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預謀邂逅

池牧之飲酒了。

凶重的酒氣打在頸窩,激得她皺起鼻子,往裏頭退了兩步。

李銘心低頭打了聲招呼:“池先生。”

半個月未見麵了。

他同她點了下頭,轉頭又問了一遍池念:“你在找什麽?”

池念一喜,居然來自投羅網了。她照直說:“照片呢?”

池牧之酒後身體發沉,西裝往地上一丟,手臂扶門倚靠:“什麽照片?”

池念指向衣櫃中間的展示櫃:“你和芝之姐姐那張照片啊,一直擺在這裏的!”

池牧之沒想到她說的是那張,表情放空了一瞬。像倒帶了趟人生。

靜滯片刻,他蹙起眉宇,不耐煩地扯開領帶,去解束脖子的衫扣,不緊不慢說:“死了的人,照片留著幹嘛?”

“啊?芝之姐姐死了?”池念肩膀一耷拉,趕緊從木梯上下來。

“......”池牧之無奈地閉上眼睛,重說了一遍,“在我這兒算死了。”

幸好他翻譯的快,差點就要進入哀傷了。池念鬆了口氣,翻白眼拍起胸口:“哦…..嚇我!”

怎麽連這種話都聽不出意思。

初中生真的好可愛。

一旁的李銘心低下頭,抿唇偷偷笑了。

她不想池牧之看到自己工作時間背書,借他們兄妹說話時機,手不著痕跡往背後縮,默默收書。

完成罪證隱藏後,她頭一偏,抬了一眼,恰撞上池牧之探究的眼神。

這廝臉頰酡紅,眼神明滅不定,介於清醒迷離之間,每一次眨眼都會切換一種狀態。

一闔聚焦,一掀虛焦。

一闔洞悉一切,一掀醉眼朦朧。

李銘心不確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藏書的動作,心虛地硬著頭皮與他對視。

他呼了口酒氣,牽起唇角:“又在笑什麽?”

李銘心這次沒有摸嘴角。他問完之後,她感覺自己嘴角垮了下去。

見她不笑了,他笑意擴大,有股得逞的壞勁兒。

熱意爬上臉頰,心跳悄沒聲兒地擂起鼓來。李銘心目光閃避,不肯再回視。

而這段時間並非是真空的。

池念先是用眼神記錄了一切,很快拿起現代工具,哢嚓哢嚓瘋狂拍照。

照相聲驚動了那對對視的男女。

池牧之轉頭拿她手機,聲音一沉:“找照片幹嗎?”

“那你盯著Miss Li看幹嘛!”池念一邊藏手機一邊將Miss Li護在懷裏。

“說!誰讓你找的?”池牧之眯起眼睛。

池念一鯁:“……我不能找嗎?”

李銘心見池牧之有點動氣,出聲打圓場:“念念,我們還有一篇短文沒讀呢。走吧,趕緊的,讀完我好下班。”

李銘心拉上池念的手,一步沒來得及移動,又來了尊神。

“找件衣服找這麽半天?”

衣帽間本來亮堂,隨一聲嗲兮兮的“嗨”躋進空間,光線立馬暗了兩個度。

“這麽多人啊。念念,看看誰來啦!”莊嫻書張開手臂,攜滿身酒氣誇張擁住池念,用力在她臉上嘬了兩個大紅唇印,“好想我的胖囡囡!”

池念的肉臉蛋兒被親出了一個坑:“阿嫻姐姐,唔,我的初wen。”

“初wen!”莊嫻書眼睛一亮,當即捏住池念下巴頦兒,“那不能便宜男人。”

說罷又多偷了兩個。

她這次喝的少,屎尿能自理,殺傷力明顯弱了,盯著李銘心的臉,目光讚許,講話沒上次刺耳了:“喲,老師還在啊,挺沉得住氣啊。”

池牧之虛握的拳停在唇邊,提醒莊嫻書:“趕緊,我明早8點有會。”

莊嫻書沒理他,跟著池念回房的步伐,宣布自己要在這裏短住。還自己配合了一段做作的鼓掌:“哇哦!”

池念驚喜:“真的嗎真的嗎?那阿嫻姐姐住哪間房,住我哥對麵那間嗎?”

她的注意力紮在了除學習之外的地方,今天是喚不回來了。

兩小時,什麽也沒幹,幹聊天了。如果是李藍,估計能心安理得放鞭炮,李銘心不行,她有頭有尾,沒管池念無心學習,對著那顆不停轉動的後腦勺硬讀了兩遍課文,才結束了今天的課。

出門時,金助理跟在身邊:“李老師,送您。”

李銘心:“不用的,21點,還有幾班公交。”

他笑得很官方:“這是池總交待的。”

還是那輛卡宴。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後座顯得很親切。

上車後,金助理問她上次說的事考慮的怎麽樣?李老師一直沒給回複呢。

她問:“要我去和中介說嗎?”

金助理知道她沒進社會,不懂這些事,叫她寬心:“李老師不用管,我這邊直接跟那邊說不需要老師,就沒事了。您和原來一樣,繼續教念念,錢按原來的數給您。”

李銘心朝他的座椅靠背恭敬地低下頭:“那……就麻煩金助理了。”

“小事。”

車子行駛平穩,輕飄如騰雲。

黑夜如巨鯨大口,帶李銘心駛離欲望的深淵。

回到宿舍,室友在哭。

李銘心問怎麽了,她說太難背了,政治太多了,背著背著就哭了。

李銘心邊笑邊往洗漱間走:“你睡到十點才起來,不怪這個點流淚。”

“我六點起來,這個點也在流淚。”她背不進去書。

宿舍就兩個考研的。室友考英專的研,要背的東西左右不過是政治,能有多少題。就肖八那個量,一兩周就能搞定。

“你都怎麽背的啊?”怎麽不見李銘心背政治呢?

“大題早上看一遍,晚上再看一遍,一周不就過了。”主要是今年紅bao書剛出來,她就開始學習,到11月,她已經過了四輪了。這會看肖八,自然身輕如燕。室友紅bao書就翻了一兩頁,現在霧裏看花也不奇怪。

室友仍掙紮於李銘心學習方法的實踐性:“可是,早上那一遍我都看不下去。”晚上肯定直接擺爛了。

另一個室友插話:“李銘心是一周手機都不用充電的人。你問她學習方法,不如直接戒手機。”

李銘心正刷著牙呢,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重回**點手機屏。果然,沒電了。

這手機說是新款,實際掉電很快,開了省電模式也維持不到三天。

再開機,唔......消息有點多。大部分都是池念發的。

今晚她發來了20條,全是池牧之和她的照片。

就畫麵來看,充滿了調情,不對,潛規則的意味。

【警惕!】

【Miss Li你說的對!】

李銘心無法直視照片裏含羞帶怯的自己,指尖快速劃過,終於停在了最後一張。

這是唯一一張隻有池牧之入鏡的照片。他長臂一伸,難得蹙起眉宇,緊緊盯著鏡頭,眼神深不可測。

知道他是要拿念念手機,也知道這隻是一張抓拍。但那張照片,他的眼神仿佛穿過鏡頭,一直看到了她心裏。

*****

莊嫻書是個很吵的人。

周末上課,她硬是鬧得池念一個單詞都沒學。

她帶了套工具,給念念弄美甲。李銘心擔心這東西未成年聞了不好,被那張利嘴無差別攻擊為土鱉。

雖然李銘心對髒話有本能的屏蔽功能,堅持麵不改色保護池念,但她沒能拗過莊嫻書的不依不饒。

最後她選擇犧牲自己,把雙手雙腳獻給對方。下午2點到5點,莊嫻書耗光了補習時間。

“這手怎麽有點糙啊,不像個養尊處優的大學生啊。”

“平時沒少幹活吧。家裏情況怎麽樣?”

“很窮?哈哈哈我也是,鄙人大學能讀下來全靠男人。你要不要也試試?”

“又不說話了?”

“這腿不錯,平時藏挺好啊。挺低調啊。”

“有男人摸過嗎?”

“不說話?不說話就是裝純。”

“現在哪個大學生不談戀愛啊。裝過了就有點茶了,我不喜歡茶裏茶氣的。”

她更喜歡上次那個殺手小姐。

李銘心將書攤在一旁,時不時看一眼,抽出手揭一頁,默默背誦,心無旁騖。

對方實在追的緊了,她會堵一句。

“好的,你要我說什麽?說挨cao的時候我會自己把腿架起來?”

莊嫻書塗色的手一抖,僵硬地抬起頭。

而對麵小姑娘連得意的神色都沒有,還是那副清教徒模樣,裝模作樣在看書。

天,被反殺了!

莊嫻書深深看了她一眼,流露出欣賞。

最後成品,不出所料,讓人失語。

修長的十指上,是純黑飽滿的色膠。黑得能照出人的臉。

莊嫻書期待:“好看嗎?”

終於結束了。李銘心低頭穿襪子:“醜死了。”

果然沒有客套話。莊嫻書氣絕:“醜也不給你卸,自己啃吧。”她跑去懶鬼的房間,象征性敲了敲主臥的門,等也沒等徑直闖入,“太陽都下山了,你還不起來嗎?”

“莊嫻書你他嗎出去,別開燈!”

莊嫻書由房內退了出來,立外頭嘲諷:“喲,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光屁股睡覺。”

“誰他嗎光屁股睡覺。”

“沒光屁股睡覺為什麽不讓我進去?”莊嫻書美眸一亮,原地蹦高地興奮起來,“裏麵有女人?”

池牧之無奈,暫停投影,從床下撿了件襯衫,邊披邊往外走,“說好,約法三章,住我這兒不能隨便進出我房間。”

“你房間裏有什麽啊,就那張破床。要不是無聊了,我叫都不會叫你。”莊嫻書嫌棄。

池牧之胸襟半敞,赤足走出房間:“剛不是看你們女孩兒玩的挺好嗎?”

一堆工具攤開,像是在過家家。

“誰玩的好了。你這女老師是個禁欲係,非常沒勁,”她瞥了李銘心一眼,嬌哼一聲,“下次找老師,給我找個縱yu係的。”

“莊嫻書,你當選妃呢。這是教念念課的老師。”他深吸一口,正要馴她,想想最近的事,又把話咽了回去。程寧遠這幾年真的把她寵得驕縱無度目中無人。有些過了。

“不好意思,李老師。”他抱歉地走到李銘心身旁。

莊嫻書拉過作品展示給池牧之:“快看,我做的!好看嗎?”

好好素淨的一雙手,被……

池牧之不好評價。隻說:“你下次別欺負老師。”

莊嫻書辛辛苦苦打磨修甲塗膠照燈,搞了三小時,不挨誇她不罷休:“腳也做了,李老師,給他看看腳。”

李銘心緊眉,不想依她。抽出手繼續收書,準備走人。

莊嫻書覺得腳做的真不錯。李銘心腳好看,肯定能給美甲加分,於是彎腰去拉她襪子:“就一眼,就看一眼。哎呀,早知道拍張照了。”

李銘心悶不吭聲,左右腳換重心,不想讓她脫襪子。來去之間,一個不穩,膝蓋打了彎。

好在池牧之眼疾手快,手臂一伸,攔腰穩住了她的身體。

他將李銘心護在身後,不給她胡鬧了:“莊嫻書!我給你租套房吧。”

莊嫻書本來嬉皮笑臉,聽他這麽一說,鬧騰的勁兒頃刻休止。

她直起身體,表情頗為受辱:“池牧之,你怎麽又這樣?”

他疲憊:“是你太過了。”

空氣劃過須臾尷尬。

感受到莊嫻書的低落,池牧之揉揉眉心,又軟下聲:“別欺負老師。”

莊嫻書想了想,接過台階:“我哪有欺負老師啦。”又問李銘心,表情半威脅半討好,“李老師,告訴他,我欺負你了嗎?”

李銘心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遞到她麵前的,是一道隻有一個選項的送分選擇題:A.沒有欺負。

她沒有猶豫,配合莊嫻書:“好吧,給你看。”

不知為什麽,李銘心十分留戀池牧之撈她腰的那一瞬間。

肩膀寬闊,手臂有力,動作紳士,不留一點曖昧的空間,幾乎在穩住她身體的下一秒就撤回了手臂。

這和上一個擁抱她的幹柴完全不一樣。

她手扶上池牧之的上臂,順襯衫挺括的紋路自然下滑,輕搭在前臂,借力穩住自己,單手拽掉襪子:“看吧,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