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秘密
冷風吹來, 遲霧指尖被吹得有些僵硬,心跳加快節奏,掌心的水已經半幹, 她垂著眼並未立刻回答。謝淮京也不急, 在電話那端等著。
“遲霧, 問好了嗎?”荀瑤探出腦袋問。
“還沒。”遲霧說。
荀瑤推開落地窗出來, 無聲的用手比劃:怎麽回事?
遲霧搖頭, 想說要不算了, 謝淮京聲音輕緩, “地址發我,我晚點過來。”
“好。”
掛斷電話,遲霧跟荀瑤說,“他答應了。”
荀瑤比了個“OK”手勢, 回屋跟董尚熙說。吃飯的地方就在之前那個火鍋店, 遲霧給謝淮京把店名發過去, 將被風吹亂的頭發解開重新紮好。
美食街人一如既往的多,陳知楠提前來占了位置,就在露天壩裏,黑色落地風扇正對他們。
“點的鴛鴦。”陳知楠說。
這裏隻有遲霧不吃辣。
遲霧坐下,“謝謝。”
陳知楠合上手裏的菜單,就近遞給身側的董尚熙, “別謝我,要謝就謝老謝, 他叮囑我點的鴛鴦。”他“嘖”了聲,“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體貼。”
風扇將隔壁桌的煙霧吹過來, 遲霧眼睛被熏了下。
董尚熙和荀瑤點完菜將菜單遞給她,遲霧隻加了一份貢菜便拿起單子交給服務員。等待上菜的間隙, 陳知楠說起上次的滑雪之旅。
“我看了下日子,跨年那天去正好,上麵有活動,晚上看完晚會第二天去滑雪,再慢悠悠回來。”董尚熙說。
陳知楠沒意見,“可以,不過老謝不去了。”
董尚熙:“怎麽回事?”
陳知楠聳肩,“不清楚,他說他有事,等會他到了你們問他。”
荀瑤單手撐臉,“遲霧不去,謝淮京也不去,就我們三個去有點無聊吧?”
董尚熙點頭,“是有點。”她看向遲霧,“遲霧去吧,元旦都放假了,我們一起跨個年,人多熱鬧。”
荀瑤也加入勸說行列,“對,我們一起跨年,你不想滑雪的話可以在房間裏休息。”
陳知楠給遲霧倒了杯水,“滑雪場老板是我朋友,給我們優惠價和前排觀眾席座位,一共五張,不去浪費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遲霧有些難以推脫,但她知道出去玩就意味著用錢,還是大花銷。
“我很怕冷,怕上去就感冒你們還得照顧我。”遲霧歉意笑笑,“你們玩得開心,多給我拍兩張照片。”
聽她這麽說董尚熙也沒再勉強,這個話題被揭蓋過去。
點的菜上來,除了貢菜和南瓜其他都是葷菜,陳知楠將黃喉和耗兒魚下鍋,把其中一碗毛肚放在遲霧麵前。董尚熙看了眼時間,“謝淮京怎麽還沒來?從他家過來要不了這麽久啊。”
陳知楠將空的盤子疊在一起,“應該快了。”
遲霧將素菜放進清湯鍋裏,發現桌上沒有調味鹽,起身去前台拿,回來時看見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路邊,後排座的門推開,謝淮京從車上下來。
他抬眼,與她隔著距離對視。
謝淮京穿了一件帶帽衛衣,兩條帶子自然垂在身前,劉海有些亂,眼皮懨懨的像是沒睡醒。
遲霧朝外走,他往裏來,像是經年不見終於在此刻重逢。
桌子是正方形的,四人一人占據了一方,隻有遲霧旁邊多擺了一幅碗筷。
“你終於來了,再不來隻能喝湯了。”陳知楠說。
遲霧將調味鹽遞給荀瑤,在謝淮京走近時隱隱聞到消毒水味道,她怔了怔,再想仔細聞時隻有火鍋辣油味道。
兩個鍋都已經漲開,遲霧伸筷子去夾南瓜,左側另一雙筷子同時伸出,筷子在空中相撞,遲霧正要收回另一雙快一步拿開。
謝淮京放下筷子,輕笑一聲,“你先來。”
“謝謝。”遲霧說。
她夾了塊南瓜放在碗裏,餘光看見謝淮京夾了塊毛肚燙,邊燙邊跟陳知楠說話。
“你跨年什麽事?你和遲霧都不來,我們這個滑雪活動越來越無趣了。”陳知楠說。
謝淮京從鍋裏將毛肚夾出,語氣透著漫不經心,“不喜歡滑。”
遲霧眼睫輕顫,默默咬了口南瓜。
陳知楠並未放棄,“不喜歡滑沒事,主打的就是一個團結,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董尚熙反駁,“誰跟你是一家人?”
陳知楠,“饒京大家庭,有問題嗎?”
荀瑤認可的點頭,“沒毛病。”
董尚熙:“倒也是。”
謝淮京拎起手邊的水壺,往她杯裏加茶,自然得仿佛做了無數次。三雙目光齊齊朝她看來,帶著探究和“哦~”的意味。
謝淮京放下水壺,這才回答陳知楠的話,“到時候再說。”
距離跨年還有一個月,不急這一天兩天。
吃得差不多時,遲霧起身去洗手間,出來時順帶去結賬。
“已經有人付過了。”
遲霧有些怔然,老板指了指台階下站著的人,“他付過了。”
謝淮京點了支煙,其他三人已經不見。煙霧被風扇吹散,他單手揣兜,“他們去買東西,讓我們先回去。”
遲霧“哦”了聲,步下台階時問,“飯錢多少?我轉給你。”
話落,謝淮京忽地笑了聲。
“遲霧。”
“嗯?”
謝淮京停下。
遲霧今天穿了件黑色短款外套,扣子設計是半Y形,領口周圍鑲嵌著細白邊,在路燈下亮晶晶的。散落的發絲貼著臉頰,似覺得不舒服她將其勾至腦後,左邊耳垂有一顆小小的痣。
謝淮京喉嚨莫名有些癢,將手裏的水喝掉大半,堵在胸口的話竄了出來,“真這麽不想見到我?”
遲霧心下一顫,幾乎是下意識回答,“不是。”
謝淮京眉頭舒了幾分,追問:“那是什麽?”
遲霧學著他的樣子不答反問:“那你呢?想見我還是不想?現在又有多少討厭我?”
謝淮京薄唇抿直,沒回答她的問題。
遲霧並不意外的笑了下,眼底有淡淡失落,“謝淮京,你到底想怎樣呢?”
覺得她吊著他,所以不想看見她,但等她刻意避開了他卻有些不高興。所以謝淮京,你到底想要她怎麽樣?
謝淮京好似被這個問題問住,煙灰被風吹得四處飄落,衣服貼著脊背有些刺痛。他猛地抽了幾口煙,輪胎碾過地麵的聲音沉悶,喇叭聲按得讓人有些心煩。
遲霧看著他,漸漸的心裏的那點希望之火熄滅,轉身,“走吧,回學校了。”
回學校的路上很沉默,遲霧走得稍快,但謝淮京自始至終都保持一步距離,到八角亭時,遲霧照例告別完就走。
剛走了幾步。
“我沒討厭你。”
遲霧猛地停住,回身看他。
謝淮京還站在原地,手裏的水瓶已經空掉,他看著她,聲音好似揉著夜晚的風,“遲霧,我並不討厭你,我厭的,是我自己。”
路燈在他頭頂傾瀉而下,謝淮京自嘲的笑笑,坦然接受自己討厭自己的事實。他一個一個回答她的問題,“我不知道我想怎麽樣,但至少不是現在這樣,也沒有不想見到你。”
謝淮京不是話多的人,但現在一次性說了這麽多,直麵的回答她提出的問題。在說完這些後,他又笑了下,帶著說不出的寂寥和孤絕,像是被遺在黑夜的棄子。
眼前的人與多年前那個坐在山頭的身影重疊,遲霧心裏的氣和低落被撫平,她無法對這樣的謝淮京再生氣半點。
她朝他走去,“伸下手。”
謝淮京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掌心攤開,下一秒掌心多了顆淡粉色的水果糖。
“那天是我不對,不該對你發脾氣,我跟你道歉。”遲霧低聲,“我也沒有不想見到你,隻是覺得你可能不想看見我。”
“沒有不想看見你。”謝淮京重複了一遍,看著手裏的糖,將其握在手裏,“你之前—”
“什麽?”
謝淮京薄唇動了動,到底是沒問,“沒什麽,回去吧。”
遲霧點頭,“再見。”
“嗯。”
目送女孩身影消失在視線,謝淮京轉身朝男生宿舍走,緊緊握著那顆水果糖。
跟謝淮京解除誤會,遲霧爬樓梯的步伐都輕鬆許多,推開宿舍門,童錦的床尾已經空了,所有東西都收拾得幹淨。
遲霧放下包,從書架裏拿出上鎖的日記本,夾在本子裏的照片往後換了兩頁,黑色簽字筆在格子中間落筆。剛寫完將本子鎖上,荀瑤和董尚熙便回來了。
“動作這麽快。”董尚熙第一眼便看見空掉的床。
荀瑤手裏拎著一個袋子,“吃水果。”
“謝謝。”
給了水果本要走的荀瑤有扭頭回來,歪頭看她,“什麽事這麽開心?”
“沒有啊。”遲霧找出抽屜裏的水果刀,削皮,“你不開心嗎?”
荀瑤想了想,“開心。”
董尚熙雙手搭著上鋪邊沿,“以後我們就清靜了。”
遲霧一口氣將蘋果的皮削完,荀瑤和董尚熙毫不客氣的將削好的蘋果拿去分了,又給了她一個。遲霧一邊嚼著荀瑤喂來的蘋果一邊重新削皮。
削完第二個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遲霧用紙巾將水果刀擦拭幹淨後關上,拿起手機看。
是一張照片。
淺粉色的糖果放在一個盒子裏,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種顏色,盒子也眼熟,是她上次放在他車上的。
她以為他已經扔了,沒想到一直留到現在,裏麵的糖也一顆沒動。
遲霧:【糖你沒吃?】
謝淮京:【現在吃了。】
謝淮京:【很甜。】
遲霧心口猝不及防被這句話擊中,像夏天的汽水往外冒著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