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住下吧
一碗清湯寡水的麵條，田氏皺著眉頭吃完了，這東西不管多難吃，她是從來不會倒掉。
韓小英就更不會挑剔了，再難吃它也是白麵條，它能難吃哪兒去，老太太嘴刁罷了。
吃完洗了碗，這回不用老太太再吩咐，她主動給她倒了杯熱水，放一邊晾著吃藥。
按習慣，田氏要午睡一會兒，吃過藥，讓韓小英把她扶到**。
因為腿腳不方便，老太太現在住在一樓，她房間裏除了幾樣家具，多餘的東西一樣沒有，偌大個房間，瞅著空空曠曠的。
“沒事兒了，丫頭你也去歇會兒吧。”老太擺擺手手，示意她出去。
韓小英等她躺好，才轉身出去了。
田氏卻起身下了床，拿過立在床邊的拐杖，扶著牆走了幾圈。
她是個極其要強的人，哪怕腿腳傷了，走路不方便，她也不想將自己脆弱的一麵暴露在外人麵前。
她每天都這樣偷偷的練習。
腿傷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隻是她太孤獨了，六個兒女一個個，不是在外地，就是上班忙，她很少能見到他們。
田心荷是她次女，也是在她身邊陪伴她最多的，她還有個小兒子也在定城，隻是工作太忙，她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
其他兒女就更不用想了，天南海北的，幾年能一次都不錯了。
田氏歎了一聲，走累了才到**躺下，靜靜的睡去。
韓小英沒有午睡的習慣，閑著沒事兒，她把老太太早上換下來的髒衣服洗了。
晾衣服時，見院子裏花圃還沒收拾，就動手收拾起來。
這春天都來了多久了，花圃裏的土還沒翻過呢，裏麵有很多枯枝雜草，需要清理幹淨。
田氏眯了一覺醒來，聽見院子裏有動靜，就起身站到窗前。
在窗前她看得很清楚，醜丫頭大中午的不說歇一會兒，還在外頭翻土。
“真是個勞碌命，叫她歇會兒也不知道歇著，還喜歡跟泥土打交道，也不嫌棄髒。”田氏對著窗外自言自語的。
韓小英卻如芒在後，老太太在窗前盯著她看，她早感覺到了，隻是忍著沒回頭。
這老太太不是說要睡午覺嗎？怎麽就睡了這麽一會兒就醒了？
醒也就醒吧，幹嘛這麽一直盯著她，怪嚇人的。
韓小英在心裏嘀咕著，這老太太瞅著古古怪怪的，平時一定很難相處吧，不然家裏怎麽都沒人。
她也是上午打掃衛生時發現的，家裏沒有過多的生活痕跡，老太太身邊可能隻有一個女兒。
是沒人樂意照看她，還是沒人照看？可能是後者。
原本她可以在吳家一直安逸的呆著，沒事兒撿撿破爛賣賣糧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直到下鄉。
沒想到來田家當起了小保姆，要不明天跟三嬸說一聲，她不來了？
可她不來，老太太一個人在家，萬一摔了磕到碰到怎麽整？
其實她早看出來了，老太太就是脾氣有些怪，人比較嚴肅，也並沒有多難相處。
老人嘛，年紀大了，發點脾氣不算什麽，前世她那好婆婆整天作天作地的，可比這老太太厲害十倍，她不都挺過來了，沒理由現在受不了。
而且她在田家也不會幹長久，到下鄉時間她是必須要下鄉的。
算了，就當是為了掙這份工錢吧，老太太喜歡盯著就讓她盯著吧。
她把院子裏兩個花圃收拾幹淨，土翻鬆打散，已經半下午了。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進了屋。
田氏正坐在客廳裏看書。
“去把你那手用香皂多洗幾遍，髒死了。”院子裏的花圃她根本就沒想打理，她是不打算再種了，這丫頭可真勤快，半下午就都給弄完了。
韓小英嗯了一聲，進去反複洗了幾遍手，感覺洗幹淨了，才出來問道：“田姥姥，我要把晚飯做上嗎？”時間已經不早了。
“做上吧，你蒸一碗米，再燉個湯，吃了飯再回去。”田氏抬頭看了她一眼，一天下來，她基本摸透了這丫頭的性格。
老實木訥不善言辭，勤快閑不住，眼裏總有活，這樣的丫頭，要是在鄉下，那卻實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可在市裏，很多人都會嫌棄她這樣的上不了台麵，估計也是家裏窮日子過慣了，吃不吃苦的都不在乎。
這要是以前，她在高門大戶的人家裏，頂多當個粗使丫頭，有福都不會享。
不知道田氏對她的評價，韓小英按她說的去廚房洗米做飯了。
田家廚房裏東西不少，不光有米麵這些，還有個綠色的小冰箱，這個東西這時候可不多見。
冰箱裏麵有各種菜。眼下青黃不接的，田家竟然能看見綠葉菜，這應該是從南方省運過來的。
南方省這個季節，時令蔬菜很多都能吃了，田家背景絕對不簡單，她也是從這些菜猜測出來的。
按照田氏的吩咐，韓小英做了兩菜一湯，等田心荷下班回來時，她跟田氏正準備要吃飯呢。
劉秀娥早上明明說好，下了班就來接她，可田心荷都已經回來了，卻沒看見她人。
韓小英心裏一緊，她不會這麽快就又被賣了吧？！
“田姨，我去給你盛飯。”壓下心裏那一絲不安，韓小英去給田心荷盛了碗米飯。
“好，謝謝小英。”田心悅溫柔的對她笑了笑，說道：“小英，你三嬸說家裏有事不能來接你了，你今晚就住在這兒吧，不要回去了。”
韓小英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道：“田姨我認識路的，我自己能回去。”她又不是小孩子，回去還要人接。
“小英，反正你回去了明天還要過來，不如就住下吧，家裏什麽東西都有，很方便的。”田心荷溫言細語的勸著，希望她晚上留在這兒住。
韓小英有些猶豫，她不想住在陌生人家，雖然跟吳家也不是多熟，可至少已經住過了一晚上。
可是她三嬸說好的卻不來接她，明顯是不想讓她回去，這個田心荷也有留她的意思，她要是再堅持回去，怕是不大好。
於是她點點頭。
不讓她回去就留下吧。
她也想看看劉秀娥打的什麽如意算盤，難道是想把她賣給田家當使喚丫頭不成？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
“田姨，我三嬸是有什麽事不能來嗎？”
“她家麗娜把手給燙傷了，說是挺嚴重的，你三嬸有些顧不上你了，沒事兒的，別擔心。”田心荷安慰道。
她也是快要下班時才接到秀娥電話的，具體怎麽回事她也不清楚。
“哦。”原來是這樣啊。
吳麗娜不會做飯，但是餓了自己瞎捅咕不小心燙到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過這跟她回去住有什麽關係？
她又不是找不到家。
吳家也不是沒地方。
揣著這些許疑問，她坐下繼續吃飯。
她這兩天可有口福了，天天吃細糧，而且葷腥不斷，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她非吃胖了不可。
見她肯留下了，田心荷悄悄看了一眼對麵的母親。
田氏麵無表情的點了下頭，這醜丫頭戒心還挺重的。
她一個老太太能把她怎麽著，不過是想讓她來回少折騰幾趟，安心照顧她罷了。
晚上洗過澡，換上田心荷給她找來的睡衣，韓小英鎖好門躺在田家樓上的客房裏，輾轉難眠。
後來幹脆進了前世的家，換上舊衣服幹活，她也不敢在裏麵多呆，磨了一會兒玉米就出來睡覺了。
一夜無事。
第二天也是平常的一天。
劉秀娥下班就來接她。
“昨天你麗娜姐手燙傷了，哭哭啼啼的吵得很，三嬸就沒來接你，在田家睡得還好嗎？”語氣裏很是關心。
“挺好的，三嬸兒，麗娜好好怎麽燙傷了？”以前不是不做飯的嗎？
“別提了，昨天你來田家了，你麗娜姐就出去找朋友玩了，在外麵吃飯時，不小心被燙了一下。”劉秀娥沒說的是，她家麗娜跟人家還吵了一架，手不僅燙傷了，臉也被對方抓腫了，躲在家裏不想見人。
還說不想讓韓小英回去看她笑話，她也沒辦法，就隻能讓小英住在田家，順便也能跟田家老太太多相處相處。
韓小英見她不想細說，也就沒多問，“三嬸，我還要在田家幹多久？”
“怎麽了？”劉秀娥皺著眉，才一天就不想幹了這是。
韓小英拿手揪著衣角，囁嚅著道：“沒怎麽，就是田家姥姥人太嚴肅了，她都不會笑，我跟她呆在一起覺得很害怕。”
“怕什麽，你田姥姥平時也是那樣，她不是太喜歡說笑，但也不會亂發脾氣，你不用怕她。”這傻丫頭，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想巴結田家都巴結不上呢。
不過害怕也是對的，田家老太太那可是上過戰場的，別說她害怕，她也膽杵。
“那我能回家來住嗎？”
“當然能，嬸兒不是跟你說了嗎，昨天是臨時有事，你就辛苦幾天，替你田姨好好照顧老太太，她絕對虧待不了你的。”劉秀娥勸慰道。
這孩子再有主見也沒用，可能是沒見過世麵，關鍵時候膽子小得跟老鼠似的，劉秀娥心裏有些鄙夷。
要不是她家麗娜不爭氣，她就讓麗娜去照顧老太太了，哪有她韓小英什麽事兒。
就這樣，韓小英在田家幹起了小保姆，劉秀娥說話算數，之後她都是回吳家住。
隻是她早出晚歸的，一直沒見到吳麗娜，她知道她在家的，隻是不露麵。
她白天陪著田氏。
田氏依舊板著一張臉，總是不苟言笑，時不時還會挑剔上她幾句。
韓小英一直裝作唯唯諾諾的，很膽小怕事的樣子，田氏說了她幾次，讓她抬頭挺胸，看人別賊眉鼠眼的，可她就是改不過來了，田氏氣得後來幹脆不管她了。
一直到五月份，第一批下鄉的知青已經離開定城，天也已經很熱了。
這天晚上，田氏的兒子田景程回來了，韓小英正在廚房裏做飯。
田氏見兒子回來了，就喊她：“丫頭，多做兩道菜，你小舅回來了。”
“哎。”韓小英應了一聲。她早聽老太太跟田心荷念叨過好幾回了，景程景程的。
她端著做好的菜出來時，才看清，坐在客廳裏正陪田氏說話的男人的臉，頓時愣了一下。
然後很快就笑道：“大叔，是你呀。”沒想到黑市的麻袋大叔就是田姥姥的小兒子田景程。
大叔個子果然挺拔，除了麵相嚴肅了些，長得還挺英俊的，而且一身正氣，就是臉頰跟她一樣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麽的。
“丫頭，你就是韓小英？”田景程打量了她一眼，幾天不見，這丫頭比之前看著順眼了。
臉洗幹淨了，頭發梳利索了，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不再邋裏邋遢的，有個小姑娘家的樣子。
前些天，她姐跟他說家裏來了個小保姆，是吳家的小侄女，原來就是這個小丫頭。
這是破爛不撿，改行來他們家當保姆了？田景程笑著。
“是，我是韓小英，大叔，沒想到你是這家的。”怎麽之前沒見過呢？她感覺大叔跟田姥姥的關係應該不是很好。
“嗯，這裏是我母親家，我不住在這兒，隻是才偶爾回來一次。”田景程解釋道。
見他們竟然認識，一旁的田氏好奇的問道：“景程，你怎麽認識這丫頭？”
“也不算認識，隻是之前打過一次交道，媽，你腿恢複得怎麽樣？去醫院複查了嗎？”不想多說黑市的事，田景程換了個話題。
韓小英也回廚房接著做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