師。"
教室裏的學生真的坐得很滿，沒一個空位不說, 連走廊、窗台、後排垃圾桶邊的各個角落都被坐得滿滿當當。"
但因為教室很大, 他講課用了麥克風。"
隔著一道門, 唐星然聽到了已經十年未曾聽過的熟悉聲音。"
他講課的聲音語調都很平淡, 沒有任何起伏和溫度。"
聲音跟她記憶中差不多，低沉但不沙啞, 很好聽，乍一聽也會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吳夢麗把她拉到了門邊的走廊上，在她耳邊激動道：“剛好來個偶遇，我們在這等他下課！還有十分鍾下課。唉, 光聽到聲音我就已經淪陷了！”"
唐星然咬了咬唇，想到馬上要看見蕭惟，竟然莫名還有些緊張。
她看向吳夢麗，小聲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吳夢麗快要跳腳：“回去幹嘛？你絕對不會後悔看到那張臉！還有不到十分鍾就下課了, 就當陪我看看好不好？”"
半晌後, 唐星然點了下頭。"
好吧，她承認, 雖然有點緊張，但還是有那麽點想看他一眼的。"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好朋友。
這幾分鍾過得很快。12點10分，下課鈴響起, 裏麵的學生陸陸續續背著包、拿著書開門出教室。"
吳夢麗已經湊到了門口。
她轉了轉頭, 看向唐星然：“蕭老師在給人答疑，我們直接坐進來！”"
說完, 她拉著唐星然的手進了教室，找了個前排的位置坐下。"
吳夢麗湊到她耳邊：“你看到了嗎？帥不帥帥不帥！”
唐星然抬眸看去，還是那張熟悉的臉。跟高中時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戴了一副銀絲邊的眼鏡。
鏡片把他和外麵的世界分隔開，趁得整個人更加冷漠。
五官和長相還是基本沒變化，薄薄的內雙，高挺的鼻梁，唇色跟冷白的膚色相比顯得紅潤，下頜線利落清晰。
他這會兒低著頭看一個學生遞給他的資料，有幾縷碎發垂在額前，發尾落在鏡框上，感覺稍微有些擋眼。
吳夢麗又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問你呢，帥不帥？你都看半天了，給點反應啊！”
唐星然喉嚨動了動，很小聲說了句：“挺…帥的。”
吳夢麗一臉花癡，笑了聲：“是吧！我追星那麽多年，眼光很挑剔的！沒有任何濾鏡也會覺得蕭老師很帥！”
蕭惟的聲音不大，唐星然大概能聽到，他再給一個學生看創新項目的申報書，提了幾句修改意見。
他身後還排了長隊的人等著問問題，唐星然瞅了一眼，粗略估計有十幾個。
吳夢麗也順著她的視線往隊尾看，說：“今天排隊人不是很多誒？估計是今天中午有一個食堂衛生檢查不開門，下午有課的人怕吃不上飯。”
唐星然撇撇嘴，問她：“這還叫不多？”
吳夢麗點點頭，很自然道：“是啊，我來蹭過四五節課了，每次下課隊都能排到樓道裏。有時候蕭老師都沒時間吃午飯，答疑完就緊接著上下午的課。”
唐星然脫口而出：“這麽拚？”
吳夢麗：“對啊，有下午課的學生會給他帶小零食，麵包什麽的…不過他都沒要過。”
眼看著蕭惟快給那學生的申報書提完意見，吳夢麗抓著唐星然站起身，“走，我們也去提個問！”
唐星然：“？？？”
除了她們，教室裏還有其他學生，看著隊伍不長，有兩個已經排了過去，還有幾個也躍躍欲試。
吳夢麗怕被插隊，沒等唐星然說話，拉著她就衝向了隊尾，搶先占到了一個位置。
站好後，吳夢麗笑著說：“太好了！等會兒將是我此生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蕭老師，我真的太激動了！”
“…………”
唐星然：“隊有點長，我好像餓了。要不，你排著，我先去吃飯？”
吳夢麗從包裏掏出兩條巧克力威化遞給她：“餓了？給，你先墊墊！”
“……”
排隊的過程中，唐星然心裏一直就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一個讓她走，一個讓她不走。
讓她不走的那隻小人還會勸她，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高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說不定人家早都忘了。
而且他們每年還互道生日快樂，蕭惟還經常給她朋友圈點讚。
也算是把她當朋友。
那就見一麵唄。
而且在這種情形下見麵，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蕭惟會是什麽反應…
這麽糾結著，就已經過了很久，眼看著前麵就隻剩四五個學生。
吳夢麗戳了戳她胳膊：“完了完了，我搜了好久，都不知道提什麽問題。我也不是法學專業的啊，問得太基礎了，他一句話不就能給我講完？”
“要不你也搜搜，看有沒有什麽有價值、有難度的問題？”
唐星然想了想，問：“他教什麽的啊？”
吳夢麗答：“刑法。”
“噢，那我看看。”唐星然掏出手機，去網上查了下最近法學核心期刊上剛發表的論文，隨便找了個能當做問題的。
前麵就剩兩個人，吳夢麗又戳戳她，壓低聲音問：“你找到了嗎？”
唐星然“嗯”了聲，“找到了。”
吳夢麗：“太好了，你太靠譜了，那你問，我在旁邊看！”
前麵還有一個人的時候，蕭惟抬頭，就已經看到了低著頭看手機的唐星然。
第一反應，他以為他看錯了。
可能是哪個長得像唐星然的本科生。
前麵正在提問的學生看著他：“蕭老師？”
他這才回過神來，淡淡問：“抱歉，能再說一遍嗎，剛才我沒聽清。”
學生：“啊…好。”
這時，唐星然也抬起頭，和蕭惟視線對上。
兩人對視了3秒，蕭惟臉上沒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緒。
唐星然摸了下鼻子，感覺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先把頭低下。
前一個學生的問題答完，就輪到了唐星然。
她抬頭看著蕭惟，竟一時語塞，腦袋也空白了……
蕭惟也看著她，半晌都沒說話，眼神逐漸變得複雜。
唐星然離他很近，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柚子洗衣液味。跟高中時一樣的味道，淡淡的，給人一種很幹淨的感覺。
吳夢麗看她不說話，推了推她，又看向蕭惟：“蕭老師，我室友她有問題想問您！”
唐星然：“……”
她摸了下鼻子，放下手，又摸了下鼻子，斷斷續續張口：“那個…那個，老師…”
她回憶了一下，“我有個問題，就是…老師您覺得我國刑法的製裁觀從工具主義過渡到目的主義還需要作出哪些努力？”
蕭惟：“……”
他沒說話。
片刻後，他看向她，嗓音低啞：“唐星然。”
話音一落，兩人同時怔住。
這個名字，他太多年沒叫過了，她也太多年沒從他的口中聽到。
高中的時候，蕭惟經常這麽叫她的名字。
現在聽到，就好像當年的記憶也跟著這聲名字一起複蘇了許多。
……
旁邊的吳夢麗瞬間就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唐星然“嗯”了一聲，表情裏寫滿了“尷尬”二字。
她強行解釋：“就是，我最近對這個…刑法問題比較感興趣，所以……嗯，對，就是感興趣。”
蕭惟看著她，修長的手慢慢抬起，推了下眼鏡。
半晌後，他說：“這個問題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如果感興趣，可以下午6點之後到我的辦公室探討一下。”
“辦公室位置我發你微信裏。”
唐星然：“……”
-
她已經不知道她是怎麽從B405那間教室出來的了。
太太太尷尬了！
她之前就該直接走的！
回過神來，吳夢麗已經在旁邊扯著袖子問她：“蕭老師怎麽知道你名字的啊，你跟他之前一個大學？”
“不對啊，你不是在 讀的嗎？”
唐星然心不在焉地說：“噢，我跟他是…高中同學。”
吳夢麗激動道：“你怎麽不早說！”????
唐星然摸了下鼻子：“你也沒告訴我他名字，就說是蕭老師，我不知道是他。”
吳夢麗狐疑：“我不是給你看了照片的嗎？”
“……”
唐星然心虛地又撒了個謊：“照片沒看清，而且都這麽多年了…”
吳夢麗也沒深究，兩人一起下樓，她拉著唐星然問：“你們一個高中啊，那他高中是不是就很受歡迎！好多女生追他吧！誒，現在也是，聽說還有幾個女學生大著膽子跟他表白呢，本科生啊，差了10歲了都快！”
“我還聽說，法學院的老師也給他介紹過幾個對象，但是蕭老師都拒絕了，聽說見麵都不見。”
“？”唐星然看向她，問：“他沒對象？”
吳夢麗：“沒啊，我有個學妹本科研究生都跟他一個學校，說他從上大學就一直單身，寡到現在。”
“寡王一個。不過，他會不會喜歡男的啊？他高中有這種傾向嗎？”
“……”
唐星然說：“那應該是沒有。”
吳夢麗歎了聲氣：“也挺好，這種人沒對象才最好，希望他一直是個男菩薩。”
“蕭老師吧，帥是帥，那臉長得沒話說。但看著就挺性冷淡的，我也想象不到他這種人談戀愛是啥樣。”
“他就是那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類型。”
“……”
一路上，吳夢麗都拉著她討論蕭惟，順便八卦蕭惟高中的事，她也都如實回答。
但唐星然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他怎麽會一直沒對象的？
他不是大學就有喜歡的人嗎？
難道表白被拒絕了？原來真的有人會拒絕蕭惟啊……
那可能是因為他性格太冷淡了吧。
剛到家，唐星然收到了一條微信。
X：【行政樓1605。6點之後我都在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