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歸霧

三人好久不見隻吃頓飯不盡興, 董尚熙本提議去酒吧玩,但荀瑤第二天要上班。遲霧給兩人遞了濕紙巾,“周五吧, 我在這邊還要待幾天。”

陳叔叔公司要招聘法務, 他不太懂這些請她幫忙麵試一下。

荀瑤把濕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通, “那就周五, 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荀瑤家和董尚熙家是完全兩個方向, 遲霧便和荀瑤坐出租回去, 一回到家裏荀瑤將整個人窩進沙發, 一動不動。遲霧從屋子裏取了電腦,將下午沒看的那份合同點開。

遲霧將合同裏麵有問題的地方標出來返回給對方,對方表達了謝意後她便將電腦合上,接了半杯水到沙發上坐下。荀瑤累得匆匆洗個澡就去睡了, 客廳隻開了一盞照明用的小燈, 遲霧打開電視, 自動播放上次關閉時停留的財經頻道。

“近日一向以平價高水準的ours智能AI接連出現問題,我們采訪到ours的負責人謝淮京先生,聽聽他有什麽想要跟大家說的。”

鏡頭給到謝淮京,他站在媒體中間,兩側保鏢盡職盡責的將他周圍團團圍住,避免有人趁機懟臉。

謝淮京看著鏡頭, 聲音清冷,“ours會徹查此次事件的主要原因, 給大眾一個交代,也會對出了問題的用戶作出相應賠償。”

他平述直敘, 既有上位者的運籌帷幄也有對待每一個消費者的平等相看,全然攬下責任, 隻字不提陳實甫的公司。

遲霧手指虛虛敲了敲杯身,耳邊回響下午董尚熙說的話。

其實分手之後她回過一次饒京,從公寓裏收走自己的東西,把房產證和鑰匙壓在茶幾上。她去了一趟便利店買水,猜想會不會推開門就看見他站在櫃台前。

她買了他常喝的白桃汽水和一瓶LOOK牛奶,在動車上與這個城市告別,與他告別。

將杯裏的水喝完,遲霧關掉電視回房間。

ours的辦事效率很快,原本購買AI出了問題的家庭都得到一筆賠償費用,並且贈送了一個全新的沒問題的AI,提供終生免費更換服務,ours處理態度如此好其他人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但也有不肯善罷甘休的,說這是ours捂嘴的一種方式。

周五,荀瑤難得下了個早班,三人吃過飯前往酒吧。

“上班”跟以前一樣熱鬧,重金屬和架子鼓的聲音震耳欲聾,董尚熙跟酒吧老板熟識,知道她們要來提前預料了視野最好的卡座。

“我們不坐包廂?”荀瑤問。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董尚熙回頭,“來酒吧就要坐大廳,包廂有什麽意思,除了喝酒還是喝酒。”

荀瑤一想也是。

她們的位置就在舞台右側,是喧鬧中的一片靜地,卡座兩側站著兩名服務員,每當有人想靠近這邊時都會被勸退。

經理拎了果汁過來,董尚熙登時不滿,“誰來酒吧喝果汁啊,我們要喝酒。”

“這是陳總特意吩咐的,不讓您喝酒。”

董尚熙無語,“你別管他,快給我們換成酒,根據我們三人的特點調製。”

經理有些為難,陳知楠和董尚熙他都得罪不起。

“不換我們就去別的酒吧喝。”董上熙作勢要走。

經理妥協,“別別別,我這就換。”

在這裏還能看著點,要是去了別的酒吧出了事陳總問起來他腦袋都得沒。

經理去換了酒,董尚熙還有些氣不過,“你們在這兒坐會兒,我出去打個電話。”

荀瑤不放心的叮囑,“別吵架。”

董尚熙比了個OK的手勢,去二樓的安靜處打電話。

調製的雞尾酒端上來,遲霧的是一杯純白,隻有兩片檸檬和冰塊,麵上一片薄荷葉作點綴。遲霧喝了口,味道偏淡的甜,像黎明來時的第一滴露珠從葉尖落下,撞入瓷白冰涼的杯中,帶著雨後初涼的甘甜清新。

遲霧又品了幾口,問一旁的服務生,“這杯酒叫什麽?”

模樣斯文的服務生搖頭,“我幫您問一下調酒師。”

“不用麻煩。”遲霧擱下酒杯,製止要穿過人群去到吧台的人。

台上的樂隊已經演奏完,人群中忽然爆發出很熱烈的呐喊,遲霧不明所以,荀瑤跟她解釋,“等會的這支樂隊是這家酒吧的招牌,一個個長得帥又荷爾蒙爆棚,我要先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好好觀看。”

樂隊交替中途有一段DJ音樂,左側的服務生被叫走,遲霧很喜歡這杯雞尾酒的味道,一杯喝完起身前往吧台欲讓調酒師再調一杯。

此時中央人潮鬆動,她艱難的從人群中借過,快要走出人群時堵在前麵的人將她攔住。

“要喝酒嗎美女,我請你。”

遲霧抬眼,對上一張五官快皺在一起的臉,啤酒肚挺得很高,脖子上掛著一根很粗的金項鏈,手上幾乎快戴滿金戒指。對方目光肆無忌憚在她身上打量,遲霧被看得渾身不舒服,冷聲—

“不用。”

說著她又要走,但男人存了心的不讓。

“相遇就是有緣,喝杯酒大家交個朋友,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經常一起出來玩啊。”男人晃晃滿手的金戒指,將其中一個拔下來很大方的送給她,“這個夠嗎,我們要是合得來,等結婚了這些都是你的。”

遲霧懶得跟他糾纏,冷聲,“我結婚了,這些東西你還是送給別人。”

說完欲從側麵離開,視線倏地落在從門口進來的謝淮京身上。

酒吧光線昏暗,謝淮京單手拎外套,襯衫領口扣子解開兩顆。另一隻手握著手機貼在耳側,在光影流轉中邁上台階,對方不知說了什麽,他輕彎唇角。

從樓上下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微微頷首與對方擦肩而過,全程沒朝舞池看一眼。

遲霧眼睫顫了顫,往吧台方向走。剛坐下,適才搭訕的男人還不死心,也不等她開口,“喝這個酒有什麽意思,給這位小姐來你們這裏最貴的酒。”

說著男人咧嘴笑看遲霧,“最貴的酒才配得上你的美麗。”

遲霧將空掉的推給酒保,仿佛沒聽到男人的話,“這杯酒叫什麽名字?”

“海角還明。” 調酒師將新的一杯海角還明推到她麵前,“風吹山角晦還明。”

遲霧在心裏重複這句話,輕笑,“謝謝。”

她端著酒欲走,被兩人忽略徹底的男人不幹了,伸手就要拽住遲霧,遲霧往旁邊躲閃,手裏的酒一歪,盡數潑到男人衣服上。

酒水很快浸透男人的衣服,金黃色的衣服登時變了顏色。仿佛珍貴的東西被破壞,男人臉上的肉抖動,罵道:“臭娘們,你敢潑老子。”

遲霧擱下酒杯,“不好意思,手滑了。”眼底沒有絲毫抱歉,“不過要是你剛才不試圖動手動腳,這杯酒也到不了你衣服上,衣服發票拿出來,我原價賠償。”

“不識抬舉的臭娘們,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就你這樣的貨色,我上過不知道多少,我看得上你才好心好意請你喝酒,給臉不要臉。”男人罵的很難聽,“你到這裏不就是想靠著幾分姿色找個有錢的,裝什麽清高。”

遲霧並不被他的話激怒,淡淡掃男人一眼,“你的項鏈5克,除了吊墜上的一點黃金其他全是鍍金,戒指隻有一枚是黃金,500塊一克的黃金我算你帶了十克,加上人工製作,你全身上下不過一萬塊錢,一萬塊排得上有錢的名單?騙自己可以,這些把戲出來騙人就像成年人在三歲小孩撒謊,自以為天衣無縫其實在別人眼裏跟小醜一樣,你猜,這裏有多少人在看你笑話?”

男人臉色一僵,真回頭去看舞池裏的人,有不少人朝這邊看來,發現男人看過去時笑著收回視線,跟同伴說話。

“酒吧是解壓消費的地方,並不是你個人耀武揚威的場所,收一收你自以為的性別優勢。”遲霧冷聲,目光落在他衣服被酒精打濕的地方,“提醒一下,衣服脫色了。”

打濕的地方暈開一片,原本的金色融成一塊,顏色明顯變淡。

“臭娘們。”男人被惹怒,“老子真他媽給你臉了,我讓你胡說八道!”

男人惱羞成怒,揚手就要朝她臉上揮來,遲霧防衛的往後退了半步,但並沒退出太遠。

眼見巴掌就要落下,倏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截住男人落下的手,捏著腕骨稍稍用力,男人登時痛得大叫,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胳膊往後擰,男人登時失去反抗力氣,痛得齜牙咧嘴。

“他媽的誰啊?!”男人破口大罵。

謝淮京襯衫袖子往上挽了兩圈,露出腕骨和流暢有力的小臂,眉梢壓著幾分戾氣。他揪著男人衣領麵朝遲霧,聲音清冷疏冽,好似凝著冬夜清晨的寒霜,“會不會道歉?”

男人還在試圖掙紮,邊掙紮邊罵:“我道你媽的歉,你他媽的誰啊多管閑事?這女的結婚了,是個二手—”

“砰!”

謝淮京揪著男人頭發,猛地把他頭往櫃台上摜。動靜太大將整個酒吧的視線都吸引,遲霧驚了一跳,眼看謝淮京還要動手趕緊攔住他。

“別打了。”遲霧抓著他手臂,怕一隻手力道不夠兩隻手握著,“再打會出事。”

謝淮京瞧了她一眼,大發慈悲般鬆開男人。經理帶著保安過來,見這情形也不敢多問,讓人趕緊把男人架出去送醫院,然後驅散其他觀望的客人。

服務生過來將碎片清理,經理給一樓的客人致歉,給每桌都送了一杯酒和果盤。恰好那支人氣最高的樂隊登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從吧台換到舞台。

遲霧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拽著謝淮京的手,驀地鬆開,“不好意思。”

腕上觸感消失,謝淮京瞥了眼適才被握著的地方,將袖子放下。

遲霧注意力落在他手上,玻璃碎裂的同時也紮傷他,手背此時攀爬著兩道血痕,從包裏拿出兩張創可貼,“傷口要處理一下。”

謝淮京沒接,目光落在她手上。

舞台上,重金屬和DJ的吵鬧聲被沉穩有力的歌聲取代,主唱唱著五月天的歌,觀眾揮舞雙手,全場大合唱。酒吧陡然變成音樂現場,燈光也變得柔和,光影在兩人間流轉,時間好似被拉扯,回到那年,她也是這樣朝他遞出創可貼。

手在空中懸半晌,見謝淮京沒有接的意思遲霧手肘往回收,“還是—”

話沒說完,創可貼被拿走。

“遲霧。”他忽然喊她。

遲霧抬眼:“嗯?”

謝淮京看著她,語氣夾了幾分不悅和嘲諷,“別人要打你都不知道躲?還是準備挨完打讓他賠一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