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校規
帶有指紋識別的金屬防盜門,被鐵棍砸出個猙獰的凹坑。
李岩趴在貓眼前,眯眼往裏望了望,不出所料的,裏麵一片漆黑。
“陳鋒,你在嗎?”
他抬高點音量又喊了一句,聲音清脆帶點上揚笑意。
如果忽視掉他手中鏽跡斑斑的鐵棍,和身後站著的三四個明顯情緒異常高昂的同伴的話。隻光聽他聲音語氣,倒真像他所說的隻是“來找陳鋒玩了”。
宿舍裏沒有開燈,陳鋒站在門內,表情陰沉的可怕。
“怎麽辦……怎麽辦陳鋒?!”
“他找到你了!”
室友驚恐又不得不壓低嗓音的粗啞聲線刺激著耳膜,陳鋒拳頭攥的死緊,骨節都搓磨出“吱咯”聲響。
按照他以往的脾氣,在李岩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應該已經裹著拳頭衝出去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僵站在全然黑暗的宿舍內,連門都不敢打開一下。
用上“不敢”這個詞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然而事實是他確實不敢。
沒人能在親眼見過兩天以前的那場慘案後,仍能保持冷靜,繼續肆意妄為。從“人”到“一灘爛泥”隻需要0.1秒,規則之下,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更沒有任何重來的機會。
陳鋒清楚李岩來找他的原因,或者說目的。
一行五個霸淩同夥,現在隻剩他一個人。
他長久的無回應,似乎讓門外的李岩有點不耐煩了,對方佯裝出的友好語氣和一點好心情,在這一刻宣告終結。
“我知道你在裏麵陳鋒。”
鐵棍抵在門上唯一薄弱的貓眼處,李岩麵露冷笑,輕敲著門一字一句道:“我數三聲,你要是再不出來的話,我會把你的手打斷。”
……
懷姣和傅文斐上來的時候就正好聽到這一句,不知道怎麽,他後背都麻了一下。
傅文斐感覺到他明顯的停頓,問他怎麽了。
懷姣抿著唇搖了搖頭,說不清楚心裏這刻是什麽感覺。
陳鋒和李岩的糾葛傅文斐或許不知情,但懷姣卻是親身參與過的。
幾天前的綜合樓三樓男衛生間內,陳鋒一行人押李岩幾個,在遭受過逼迫、恐嚇、毆打等一係列惡性霸淩事件後,李岩曾跪在地上痛哭不止地給懷姣打電話。
當時懷姣躲在廁所隔間內,清楚聽到陳鋒用來威脅李岩的說辭。
“他要是再不回你,我會把你的手打斷。”
如今完全迥異的場景下,一模一樣的一句話,被原本的受害者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
懷姣直到這一刻,才清楚意識到副本簡介上所說的“地位顛倒”是什麽意思。
他站在走廊拐角處,看著李岩握著鐵棍的那隻手,表情有些許怔楞。
對方完好無損的一雙手,意味著曾經的施暴者陳鋒,實際上並沒有做出他所說的恐怖舉動。
隻是位置調換,現在享受規則保護的“弱小”受害者,在拿上武器時,卻讓人無法肯定他是否會像別人對待他一樣手下留情。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貓眼框在李岩話剛落音的下一秒就被暴力砸碎,李岩沒有遵守承諾給對方三秒鍾,更不打算點到為止隻要陳鋒的一雙手。
傅文斐側身靠在牆邊,皺著眉道:“有點瘋魔了。”
這個第三十三條校規對所謂‘弱小’的保護,存在著一種超乎常理的違和與偏激,那種單方麵的保護已經到了難以控製的地步。
“你打算怎麽做,要阻止嗎?”傅文斐偏頭看向懷姣,對方白白小小的一張臉上,麵上表情糾結又猶豫。
懷姣垂著眼皮,睫毛顫了顫,咬唇道:“陳鋒曾經霸淩過李岩,在三樓男廁所裏逼他……”
傅文斐挑眉,大概猜到一二,“所以他現在是為了報複?”
懷姣輕“嗯”了聲。
“他這可不像是單純報複的樣子。”震耳欲聾的砸門聲自不遠處傳來,傅文斐瞥過一眼,表情輕微沉了沉:“他是想殺人。”
或許要改成虐殺更為合適。
李岩臉上的興奮表情,就是這樣表述的。
……
懷姣和傅文斐都清楚知道關於這個副本的唯一通關條件是什麽,說難不難,說簡單也絕不簡單。
單純隻要存活。
他們不需要做任何無用功的事,唯一的重點是保證自身的安全。
這也意味著在遊戲進行中途,救下某個與主線無關的NPC,是一件既沒必要又冒險的事。
兩人都這樣認為。
但說不清是預感還是什麽,懷姣在眼看著李岩即將破門而入的當口,莫名其妙覺得眼前的事應該、必須要阻止。
微妙的第六感在提醒他,陳鋒這個人或許有作用。
懷姣隻稍微跟傅文斐提了一下,對方沒有猶豫的馬上點了下頭,“我跟你感覺差不多,陳鋒這個人暫時可以留一下。”
懷姣眼睛亮了亮,轉瞬跟傅文斐達成共識。
……
貓眼被砸碎,門把手發出斷裂聲,數十公分厚的金屬防盜門“砰”的一聲往裏撞開。
李岩那張眉目寡淡的臉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陳鋒挺直著背,渾身肌肉驟然一下繃緊。
走廊裏的光投射進來,麵前站著包括李岩在內不多不少的五個人。
他們穿著最低等普通的低年級製服,外套敞著,領帶鬆散,手上拿著棍棒,嘴角高高挑起。
李岩笑著道:“你真能躲啊哥。”
陳鋒抿著唇,麵色森冷不發一言。
他知道自己今天大概凶多吉少了,從李岩說出那句話開始,他就是不死也要掉層皮。
五個身材矮小的低年級廢物,對以前的他來說,單手就能揍得他們滿地找牙,而如今幾人卻將他困在宿舍裏動彈不得。
李岩看著陳鋒,麵上惡意幾乎要收不住,他麵對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人,絲毫沒有曾經的懼怕之意,反而興奮、激動的快要笑出來。
他忍不住,去掉準備好的開場白,咧開嘴露出誇張笑意,高聲問道:“你想要我斷你那隻手?”
“左手還是右手?或者幹脆一起?”
陳鋒抿緊了唇,一動不動。
李岩見他挺直著背麵無表情站在原地,一腔高昂情緒,如同被迎麵澆了捧冷水,他麵帶惱怒,沉聲喊道:“你給我跪下來,快跪下!”
陳鋒後背一僵,想到自己當初所作所為,略微有些煩躁,隻是這煩躁裏夾雜著忍也難忍的憋屈。
在陳鋒僵站著不動的幾秒鍾裏,對麵李岩已經臉色轉陰。
李岩沒來得及說話,他身旁察言觀色的某個同夥見狀,冷笑一聲,想也不想的在陳鋒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揮棒就掃了過去。
陳鋒隻覺得膝彎一陣劇痛,他悶哼一聲,驟然跪了下去。
膝蓋磕在瓷磚地麵上,砸出“咚”的一道,陳鋒咬牙,齒間磋出恐怖聲響。
“我艸你媽……”
……
懷姣走進去的時候,陳鋒剛因為失口罵人,而被李岩等人踩著後頸摁在地上。
長滿鏽的鐵棍杵著黑皮男人的太陽穴,陳鋒側臉緊貼著地麵,他目光森寒,嘴唇都被牙齒磨出血印。
“你最好是現在能弄死我,不然我就是死,也會先要你的命。”
陳鋒的狠話絲毫沒引起李岩等人的懼怕,相反他們甚至陰陽怪氣的笑了出來:“我好怕啊陳鋒~”
杵在太陽穴的鐵棍被挪開,李岩抬起棍子輕鬆揮了揮,再落下時便停在了陳鋒緊貼地麵的手腕處。
“謝謝你的提醒,那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先廢掉你的手吧~”
李岩語氣輕快,卻毫無玩笑之意。
鐵棍躍躍欲試地在突出腕骨上磨了磨,陳鋒額上出了汗,順著側臉滾落,他知道李岩這次是要來真的了。
他打算速戰速決。
連三二一的緩衝時間都沒有,鐵棍猛的抬高,落下時帶著染滿鏽味的風聲,陳鋒牙關緊咬猝然閉上眼。
然而想著中的劇痛與骨骼斷裂聲,遲遲沒有到來。
“李岩。”
更為奇怪的是,陳鋒好像聽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
那個他透過手機音響,聽過,也幻想過無數次的聲音。
“李岩,你在幹什麽?”
懷姣站在門口,在陳鋒倏然抬起的視線下,輕皺著眉,雪白漂亮的一張臉上,露著點不經掩飾的細微反感。
“懷姣……”陳鋒眉目鬆散,怔怔喊道。
李岩也很明顯愣了一下,揮到半空的鐵棍頓住,他側過頭,和身旁幾個同伴一同往門口望去。
門口的懷姣捂著鼻子,似乎對李岩的遲鈍有點不滿,他抿了抿唇,眼睫翹起,看著李岩又問了一遍:“你在幹嘛?”
視線正中心,拿著凶殘鐵棍的李岩,莫名其妙喉嚨咽了下。
李岩表情遲緩幾秒,他看著懷姣,聲音含混道:“我在教訓陳鋒。”
……
李岩麵對懷姣,有一種微妙的緊張情緒。
這種緊張糅雜著心虛,愧疚,和一丁點的模糊心跳。
以至於他隻要看到懷姣的那張臉,就會控製不住的腦袋有點暈。
背對著走廊光線站立在門口的那個人,身形清瘦,模樣漂亮,細長食指抵著鼻尖,蹙著眉心,隻輕微露出一點點不適表情,李岩就自發的感到身體僵硬。
等懷姣走近了,幾人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個人。
麵容冷淡,眉目優越的班長傅文斐緊跟在懷姣身後,李岩皺眉,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和班長來這兒做什麽?”
懷姣說:“我來找陳鋒。”
他猜李岩下句會問他找陳鋒做什麽,於是幹脆直接開口道:“我跟你一樣,找他算賬。”
不止是李岩,連躺在地上的陳鋒本人都愣了下。
懷姣仍皺著眉,垂眼看向陳鋒時,鼻尖聳著,滿臉的惱意,“他之前……欺負過我,我想找他算賬。”
臉頰上暈著一點點可疑的紅。
懷姣翹起眼睛,看向李岩道:“你們可以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