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歸霧

有空車過來, 謝淮京拉開後排座的門讓她先進去,接著自己彎腰上車。曾覺得狹仄的後排如今變得寬敞,謝淮京往她這邊挪, 將她手握在掌心, 好似一刻不能分開與她的觸碰。

深夜街道空空****, 司機放著午夜電台, 溫柔婉轉的情歌充斥車廂每個角落。遲霧想起他們第一次打車回學校那次, 陳知楠提到結婚, 那時她覺得太遙遠, 沒想到現在這遙遠的夢已經實現。

跟謝淮京說起這事,他笑了聲,“那個時候我就在想跟你結婚的事了。”

遲霧愕然。

那時他們剛吵完架和好。

“我原定的計劃是等你畢業,然後就求婚, 什麽時候結婚全看你的意願, 反正我是認定你了。”謝淮京捏著她手指, “雖然遲了幾年,但結局沒變。”

遲霧心裏一陣晃**,不忍去想當他準備好一切時突然被拋開的心情。

“這次的結局不會變了。”她說。

謝淮京眼裏帶笑,“不會再變。”

......

三月,氣溫漸漸回暖。遲霧下班回家,剛進門就接到從上海那邊打來的電話。

“喂。”她換鞋進屋, 給自己接了杯水,“你忙完了?”

歸霧科技升級的智能AI正式麵臨市場銷售, 短短一個月就達到驚人銷量,謝淮京有成立分公司的計劃, 恰好有投資商很好看歸霧科技,此次謝淮京便是去洽談合作。

“剛完, 現在正回酒店路上。”謝淮京降下車窗,風不斷往裏灌,“對方明天要引薦另外一個投資人,可能回來得很晚,別等我,早點睡。”

桌上的日曆到最後,明天就是新的一月,他的生日。

遲霧眼睫輕顫,叮囑,“不用急著往回趕,太晚了就休息好第二天回來,身體第一。”

謝淮京看著窗外陌生的街道,笑應:“遵命,謝太太。”

兩人又聊了幾句,遲霧要去洗澡才掛斷電話。

從浴室出來,手機有幾條消息,是謝淮京回到酒店的報備,不管去哪兒,做什麽,到達第一時間都會跟她發消息,拍視頻。盡管遲霧說不用,她完全信任他,但謝淮京還是堅持。

“你信任我是一回事,但我要自覺點。”

遲霧邊擦拭頭發邊回消息,剛發出去那邊發來視頻通話。

謝淮京也剛洗完澡,發梢還在滴水,單手摁毛巾隨意擦拭兩下頭發,桃花眼微揚。

遲霧問他,“吹風機在哪兒啊?”

謝淮京聲音也如浸了水一般,溫潤疏朗,“電視櫃左手邊第一個櫃子。”

遲霧順利找到吹風,起身時瞧見櫃子上擺放的相框,照片上是求婚那天他們接吻的畫麵。

“找到了嗎?”他問。

“找到了。”

“記得把毛巾墊在後背,不然把衣服打濕,晚上睡覺不舒服。”

遲霧插好吹風機,空調風吹過帶著淡淡的冷杉味,“謝淮京。”

“嗯?怎麽了?”

“為什麽你不在我身邊,我還能覺得你無處不在。”

“咚”地一聲。

有石頭猛地砸向水麵,謝淮京隔著屏幕輕撫她的臉,發酵的思念被溫柔一擊,“我現在就回來。”

想要立刻回到她身邊,見到她,抱著她。

“這麽晚,你別折騰,我就是感慨一下。”遲霧製止他要立刻動身回來的念頭,“正事要緊,最遲後天就能見到了。”

被老婆製止,謝淮京有點不情不願的點頭,“你先吹頭發,等會頭疼。”

他眉眼難掩疲倦,鏡頭隨著他坐下晃動,掃到床頭櫃放著的無框眼鏡。

“你早點睡吧,我吹完頭發也睡了。”遲霧說。

謝淮京:“不急,我等你。”

他說的等她,真就是等。

視頻開著,他在那邊看她吹頭發,明明是再平常簡單不過的事,他卻一秒都舍不得挪開。

遲霧頭發長,吹了十來分鍾才終於吹幹,關掉吹風機甩甩有些酸疼的手腕,把吹風機線重新纏好放回櫃子,關燈去臥室,“吹完了,不過沒你吹得好。”

謝淮京腦袋枕著手臂,滿臉溫柔,“等回來我重新給你吹。”

遲霧:“我今天買了個夾板,你幫我吹直發。”

謝淮京:“好,我現在看一下夾板怎麽用。”

“明天看吧,都快十二點了。”遲霧縮進兩米大的床,打了個嗬欠。

“好。”

視頻沒掛,過了一陣聽見那邊傳來均勻的呼吸,遲霧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機。

謝淮京已經睡著,不抱著她時他喜歡平躺,碎發垂在額前,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頜線流暢。睡衣扣子解開兩顆,露出一小片肌膚和鎖骨,隱隱可見紅色撓痕。

似睡得不太安穩,他眉頭微蹙。

“老婆。”他聲音很低很輕,說著夢話,“我想你。”

遲霧心尖被擰了一把。

她又何嚐不想他呢。

......

謝淮京的酒店就在外灘附近,清晨就能聽見遊輪的鳴笛,東方明珠高高聳立,不少遊客在此拍照打卡。

他生物鍾相對規律,將充滿電的手機拔下,點進置頂對話框。

視頻通話在一分鍾前結束,與此同時還有一條消息。

【接了個委托,今天可能有些忙。】

謝淮京捏了捏鼻梁,戴上眼鏡去浴室:【好,注意安全。】

【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老婆大人:你也是。】

跟投資商約的下午兩點,謝淮京上午出去了一趟,給遲霧挑選禮物。街上有不少整蠱過愚人節的,朋友圈也有發截圖說自己被騙了的,見投資商時對方還提起上午被女兒騙了。商談的過程很順利,對方很認可歸霧科技的技術和經營理念,但光合作科技顯然不夠。

“謝總是饒京金融畢業,曾短短時間將謝家擴大,不考慮自立門戶成立風投集團?”對方說,“AI雖能掙錢,但價格畢竟擺在那裏,我們強強聯手,金融科技兩手抓,豈不是更好。”

謝淮京虛虛扣了扣茶杯,笑道:“我一人分管三家企業已經分身乏術,謝家現在也逐漸走下坡路了。”他聲音淡淡,“我比較喜歡專注一件事,不貪心。”

他與謝家分割的消息外人並不知,謝正明之前生病,安華溪又與之提出離婚。若再傳出他不再接管謝家恐怕早已岌岌可危,謝正明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是以對外宣稱他依舊在管理謝家。

上海金融圈早已成熟,他沒必要再去分這杯羹。該談的差不多談完,謝淮京記掛著回饒京的事,也沒再多待,投資商提出一會兒去打高爾夫,晚上再一起吃個飯,具體談談合作的事。

“不了。”謝淮京起身,“我不太喜歡打高爾夫。”

都是商場混跡的人精,如何聽不懂他的意思。投資商也沒再勉強,臨走時話裏話外還是想與歸霧合作,謝淮京並未明確表態,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車上,給遲霧發消息。

【我結束了,現在回酒店收拾東西,八點應該就到家。】

消息發過去,遲霧沒回。

回酒店的一段路開始堵車,一走三停的,司機有些煩躁。

“過個愚人節怎麽還把路堵住了,這是過生日呢?”

謝淮京往上翻聊天記錄的手頓了下,抬眼,前麵一家酒樓聚著不少人,門上LED滾動著祝賀誰誰誰生日快樂。

通過擁堵路段,下車時收到遲霧回複。

【我今天不在家,住酒店。】

謝淮京眉心微擰:【沒帶司機?】

她有專用司機,就是以防他不在時需要去到交通不方便的地方,她一個人他終究不放心。

【沒有。】

謝淮京默了幾秒,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好一陣才被接起,遲霧氣息有些喘。

“喂。”

謝淮京聽她那邊有細微嘈雜聲,“很棘手的案子?”

遲霧答:“沒有。”

謝淮京:“在市區嗎?”

遲霧:“嗯,市區裏麵,五星級酒店,沒問題的。”

謝淮京心稍稍放下一些,“記得—”

電梯門打開,他要說的話猛地停住。

本在另一座城市的姑娘站在走廊,長發用橡筋綁成馬尾,白皙漂亮的臉帶笑,單手握手機貼耳朵,鹿眼亮晶晶的看著他。

“我到上海來出差,今晚不想回去了,住1706號房。”她在電話裏說,“歡迎嗎?”

謝淮京有些說不出話來,大步上前,將麵前的姑娘擁入懷裏,思念被落到實處。

他緊緊抱著她,嗅著她發間的清香,“怎麽忽然過來了?”

“來陪你過生日,說好每一年都陪你過生日的,我怎麽會失言。”她回抱他,“你回不來,我就過來了。”

“而且,生日快樂這句話,當麵說才有意義。”

“生日快樂,謝先生。”

謝淮京形容不出此時的感覺,他的太太在不遺餘力的愛他,他仿佛瞬間變成愣頭青,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該說些什麽來表達,隻能遵循此時最真實的渴望,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他的開心和欣喜。

人與人的肢體接觸能最大程度滿足心裏情感,如患上皮膚饑渴症,他一寸寸親吻她,情到深處難以遏製。謝淮京手指穿過她發絲,用來綁頭發的橡筋被取下,長發散開,與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小五。”他親吻她耳畔。

遲霧下意識應了聲,下一秒忽然天旋地轉,掌心貼上楠木圓桌。

他胡茬長出來了些,與肌膚相碰仿佛電流通過全身,遲霧無措的抓著桌沿。窗簾被拉上,隨著光線變暗遲霧整個人都在發顫。

“謝淮京。”

謝淮京“嗯”了聲,聲音低啞,“幫我放進去。”

“......”

結束時,兩人仿佛在汗蒸房裏待過,很疲憊也很盡興。

謝淮京摟著她,堆積的思念終於有所緩解,“晚上想吃什麽?”

遲霧腦袋枕在他胸膛,“我定了餐廳,你等會跟我走就行。”

謝淮京手指纏繞她一縷秀發,“好,那我今天就完全聽遲律安排。”

他又傾身吻她,察覺到被下他的蘇醒,遲霧推他肩膀,“不來了,等會兒要出門。”

謝淮京領著她的手找到目的地,“嗯,不來,但可以換別的方式。”

遲霧:......

這麽一鬧出門時已經七點。

吃飯地方距離酒店不遠,兩人手牽手走在上海街頭,有經過高一層的台階,遲霧順勢踩上去。

“不是說晚上要跟投資商吃飯嗎?怎麽下午那麽快就結束了?”遲霧問。

謝淮京貼著台階走,“他們意欲拉我入上海金融。”

說到底對方也是在試探,試探他與謝家到底是否分割,謝家下滑內行多少品出些問題,但還不確定,若真的證實他與謝家分割,那麽大一塊肥肉無人不想著爭奪。

“算計到了我身上。”謝淮京嗤聲。

一行台階走完,遲霧下來,“那你打算怎麽辦?”

“不合作。”謝淮京攬著她肩,“本來這趟主要目的就是探個虛實,現在差不多有數了,以歸霧目前的情況,足以支撐起分公司的運營。”

遲霧點頭,挽著他胳膊,“辛苦你了,謝總。”

謝淮京掐了把她臉,“給老婆打工,應該的。”

吃飯地方是一家情侶主題餐廳,位置是遲霧定的,靠窗邊,暗調燈光與音樂將旖旎曖昧拉到極致。

桌上放著蛋糕,蛋糕上有兩個小人,是他和她。

遲霧用他的打火機將拉住點上,“許個願吧。”

跳躍的火焰如燃燒到心髒,燒得他整個胸膛滾燙灼熱,他閉上眼,神色認真的開始許願。

片刻,謝淮京睜眼吹滅蠟燭。

“謝淮京。”

“嗯?”

遲霧看著他,是許諾也是心裏話,“我會永遠愛你,直到死去。”

謝淮京一顆心被幸福填滿,回:“我也是。”

愛你到老,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