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秘密

他淺笑著, 好似不管她做什麽選擇都可以,都聽她的。

遲霧心砰砰地跳,為他這曖昧不明的話。

悠悠扯了扯她胳膊, 遲霧壓下心裏的情緒, 蹲身給悠悠解釋, “不好意思悠悠, 我最近不太行。過段時間可以嗎?最近有個辯論賽要準備, 月底就要比賽了, 等後麵有時間了, 我們再去好嗎?”

悠悠眨了眨眼,並未因此不高興,“那說定了哦,等小遲老師你忙完, 就和謝哥哥帶我們去遊樂園。”她又望向謝淮京, “謝哥哥, 小遲老師答應了。”

謝淮京過來,嗓音清冽,“聽到了。”

他經過空氣帶著淡淡薄荷味,遲霧抿了抿唇,將自己東西收拾好放在一側,給他們打遊戲騰位置。

謝淮京在沙發上坐下, 手機亮起。

摁開,是一條短信。

謝淮京看了眼, 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到遲霧身上,拇指下壓, 紅色的刪除跳出來,他頓了下又收回, 摁滅手機。

陸星河拿了遊戲機進來,遲霧把書包拉鏈拉上,“你們玩,我下樓看看。”

周阿姨又給她漲工資又是邀請她吃飯的,她什麽都不做躲在上麵打遊戲有些不好。遲霧推開廚房的門,正低頭做飯的周姨和阿姨回頭看過來。

“小遲老師你怎麽下來了?”周姨問。

遲霧回:“我來幫忙。”

“不用,你就跟他們一起玩就好了,我和阿姨兩個人夠了。”周阿姨哪要她幫忙,就要將她推出廚房。

遲霧拎起一袋還沒摘的菜,“我打打下手,沒事的。”

周阿姨見她堅持,鬆口,“好吧,理完這一袋就行。”

周家的廚房很大,遲霧將青菜拎到一旁,取了菜簍開始理。周姨和阿姨隨口閑聊著,阿姨聽口音像是南方的,兩人聊著家裏的小孩。

“我家小子要是能考上饒京大學,他們家祖墳都得冒煙。”阿姨說,“但這小子就不爭氣,玩心太重。”

周姨說:“我家這兩個不也是,天天守著手機遊戲,成績一落千丈,這個年紀的小孩都這樣,對新鮮事物對外界好奇,大些就好了。”

阿姨歎了口氣,“希望如此。”

遲霧理完菜,看見有蝦仁,“這個蝦仁我能用一點嗎?”

周阿姨:“隨便用,不夠的話冰箱還有。”

遲霧將蝦仁洗淨,開始備料。

臨江有一道特色菜叫龍井蝦仁,她吃過一次,在她拿到饒京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村長擺了一場宴席,慶祝村子裏終於出了個重點大學生。

這道龍井蝦仁一上來就被席卷一空,爸爸眼疾手快的夾了一塊到她碗裏。

“你吃吧。”她將蝦仁夾回去。

爸爸又將蝦仁夾回去,“你吃,我不喜歡吃這個。”

父母的謊言總是如出一轍,她沒拆穿。

.......

周阿姨家應有盡有,遲霧取了龍井茶葉,將其用沸水衝泡。兩分鍾後,茶葉清香恰好,遲霧將茶葉濾出來,身後傳來聲音,回身,謝淮京從樓上下來。

周阿姨正好從廚房出來,“小謝你去哪兒?馬上就吃飯了?”

謝淮京手裏拎著鑰匙,隨意又散漫,“把車開過來,待會送小遲老師。”

遲霧濾茶葉的手一抖,茶水灑在茶幾上,扯了張紙巾擦拭幹淨。

周阿姨了然,“就停院子裏就可以,過來的時候順便幫我買瓶醬油。”

“好。”

玄關的門打開又關上,遲霧將濾好的茶端起回廚房。

龍井蝦仁的製作並不複雜,小火烹飪的途中謝淮京買了醬油回來,經過時在她身邊停留,“江南菜?”

“對。”她抬頭看他,問,“你吃過江南菜?”

謝淮京單手揣兜,“沒有,聽過。”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是江南人?”

“嗯。”

遲霧應了聲,想從謝淮京眼底找尋一絲關於回憶的情緒,但謝淮京麵色如常。

“挺好。”他說。

遲霧沒太明白他這句挺好什麽意思,但鍋裏已經燒開,她趕緊做最後的入味。

十二點半阿姨將最後一個湯端上桌,周阿姨招呼還在樓上打遊戲的兩兄妹下來。遲霧拿出手機,在其他人還沒過來時對準那盤龍井蝦仁拍照,接著又拍了個全觀。

打完電話回來的謝淮京恰好看見這慕。

遲霧拍完照後並未將手機放下,而是在點開查看照片,而後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像是在跟誰分享,高興得眉眼都彎了彎。

謝淮京將手裏的可樂喝完,手指用力將罐子捏癟,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陸星河和悠悠從樓上下來。

陸星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悠悠跟著在旁邊坐下。

“哥哥,我今天跟你坐一起。”悠悠說。

陸星河不明白,“為什麽?你平時都不跟我坐一起的。”

悠悠:“今天想坐。”

陸星河雖不太明白,但也隨她去了。

周阿姨家桌子是十人的長方形,菜集中在一個區域,周阿姨坐最上麵,阿姨坐在悠悠旁邊,遲霧隻能坐另一邊。

謝淮京繞了個圈,在她身側坐下。

遲霧先嚐了嚐自己做的蝦仁,這是她第一次做,根據網上的步驟來的。咬了口,蝦肉好像有點老了,茶香淡淡的,有點沒入味。

“哎?小謝你不是喜歡吃辣嗎?”周姨的聲音傳入耳朵。

遲霧抬眼,看見謝淮京夾了一塊蝦仁。

“喉嚨有點上火。”

遲霧捏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謝淮京嗜辣,上次兩人出去吃飯,還有燒烤,他吃辣的程度完全可以媲美川湘渝,清淡的菜沾也不沾。

謝淮京接連吃了幾個蝦仁後擱下筷子,端起手邊的可樂喝了口,氣泡浮在麵上,拇指將沿口的氣泡拭去。

他眉梢輕挑,側目看她,“怎麽?”

“沒事。”

遲霧夾了一截青菜,小口小口嚼著,視線卻不受控製的看向再次夾起蝦仁的那雙手。

吃完飯,遲霧上樓拿包,下來時謝淮京已經在門口等著,周阿姨在旁邊跟他說話,他微微頷首。

待她走近,兩人已經說完,遲霧跟在他身後,是上次那輛SUV。

車在便利店門口停下,遲霧摁開安全帶就要下車,就聽謝淮京道—

“下次你過去上課給我發消息。”

遲霧手停在門把上,回頭看他。

謝淮京單手握方向盤,淡淡笑著,“怕你中暑。”

他這句沒主語的話在遲霧心裏重重敲打,複又想到走時周阿姨跟他說話,猜測大概是周阿姨拜托他的。

“不用麻煩,夏天馬上就要過了。”遲霧拒絕,“你稍微等我一下。”

謝淮京看著她下車跑進藥店,沒一會兒又出來。

金銀花茶,清熱降火。

謝淮京眉心跳了一下,看著她將花茶放下,站在路邊跟自己告別。

他驀地笑出聲,心尖像被什麽東西碾過。

......

晚上下了一場小雨。

遲霧頂著雨回宿舍,裙子濕了大半,第一時間就去櫃子裏拿衣服洗澡。

櫃門移開,裏麵東西“嘩啦啦”地往下滾。

暖寶寶袋子被撕開了,紅色暖寶寶散落在櫃子到處都是。

荀瑤恰好從洗手間出來,瞧見她淩亂的櫃子,“你櫃子怎麽這麽亂?”

遲霧喜歡將東西都歸納整潔,每本書都在架子上很規律的分類,之前她們也都看見過她的櫃子,衣服疊放整齊,跟現在的淩亂全然不同。

遲霧將暖寶寶全部裝回去,“被人動過。”

董尚熙說:“不是我。”

正刷手機的童錦冷哼一聲,“別看我,也不是我,我沒那個興趣動她櫃子。”

荀瑤忍不住道:“我們沒看你。”

童錦冷哼,“那最好,誰有那個閑工夫動她櫃子,圖什麽?”

言語間的鄙夷不言而喻,荀瑤聽著不高興了。

荀瑤:“你說話別這麽夾槍帶棒的行不行?我們又沒惹你。”

“不好意思,我說話一直這個語氣。”童錦看了眼站在一起的荀瑤和遲霧,“上大學了還學人家搞什麽小團體,幼稚不?”

遲霧將暖寶寶的袋子裹好,拉住剛跟童錦理論的荀瑤,抬頭看上鋪的童錦,“我沒有證據,也沒有看見,所以我先跟你道歉,讓你誤會了,對不起。但是我們並非搞什麽小團體,是你一直看不上我們,跟我們劃清距離吧。”

荀瑤附和:“就是,平時我們又不是沒喊你一起,你理都不帶理我們的。”

董尚熙:“看不上我們換宿舍唄,真是難為你了。”

童錦瞥了董尚熙一眼,“宿舍是安排好的,我沒你那麽無聊,因為自己平白增加別人的工作量。”她說完又看向遲霧,“既然沒證據,憑什麽說有人動了你的櫃子?一袋暖寶寶而已又不值錢,你在斤斤計較什麽,也就隻有你當個寶。”

“不管值不值錢,因為都是我的東西。”

遲霧是有些生氣的。

不止是因為這是謝淮京給她的,而是因為自己的私人空間被翻動了。

童錦嗤聲,“窮酸相。”

“你說什麽?!”董尚熙瞬間火大,“你擱這兒秀什麽優越感?!”

荀瑤也忍不下去了,“就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就事說事,有錢很了不起是怎麽樣?!”

“有錢沒什麽了不起,但是我不會因為一袋暖寶寶就小題大做,懷疑這個懷疑那個,而不考慮是不是自己什麽時候拆開的,弄亂的沒忘記收回去。”童錦居高臨下的看著遲霧,“遇事先推到別人身上,我倒是第一次見。”

董尚熙:“你是不是不會審題?怎麽考上饒京的?誰懷疑你了?不是你自己急著在這裏對號入座嗎?”

遲霧將暖寶寶放進櫃子裏,走到童錦床鋪前,“我是窮,但還比不上你話裏的酸。”

“你說什麽?!”

遲霧對上她的眼,“話不說第二遍。”

說完她拿著衣服進浴室。

荀瑤和董尚熙也冷哼一聲,回到自己床位。沒想到遲霧平時看起來沒脾氣的模樣,懟人這麽厲害。

因為這一場不快,宿舍徹底分裂成兩邊,以前童錦和她們還會偶爾說一兩句話,現在連表麵的招呼都無了。遲霧用膠帶將暖寶寶的缺口貼好,又買了鎖把櫃子鎖上。

“你這櫃子到底是誰開的啊?誰這麽無聊惡作劇。”

晚上吃完飯出來,荀瑤又想起這件事。

“不知道。”

遲霧搖頭,心裏直覺這不太像是惡作劇。

“不想了,現在辯論賽的事要緊。”遲霧說。

“也是。”荀瑤說著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我訂做的牌子到了。”

遲霧:“什麽牌子?”

荀瑤:“給你打call的牌子。”

荀瑤退出辯論賽後便盡心盡職當期後勤部隊,做了橫幅還有應援類的燈牌。晚上他們需要進行最後一次的稿子核對,取完快遞遲霧和荀瑤便去往藝術室。

在樓梯口,遇見從另一側過來的紀承然。

荀瑤登時站直,“紀學長好。”

紀承然穿著休閑,瞧見她們溫和的笑笑,“你們好。”

荀瑤將自己剛到的橫幅揚了揚,“學長,這是我給辯論賽準備的橫幅,你看看。”

“辛苦了。”紀承然接過,橫幅很長,在這裏展開會擋住別人,“這裏不太方便,我們去那邊教室。”

“好。”

荀瑤和紀承然一起離開,遲霧推開藝術室的門,打開電腦等其他人。辯論稿隻是寫個大概思路,具體的還是得現場根據對方的觀點發揮,雙方信息是公開的。

對麵有一位連續兩年參加辯論會的學姐,帶領的隊伍都成功獲得辯論賽勝利,另外三位有一位社會心理學,還有兩位法律專業的,專業性經驗性,各方麵都比她們的隊伍強。

必須要做足全方麵的準備,才有可能勝出。

遲霧點開之前下載下來的視頻,之前辯論賽都有學校新媒體專業的同學全程拍攝上傳到學校官網,視頻她已經看了幾十遍,每次看都能之前一直沒想到的觀點。

電車事件還有一個因素,那輛火車上的人皆是十惡不赦或是被通緝的逃犯,走另一邊便能將他們處決。

遲霧翻開日記本,將剛想到的觀點記下來。她寫字的速度不快,將視頻暫停寫完了再重新播放,等這段視頻放完,門口傳來聲音。

門口傳來腳步聲,遲霧抬頭,是錢雁和魏薇,過了幾分鍾陳知楠也來了,手裏拎著四杯奶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遲霧。

“熱的。”陳知楠說。

遲霧接過,“謝謝。”

陳知楠坐下,隨口道:“不用謝,不是我出的錢。”

錢雁好奇地問,“那是誰?”

“當然是—”陳知楠話說一半停住,看了眼她們,“當然是我出的,不然還能是誰。”

“切。”錢雁翻了個白眼。

時間緊迫,明天就要開始比賽了,幾人開始最後的對稿子,越到最後關頭越出錯,一番模擬的辯論下來,幾人的論點全都有漏洞。

“我好像已經預見我們的失敗了。”魏薇說。

錢雁:“我也。”

陳知楠:“別放棄啊同學,我們還有機會。”

錢雁看他,“什麽機會?”

陳知楠給遲霧使了個眼色,讓她快打打氣。遲霧關上電腦,“先回去休息吧,是輸是贏現在下結論還早,萬一有奇跡呢。”

事已至此,隻得這樣。

錢雁和魏薇先走,遲霧收到荀瑤的消息,她和紀承然出去吃夜宵了,問需不需要幫她帶。

遲霧回了消息,等其他三人都走了,重新打開電腦。

沒開始前覺得自己的論點無懈可擊,但現在看好像滿滿都是BUG,遲霧深吸口氣,將文檔關掉,重新建了個新的。

先將她們之前找出的BUG梳理了一遍,融合之間的論點和新的一起,寫完發到他們四人的群裏。

【看看還有什麽要補充的,我現在改。】

【錢雁:你重寫了啊?】

【錢薇:你不會還沒走吧?】

遲霧在鍵盤上打字:【馬上就走。】

【先看看。】

錢雁直接開了群語音通話,遲霧沒帶耳機,將筆記本的音量開到最大。

“如果對方用這群人都是危害社會的人,他們死了會為社會減輕很大危害,這樣的話我們沒有強有力論證點。”錢雁說。

遲霧點頭,“但這群通緝犯的生命應該交給法律來處罰,而不是因為兩個小孩貪玩而隨意被這樣的方式失去生命,當然小孩是祖國的花朵,但這件事有一就有二,這一次因為兩個小孩犧牲掉一車人,這車人可能是通緝犯,那麽下一車人呢?是不是也同樣犧牲掉?每天在鐵路上運行的火車無數,因為兩個小孩要舍棄一車又一車的生命,一旦這樣做了之後,誰還會安然遵守鐵路規矩,鐵路上的安全誰來維護?”

她喝了口水,繼續說,“誰犯錯,犯什麽樣的錯,都該受到應有的懲罰,這車通緝犯一樣,小孩一樣,但自始至終,這列車的工作人員是無辜的,憑什麽要求他們主動放棄自己生存的權利?”

語音裏陷入片刻安靜,隨後是陳知楠率先開口。

“說得對!”陳知楠豎起大拇指,“我真的服了,遲霧,牛。”

“那我們先把這份論點好好看看,經過遲霧這麽一說我的鬥誌好像又回來了。”錢雁說。

魏薇:“衝他媽的!”

幾人又聊了些觀點才結束語音通話,遲霧說得口幹舌燥,拿起手邊的奶茶,發現已經沒了。關掉筆記本,起身,看見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人。

謝淮京穿著灰色短袖,發梢還有些濕潤,剛洗過澡。

“你怎麽在這兒?”遲霧問。

謝淮京神色淡淡,“陳知楠東西忘拿了。”

有嗎?

遲霧看了看,桌麵上幹幹淨淨,沒有其他東西。

“他什麽東西丟了?”

謝淮京單手揣兜,“不清楚,可能記錯了。”他瞭起眼皮看她,順手將水遞過去,“走嗎?”

“走。”

關燈關門,遲霧將空掉的奶茶扔進垃圾桶,和謝淮京一起下樓。

水依舊是水蜜桃味的,帶著絲絲的甜。遲霧喝了兩口擰上,想到一個問題,“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喝水蜜桃味?”

謝淮京低頭點了支煙,“隻有這個味道喝得慣。”

遲霧眼睫顫了顫,接著試探:“你從小就喝這個味?”

謝淮京聞言輕笑了下,食指撣了撣煙灰,“初中開始的,那天出去買水,直覺就拿了這個味,然後一直喝到現在。”他偏頭,“喝不慣?”

“沒有,喝得慣。”遲霧說,複又問,“你喉嚨好點了嗎?”

謝淮京眉心一動,“好了。”

“那就好。”遲霧放心了。

藝術樓到宿舍不遠,差不多距離遲霧便和謝淮京告別。遲霧轉身正要走,謝淮京忽地喊住她。

“遲霧。”

她回身,“啊?”

謝淮京站在幾步之外距離,光影斑駁間他輪廓若隱若現,晚風吹風,空氣中的燥熱散了幾分。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頓飯?”

遲霧點頭,“對,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謝淮京看著她,“明晚,你辯論賽結束。”

遲霧沒意見,“那你看一下想吃什麽,把地址發我,我結束了直接過去。”

“不用。”謝淮京說,“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