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魚與熊掌
在室友一通人情世故周全的引導下, 李銘心複試結束,也去拜訪了趟老師。
章老師本人和回複郵件一樣爽快,沒有收她提的禮袋, 說他們學生又沒收入, 別送這些。還提醒李銘心, 早點準備法考,本科畢業的暑假就可以準備起來了。後麵每周一次組會,還要大量閱讀文獻, 準備開題, 時間非常緊, 別的同學本科法學,都過了法考, 她必須得抓緊。
他嚴肅交待完以上, 和藹地笑笑:“法考能考過嗎?”
“可以的!”李銘心目光篤定。
“兩年內考掉?”他試著下軍令。
她沒有猶豫:“嗯。可以的。”多麽陡峭的山路她都走了過來, 法考不算什麽。隻要別人能做到, 她就一定可以。
“不錯。”老師欣賞的點點頭。
她手上有一些材料, 本沒急著準備, 經老師提醒, 離開法學院大樓, 馬不停蹄跑去收二手。
雖然網上也挺便宜的, 但李銘心習慣了這個過程。
走到學校後門常去的二手書店,轉了一圈,這些資料看起來賣相都不好。臭臭的。
她轉身離開,往花圃一做,刷起手機。
她照著學姐的法考攻略, 下單新書。
做完以上,她打開微信, 開始辦公,完成基礎社交工作。
兩天沒翻,消息很多。
莊嫻書昨天中午問要不要出來喝咖啡?李銘心今天回:謝謝,不用。
念念發了一堆圖,全是抓拍的日常。朋友圈裏也更新了兩張,配文是:我的天使![愛心][愛心][愛心][愛心]!
第一張照片,李銘心鬆散紮了個低馬尾,正在畫畫。右上角露出畫到一半的二次元動漫人物。念念說叫路飛,李銘心不認識,照著圖給她畫的。
第二張照片,是她畫完忘了右下角簽名,念念非常重視這種儀式,要求她必須簽名。她隻能再次提筆,咬著水筆筆帽,正在龍飛鳳舞自己的英文名。
朋友圈左下角有幾個共友愛心,點進去是阿姨、池牧之、莊嫻書還有瑜伽老師。
隻有莊嫻書留言了,留了串流口水表情包。
她左右滑動那兩張照片,忽然意識到,自己跟這座城市產生了奇異的連接。
正在刷呢,身後人越來越多,有同學往空地紮堆。
她回頭,見好多人拿著手機對著天空,也跟著仰起頭。
碧藍的晴空上,有一朵形似愛心的雲朵。巨大,雪白,形狀自由。
視覺上,它十分柔軟,舒展如巨大的夢。
盯得久了,它像在移動。李銘心想等它飄走,可仰脖半天,它還在原地。
好多人拍照,誇它漂亮稀奇。還有同學嘀咕,這個愛心有點歪,強迫症受不了,想給它捏正咯。
李銘心手癢,也想捏一把,看看雲朵會不會碎。忽然理解為什麽池牧之這麽愛捉弄她的綿軟了。
她掏出另一部手機,對著天空,哢嚓了一張。
拍完欣賞,好像不好看。李銘心左右移動步子,認真找了找角度,給雲朵適當留白,沒讓它完全占滿整個鏡頭。
這張不錯。
發送!
微信界麵,池總的對話框立刻出現“Typing…”
僅1秒,Typing沒了。
3分鍾後,夾在兩棟高樓縫隙的微縮版愛心雲發了過來。
池牧之:名字裏帶“心”真占便宜
哪裏都有她。
李銘心幾乎能想到他發這消息的表情。
她不自覺翹起嘴角,笑了半路。這是第一回 ,她覺得自己名字挺好聽的。
裘紅的事,池牧之沒再插手。憋氣的第二天早上,他主動道了歉。池牧之意識到,他跟程斯敏也是無法原諒的關係。
家裏人如何調和,他都過不去砍。甚至都不全是前任的事。她太過□□,要求他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裏,對他的專業、生活、工作、婚姻要百分百掌控,稍有不滿,立刻輔正。
如果這時候有人跳出來對他說,你媽是愛你的,他也隻會翻個白眼,一句對話都不想與其繼續。
他對李銘心說,你有事聯係金助理,這事兒你們交流。他不想吵架。
李銘心半信半疑。
給金助理發消息時,她不免會好奇,在這位學長心裏,自己會是什麽奇葩的存在。
而不管她多麽奇怪,金助理永遠專業。
金助理:好的李老師,池總跟我說了。
金助理:後麵如果對方來電,我這邊會拒接,或者表示跟您沒有聯係是嗎?
她想了想,其實金助理這活兒她也能做。隻要自己不是當事人,冷漠本也是她的專長。
李銘心:謝謝金助理。
李銘心:麻煩您了。
裘紅第一次放化療結束,休息才一天,李銘心就提醒她,快點賣房子。
那邊自然是不理解。李銘心告訴她,不賣房子,後麵就沒有錢治病,讓她自己看著辦。
裘紅問:上次那個男的呢?
李銘心:被車撞死了,上個禮拜
再來電話,李銘心沒接。裘紅一手練出了她的裝死技能,這個技能雖然經常誤傷別人,但基本能精準防禦裘紅。
*****
李銘心是個考試機器。每次考完都像被掏空,但考完第二天會渴望再次被什麽大考試的計劃填滿。
她太習慣高壓生活了,一旦沒有壓力,活得像沒了焦點。
考研之後是專八,專八時還卡著畢業論文,現在論文提交,托福和法考再次占據她的生活。
她厭惡考試,但好像隻能考試。
金助理給了她一些醫療文獻翻譯的活兒,她斷續試了兩篇,心裏比第一回 翻譯診療標準有譜一些。
關於前列腺,也了解的越來越多。(!)
四月,春光變幻不定,一時陰一時晴。一切都好,缺點就是雨少。
李銘心臨近畢業,待家的時間長,不由發現家庭教師是比阿姨還清閑的職位。阿姨除了三小時的午休,其他時間都在忙。
李銘心看書累了,會陪阿姨處理食材,清理房間,做一些簡單的家務。阿姨話多,把家長裏短都說了個遍,李銘心話少,默默聽著,彎彎唇角,也算有來有回。
每周新花送來,她已經會剪枝摘葉,根據花的種類搭配裝瓶。
自然地在主廳走動,沒有任何拘束,有時候,李銘心會錯覺這就是她的生活。
四月中的周末,池念休息,正在完成建築選修的手工作業。
基本就是李銘心拿黏土做,她負責指揮。
池念嘰裏咕嚕又說起學校的事。
李銘心不知道現在初中生這麽多Gossip.
她說:“你們這是在上學嗎?”為什麽每個同學都有喜歡的人,每個月還都會互換,且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不知道。”池念朝自己的建築作業努努嘴,“你看國內哪個正經初中做這個。”還要上台講建築的靈感。哪來的靈感,都是網上抄的。嗚嗚嗚,她特別不喜歡公共場合講東西。
“我覺得很有意思啊。”李銘心喜歡池念學校奇奇怪怪的課程。和她過去接受的應試教育完全不同。
“我看出來了。”Miss Li捏黏土很熱情。
阿姨經過,看她們把茶幾弄得亂七八糟,“喲”了一聲,趕緊從底茶幾地抽走池牧之的國際象棋:“你哥的寶貝東西,弄髒要不高興了。”
“沒事的,他人都不在,隨便弄。髒了再買。他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
這水晶國際象棋是池念送給池牧之的二十八歲生日禮物。阿姨不知道,當她占山為王,趕緊提醒她:“這話也就現在說說,將來你哥找了嫂子,不能說這話。”
“為什麽啊!”池念昂起肉臉。
“女孩子總歸希望老公的東西是自己的,怎麽好是妹妹的呢。”
池念拿起牙簽,戳戳黏土,低聲“哦”了一下,隱約覺得有理。
旋即,眼睛又咕嚕一轉,大聲說:“不會的!”
阿姨將棋盒收進五鬥櫥:“啊?”
“我哥的女朋友不會的!”
“噢喲,”阿姨以為她又開始維護哥哥了,笑著說,“知道了知道了。”
池念笑眯眯,又說了一遍:“我哥的女朋友不會的!”
李銘心本低頭捏城堡牆麵,抬眼尋刀片時,正好撞上池念瞥向她的眼神。
她彎彎的笑眼裏,嵌著兩顆憧憬的桃心,傻乎乎的。
李銘心愣了一下,拿起刀片低下頭,準備雕牆磚形狀。
劃下一筆,她唇齒微動,又抬了一眼。
對麵,池念小豬兩手托腮,就這麽一臉崇拜、癡癡地看著她。
李銘心一刀一刀畫下形狀,畫好一麵牆,池念馬上接過,默契有加地貼到模型上。
做完建築模型,天半黑,細細清理完手上的黏土,李銘心再次被池念擁抱住。
“哎呀哎呀,謝謝Miss Li!沒有你,我肯定做不好這個。”Miss Li還帶她一起做了PPT,太感人了。沒有家庭教師可怎麽辦啊!
李銘心捏捏她的臉,認真地叫了她一聲:“念念。”
池念眼睛超級亮,期待Miss Li收下誇獎,然後她們再擁抱一次。
“You\'re the angel.”你才是那個天使。
*****
池牧之手上的新藥在走審批程序,應酬頗多,加上程寧遠婚禮在即,他忙得人都消失了。
有近一周,他沒在家。李銘心某天學完托福,進了趟他的房間,坐在月光裏,抱著膝蓋,靜靜發呆。
她特意找了個角度,拍下他的空床榻發去。
池牧之看消息真的很快,30秒就回了:我也想你
笑意剛爬上嘴角,電話就來了。
李銘心盯著跳躍的電話備注,整個人跟被點了穴似的,愣在那裏。
他一直用私人電話打,備注的是池牧之。
眼前這個備注從沒出現過,應該是他存的工作電話。
她憋住笑,想按接聽,手指觸上屏幕,還是羞澀地縮了回來。
太受不了那兩個字了。李銘心滾進床榻,按下拒接。
緩了幾輪呼吸,她雙手為臉頰降溫,給“池牧之”撥了過去。一接通,沙啞的笑低低漾開:“終於發現了?”
她是真的不玩手機。他就存了兩個號碼,她愣是一個多月連通訊錄都沒打開看過。
“你真瘋了!”
他壓下聲音,蠱惑道:“叫來聽聽?”
“有病。”
池牧之似乎在應酬,周圍有好多男人的聲音。
李銘心猶豫:“唔,你在忙嗎?”
酒桌上趴了一片,金助理去摳吐了。
“沒事,都高了。”他還不想掛。
“少喝點。”
“好。”
電波牽連著話不多的兩個人。他們聽著彼此呼吸,心頭滿是飽足。
“唔……後天要下雨,你回來嗎?”
“是嗎?那我肯定不回來。”上次他吃了藥回來,平靜無痛,李老師臉上寫滿了失望。那副表情,他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他不解,疼有什麽好看的?
她告訴他,真的很好聽,下次再痛一次,她錄給他聽。
後天估計就是那個“下次”了。
李銘心扼腕:“……我想聽。”她去網上找了男chuan的音頻,沒有一個能跟他比。都好做作,擦邊se情,不如他天然的痛苦來得抓人。那種痛的顫抖和節律,真的是學不來的。
那邊沒有回應。
隔了漫長的十幾秒。
她默默咬唇,以為不方便,正要抱歉,他的背景音已是一片安靜。
聲音清透磁性如從頭顱內壁傳出來的:“我叫車來接你。”
“後天嗎?”
“現在。”他正在用另一隻手機給司機發信息。
“你方便嗎,要不我打車來吧。”
“李銘心。”
“嗯?”
“等著,別亂跑。”
“好……”她膝蓋磨蹭,羞恥又衝動。
每次學習學久了,就會很想發泄。他沒那麽忙的時候,想到入夜可以發泄,白日學習都帶勁。那種“進進出出”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她一定是遺傳到裘紅的“那種”基因了。煩。
?“還有!”
“嗯?”
“敢不敢膽大一點。”
“敢。”她第一反應是,膽大一點,晚上打車去找他。
“下麵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