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一百章
◎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歡我(二更)◎
這一瞬間, 司闌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從頭到腳都麻木一般,原本想好的那些措辭, 那些想法在這一瞬間都化作了灰燼。
這句話結束後,連久沒再說其他的話。
恰好江安已經跑到門口:“久久, 你為什麽要自己去昆侖山!”
“沒有自己。”連久溫聲說,“我在等你們回來。”
語調跟剛才沒有什麽不同,好像剛才那句話隻是她無意說出口, 對於她來說無關緊要, 又或者是自己幻聽了。
可裝著畫的盒子依舊還在手裏, 司闌緊緊扣著盒子邊緣, 指尖泛白。
“你就該等我們回來。”江安大緩一口氣,“久久, 你暫時還不能去昆侖山。”
“為什麽?”
“因為……”江安突然卡殼,她最不擅長在久久麵前說謊了, 隻好向司闌求助, “司闌!”
她急得都要冒火,這麽要緊的事他居然還能在那裏發呆!
連久卻是太了解司闌現在的狀態了:“他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
江安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自己隻是晚來了一會兒,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先去找元青。”連久說, “這件事我們晚點再說。”
哦對,還沒跟元青說這件事!
江安咬咬牙, 轉身跑了。
等她離開, 房間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連久將房間門關上,自己坐在了書桌前。
她也沒再管依舊站在那裏發呆的司闌, 而是將自己沒看完的那些書都收好, 這些需要寄回浮玉山, 等回去再看,去昆侖山這一趟應該是用不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連久不說話身後的司闌似乎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毒啞了。
連久將書收好,起身去找可以放書的箱子,走到他身邊時自然地說:“往旁邊站,擋住我了。”
仿佛得到命令的機器人,司闌木登登地往旁邊移了兩步。
連久覺得好笑,但卻沒管她。
等她找出兩個箱子來裝書時,司闌終於有了反應。
他將手裏並未打開的畫卷又放回盒子裏,沉沉地嗯了一聲。
連久放書的動作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起身子轉過身,卻見司闌直直地盯著自己,就跟他之前進來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有時候連久覺得司闌在某些方麵單純得真的有點過分,又或許他真的一直自己生活,並不理解在人類的感情裏,愛是什麽。
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連久問:“你剛才說什麽?”
如果他說的“嗯”是在回答自己之前那個問題,那這個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些?
這次司闌卻沒有再遲疑和反複,一字一頓,無比鄭重道:“我很喜歡你。”
饒是連久做好了心理準備,也知道他回來或許真的是想通了,但真的聽到這句話時,還是忍不住晃神,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才好。
好像失策了。
這件事真的不能用任何計劃和預感來形容和判斷,因為當自己實打實麵對的時候總是會措手不及,手無足措的。
“嗯……”
“抱歉。”
還沒想好要怎麽說的連久被司闌又一句突如其來的抱歉說懵了,眼裏露出疑惑:“什麽?”
司闌壓著眉:“讓你先問出這個問題,是我的不對。”
連久歪了下頭,沒太理解他的腦回路。
“我的心意,本該由我先告訴你。”
聽到這裏,連久懂了。
他是覺得這件事該由他來說,而不是自己去發現。
見司闌如此笨拙的樣子,連久的緊張反而還緩解了一些:“噢,長大了。”
司闌耳朵頓時就垂了下去,他覺得這句話說的是自己不夠成熟,她,是不是有點嫌棄自己。
而且真的如貔貅所說,她一早就知道,那這麽多天自己在她麵前豈不是像個無所遁形的小醜了。
這些種種加起來,讓司闌腦子一點都靈光。
換做是自己,如果喜歡自己的人也喜歡自己,那一定會歡天喜地將人接住。
可她那麽平靜,看不出來什麽喜怒,那就是真的不喜歡自己的。
事情已經到了最差的那一步了,司闌退無可退。
更何況這一次自己本身就是找到了借口,給自己一個機會的,他也不想還沒開始就失去這次機會。
如今已經因為自己的遲鈍被她察覺了一次,下一次就再不能了。
“連久。”
“嗯?”
司闌走到她麵前,維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垂下眼睫,眼裏的情緒暴露無遺。
過去連久總是在某個瞬間窺探到一二,因為以前他很少會主動跟自己對視,但依舊能讓她察覺到蛛絲馬跡,但現在能直接看到眼裏,便能察覺到,那些星星點點讓她察覺的喜歡,其實真實卻有這麽濃厚。
連久的心輕輕提了起來,聽到他說:“關於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試過克製隱藏,但我還是沒能忍受看不到你這件事。”
司闌低聲說:“所以我想試一試。”
連久整個人都要被熱炸了。
為什麽會有人在表白的時候還要先通知一聲。
這是我要追求你了,先告訴你一聲,你有個心理準備的意思嗎?
說實話,因為出色的長相,連久過去即便生長在孤兒院,但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
隻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以後,一直待在妖界,大家都把自己當做領導在尊重,所以比以前要好一些。
但是她從沒有遇到過司闌這種情況。
要麽一開始就是自己憋著,要麽就是直接下個通知。
不管什麽答複的模版在他這兒好像都不太管用。
難道自己要說:你試試?
好在司闌並沒有真的讓她去回答這個尷尬的問題。
“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頓了頓,司闌又道,“將我看做一個普通人就好。”
原本前一句連久還有些臉頰發燙,但聽到後一句時卻怔神了片刻。
將他看做普通人?
他可是妖神,是妖界所有妖和神都很尊重的存在,為什麽要做一個普通人?
司闌聲音更低,但依舊能讓她聽得清楚:“按你的人生計劃,如果你可能會同一個普通人戀愛結婚,我想試試,讓自己成為那個候選。”
他越說耳朵越低,像是要將他包起來:“我或許,是能比得過一個普通人的。”
連久隻想說,太謙虛了。
何止是比得過一個普通人,就連魏靜辰都不一樣有司闌這樣的條件。
他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連久眉心皺了皺,輕歎一聲:“你……”
話沒說話,門就被砰砰砰地敲響了:“園長,您在裏麵嗎!”
是元青的聲音。
談話被打斷,顯然現在也不是一個說這件事的好時機,連久心裏也清楚,司闌自己那關都過不去。
所以她沒再說這件事,而是轉身開了門。
見司闌也在房間裏,神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元青心裏一緊:“是不是很嚴重?”
“什麽很嚴重?”
江安震驚地看向司闌:“你還沒跟久久說嗎?”
他在這兒就發了半天的呆,發完呆就開始剖析自己了,當然還沒說其他的事,但連久差不多能猜到了:“是穀槐吧。”
因為司闌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將過去的很多事瞞著,導致其他妖神都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一時之間隻能全然看向司闌。
連久也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
司闌想起方才剛回來時她問自己的那句話。
“如果要做什麽都不告訴你,你是什麽感覺”
所以她知道自己有所隱瞞,才一次又一次地給自己機會。
司闌不知道自己將多少機會推掉了。
最終,他點頭:“嗯。”
看來真是長大了,連久讓兩小隻也進來坐下:“怎麽說?”
“那些警察給我看的藥,我仔細看過了,算不上毒。”既然司闌點頭,江安就突突突將這所有事都往外抖,“的確是藥。”
“什麽藥?”
“靈藥。”江安說,“我跟久久說過的,我曾經也教其他妖神煉藥,有時候還會煉一些惡作劇的小藥玩。”
連久皺眉:“那些藥,是用來惡作劇的?”
“不,副作用要大很多。”江安小臉皺著,又是懊惱又是生氣,“這些藥會讓人上癮,消磨人的意誌力和心智,讓人聽任擺布,裏麵所有的成分都是中藥。”
頓了頓,江安還低聲說:“還有神力的痕跡。”
成分是中藥還能解釋,但有神力就沒法解釋了。
連久點點頭,對這個結果沒多意外。
並不是所有的藥草都是能救病治人,尤其是對於精通這方麵的人來說,想要做什麽簡直是輕而易舉。
連久說:“這兩天小白羆生病了。”
“什麽?!”元青驚訝,“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嗯。”連久輕聲說,“就是最近的事,我也才知道。”
“因為這件事您才要趕過去?”
“不全是。”連久反問,“那是因為什麽,你們知道我要去昆侖山這麽激動擔心?”
當然是因為能將藥煉得這麽出神入化,有這種實力的人,現如今妖神裏也隻有昆侖山那位了。
當初她還那麽對園長,如今園長忽然要提前跑去昆侖山,這是為什麽可想而知。
“我們去。”江安神色複雜的說,“這件事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不然我不會放過她的。”
連久笑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她針對的也是我,你們去能有什麽用?”
元青:“您知道?”
“能猜到一點。”連久如實道,“她也算能把握住大家的心思,比如知道司闌會為了紅沙蟒的事不得不回浮玉山,知道提前告知木椿安安可以幫他鞏固結界,在之前我與她通電話的時候也旁敲側擊的提起過,她隻是想讓我一個人過去。”
“隻不過,或許她沒想到人界的警察數據是全網互通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能從一查百,查到以前藥的事情,也沒想到人界會讓我們去協助分析那些藥。”
元青:“所以白羆……”
“安安一旦回到浮玉山那邊,很多事就會被發現。”連久說,“所以她讓我發現了兩個孩子生病,這樣一來我肯定會著急往昆侖山走。”
畢竟自己還是那兩個孩子的幹媽,不可能會袖手旁觀。
而且她很聰明的會借白羆的手。
江安咬著唇:“明明上次我們已經說過,您跟神農不是一樣的,她怎麽還……”
連久看向不說話的司闌,短促笑了聲:“或許有些事情,不是想放就能放得下的。”
元青追問:“那您既然都猜到了,怎麽還要收拾東西過去?”
“她既然想讓我過去,那就過去吧,不然這件事總會沒完沒了,而且這終究也隻是我們的猜測,沒有得到證實。”連久平靜地說,“你們怎麽看?”
說到底過去穀槐跟所有的妖神都是朋友。
那麽多年他們都是一起經曆過來的,如今這件事牽扯到自己,連久並不能替他們做主,很多事總是要弄清楚明白。
自己隻不過是來到妖界半年多的人而已,他們卻不一樣。
江安低聲說:“她如果真的這麽做了,跟以前那些妖獸有什麽區別?等於把現在的妖界往火坑裏推,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
元青也道:“這件事不用您擔心,龍應他們也知道了,妖神們會從各界出發去昆侖山的。”
聞言,連久心也平靜一些。
並不是她不相信大家,而是她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令妖神們為難的任何一頭,而她也不想真的被人算計到頭上來也無動於衷。
於是她拿出自己作為妖民代表大會委員長地工作證,輕輕拍在桌上,淡淡道:“那於公於私,我都是有這個資格過去的,是嗎?”
兩小隻完全拿不穩主意,隻好再次求助司闌。
司闌一直坐在那裏,表情沒變過,看起來格外讓人膽寒,就像當初知道人妖大戰觸發一樣。
麵對大家的目光,他身體未動,隻掀起眼瞼淡淡道:“我隻問私,從來如此。”
深知當初他為了園長做了什麽,江安和元青也不敢說話。
要是藥獸真的把這算盤一直打在園長身上,司闌不把她撕了才是奇怪。
聽到司闌回答的連久很是意外:“所以你也覺得我可以去是嗎?”
他不是最擔心自己跟穀槐接觸了?這才著急忙慌地跑回來。
司闌反問:“讓你隻看著,你會願意嗎?”
“不會。”
“嗯。”像是早就知道她的答案,他緩緩說:“我不會阻止你做任何選擇。”
連久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是。
雖然他一直都對自己有所隱瞞,但不管哪一次自己做決定,他從從沒拒絕過。
即便當初他那麽在意自己取血,最後卻還是沒說一個不字,隻是替自己將傷口撫平。
司闌溫聲說:“一切有我。”
連久笑了笑。
江安總覺得自己還是錯過了什麽,但卻不知道錯過了哪裏,撓撓頭:“那我去收拾行李。”
不是說瞧不起穀槐,但別說是這麽多妖神在,光是司闌一個她都不夠受的。
大家擔心的並不是穀槐,而是連久。
連久卻阻止了她的動作:“先不急。”
“啊?”
連久說:“你不能跟我們一起先去。”
覺得自己被孤立了的江安震驚地問:“為什麽!!”
“你猜為什麽她會通過我和木椿想將你留在少鹹山?”
江安一頭霧水:“啊?”
“因為你是瑞獸啊笨!”元青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能一眼看出所有人和妖到底懷著善心還是惡心,所以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如今不像從前了,才不想讓你看穿啊。”
難得元青聰明了一次,連久鼓勵地拍了兩下掌。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原因,江安艱難地說:“這才幾個月,她已經壞到這個地步了嗎?”
當初在浮玉山的時候自己明明什麽都看不出來。
“或許不是壞,隻不過跟以前終究是不同的。”連久緩緩道,“你跟她那麽熟悉,又是瑞獸,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其實連久還覺得,除了擔心被看穿,或許穀槐心裏也不想讓其他妖神看到自己這一麵。
尤其是與她關係最好的江安。
她能把那本記載藥材的書交給江安,江安也能將自己那些煉丹的方法都教給她,當初她們的關係一定很好。
所以出於自己的私心,如果這件事真的是穀槐一手策劃,那自己也希望江安不要親眼看到這一個事實。
連久:“而且,如果我們一去就把這件事捅破,她不會全部說實話的,就像當初在浮玉山一樣。”
司闌:“你想自己先去?”
“我當然要你跟我一起去。”連久衝他眨下眼,“你是我的保鏢。”
江安被傷害到了:“司闌去她就不會發現嗎?”
明明司闌比自己還厲害。
“我想,她應該能預想到司闌會跟我一起出現。”
“為什麽?”
連久笑道:“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司闌一直都在我身邊,當初浮玉山的事情過後,她也清楚司闌不願意讓我跟她單獨相處,所以即便她想了辦法讓司闌回到浮玉山,但也一定做好了司闌會跟我同時出現的準備。”
畢竟那會兒她找自己單獨說話時,就知道司闌一定在聽。
“臥槽。”元青聽得歎為觀止,“我現在覺得,我這腦子真是生來給你們拖後腿了。”
為什麽園長會根據那麽多蛛絲馬跡將所有事情都整理得有理有據的。
而自己這會兒還在跟江安一起唱瑪卡巴卡!
果然,還是不能一直跟那些小崽子們混。
“元青你跟龍局精衛他們一起落後我們一些。”最後連久說,“我跟司闌先去。”
既然都有了司闌保駕護航,元青當然就聽話了。
自己要是貿然行動,到時候成了一顆老鼠屎就不好了。
隻有江安,一直到出去時都委委屈屈的。
誰懂啊,自己居然因為是一隻瑞獸,這會兒還不能參加集體活動了!
他們都離開後,連久起身問還沒動的司闌:“你還需要再整理行李嗎?”
司闌默默搖頭。
回來後他連自己的房間都沒去過,掉了的畫都被撿到了,還有什麽要收拾的?
連久拿出手機,將自己跟他的飛機票一起買了:“晚上十點的飛機。”
“嗯。”
見他還是捏著小盒子一動未動,連久饒有興致地問:“回來也辛苦,晚上又要出發,不去暫時休息一下?”
司闌抬起眼睛,耳尖一直在悄悄晃:“我好多天沒見你了,想跟你待著,可以嗎?”
連久噎了一下:“原來你坦誠的時候,是這樣的嗎?”
司闌誤解了,輕輕抿唇:“我並非要騙你。”
見他有開始糾結了,連久哭笑不得,拉了張椅子坐下,指著他手裏的畫:“這畫你不打開看看就知道裏麵畫了什麽?”
司闌點頭:“知道。”
連久:“因為你那個箱子裏所有的畫,畫的隻有我,是嗎?”
再一次被戳中秘密的司闌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被看得一清二楚,自暴自棄一般點頭:“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連久想了想:“如果你是說察覺到對我的特殊的話,或許很早很早,在浮玉山的時候。”
“但如果說明白你是喜歡我,那應該是在南禺山的時候。”連久笑出聲,意有所指,“你的一個朋友。”
藺七當時被誤會氣得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至今連久都記得。
“司闌,你真的很好猜,隻在浮玉山待過幾天的穀槐都知道。”連久指著他的耳朵,輕聲說,“全世界都能察覺到你喜歡我,作為當事人的我應該沒有那麽遲鈍,與你朝夕相處,一次眼神看不懂,無數次眼神會看不懂嗎?”
司闌想起自己當時沾沾自喜還以為能放任一下的耳朵:“……”
但他依舊忍不住,耳朵再一次揚了起來:“那你為何……”
“我為什麽不說?”連久知道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因為那時我還有一些沒有弄清楚的事。”
那時?所以現在已經清楚了?
司闌在疑惑之餘,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對於知道自己喜歡她這件事,她似乎並沒有在排斥。
可能是遲鈍了太久,終於有些開竅,他眨了下眼,像是得到神的垂青,即便千百次想著要慢慢來,可還是忍不住抓住那一點膽大妄為後得到的勇氣嘉獎:“連久,我可以試試的,對吧?”
連久沉默了幾秒,忽的笑道:“既然不想休息,那就把你畫的那些畫給我看看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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