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話說, 沈琅一經出現,人群自動散開避讓,自動為他分流出一條道來。
便見他背著手, 神色淡淡, 宛若天神降臨般,似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踏了來。
彼時, 一支箭冷不丁自柳鶯鶯和沈慶二人麵門之間橫穿而過,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以至於利箭在二人之間擦臉而過時,二人還一時有些沒有緩過神來。
直到淩厲的利箭筆直無誤的射入了壺中, 發出“咻”地一聲劍鋒聲。
柳鶯鶯與沈慶二人對視了一眼,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那支箭竟是從二人之間橫穿過去的。
那一刻,二人心頭齊齊一驚, 紛紛嚇了一大跳。
沈慶立馬緊張的朝著柳鶯鶯走近了半步, 隻下意識地抬起了手,想要護住柳鶯鶯, 不過手抬過一半時意識到此舉好像有些不妥, 又意識到這個動作已是來不及了,臉脹了一下,正要放下來之際——
這時,忽而冷不丁察覺到周遭氣氛有些不同,便下意識地抬眼與柳鶯鶯一起隨著眾人的視線探及了去, 便見那大公子沈琅不知何時竟已到了跟前來了。
銳利的目光直射二人麵門, 比方才那支箭竟還要鋒利幾分。
看到沈琅走過來的那一刻, 柳鶯鶯似怔了一下,這箭, 是他投的?
什麽意思?
來砸她的場子?
這是看到沈琅後,柳鶯鶯心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很快便又被柳鶯鶯拋擲腦後了。
沈琅好似並非這般無聊之士。
而柳鶯鶯也沒有自信到這個份上,對方是為她而來。
自那日……之後,已經過去整整七日了,而在這七天的時間裏,對方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連出現都不曾出現過一次,態度已然一目了然了,對方並沒有想要就那件事負責到底的意思。
尤其,經過今日宴會後,柳鶯鶯更加清晰明確了這個念頭:原來,沈琅與宓雅兒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是啊,對方馬上就要成親了,又怎麽可能會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對她負責了。
成親之前突然鬧出這樣一樁桃花債來,豈不毀了他沈家大公子多年來高嶺之花的清譽來。
隻是,一整日,對方與她形同陌路,這會子又湊過來作甚?
看著壺嘴裏的那支利箭,分明有些……來者不善!
這還是兩人自那事之後,第一次麵對麵會麵。
對方神情冷漠,眼無秋波,好似那一夜……兩夜壓根不存在般。
柳鶯鶯一時微微抿起了嘴角,一時不由想起了秦媽媽的訓女名言:男人皆薄情。
而沈慶看到沈琅走過來的那一瞬間,心頭隻莫名有些緊張,沈琅在所有沈家小輩麵前,宛若長輩般的存在,不單單是他,所有小輩見了他怕是都會無端緊張罷。
正要立馬朝著對方作揖之際,這時,隻見對方清冷的目光直直定在了他的手上,沈慶怔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此時此刻,他高高舉起想要庇護柳鶯鶯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來。
因方才二人比賽贏了,後又被這支箭所驚,故而此刻二人挨得極近,這番姿勢落在對方眼中,怕是有些親密過頭了。
沈慶意識到此舉不妥後,臉微微一紅,立馬放下了手,又忙往後退了兩步。
一抬眼,卻隻見目光緊盯著他的沈琅,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隻覺得大哥的目光有些冷岑嚴寒,無端迫人,令人有些不敢直視。
沈慶閃了下神,一時不由又想起了大哥回府那日,正好出現在了回廊盡頭,不知是否將他那日同柳姑娘尋簪一事撞了個正著,而今,又撞見他們現在——
隻覺得被大哥撞見了所有的秘密心事般。
沈慶臉微微一紅,像是被長輩抓包到了心事,莫名有些羞恥。
片刻後,沈慶穩了穩心神,立馬朝著沈琅作了一揖,一臉恭敬詢問並邀請道:“這投壺遊戲,大哥……大哥也想玩麽?”
話一落,立馬下意識地取支箭想要遞送給對方,然而取箭的那一刻,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什麽,目光下意識地朝著壺中看了去,那裏,大哥的箭早已投了進去?
隻是,若按照遊戲規則,這支箭該由……該由接下來接替隊伍中的女子來射才是,如今……如今大哥這一箭,分明已算是破壞了遊戲規則了。
正當沈慶一臉為難之際,這時,隻見沈琅清冷的目光自沈慶麵容上淡掃而過,而後那道冷寒的目光餘光仿佛自那抹妖豔之姿上,一掃而過。
正好這時,宓雅兒也很快跟了過來,還來不及開口,便見沈琅迫人的目光直直落到了宓雅兒,薄唇一抿,忽而難得開口,淡淡道:“要玩麽?”
這話一起,隻見宓雅兒神色一愣。
似沒有料到大表哥竟有此一問。
方才看到表哥忽而取箭隔空投入遠處那壺嘴之中,尤其是那支箭從柳姑娘和沈慶二人之間橫穿而過時,有那麽一瞬間,宓雅兒心中湧現出了一個奇怪念頭來。
那個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她甚至還來不及捕捉,便見表哥已起身而去,宓雅兒隻得立馬跟了過去。
不想,表哥竟是為了陪她玩?
沈琅這話一落後,想起方才祖母叮囑二人多親近親近的畫麵,宓雅兒麵上頓時微微一熱。
而眾人聽到這話時,頓時回味了過來,原來……大哥竟是同表姑娘陪玩來的?
難怪,大哥從前從不曾參加這樣的活動。
沒想到如今為了表姑娘——
想起方才戲園子裏頭那一幕,大家紛紛意味深長了起來。
沈琅這話一起,卻見柳鶯鶯忽而朝著遠處那塞滿了箭支的壺嘴中看了一眼,而後抿嘴道:“我們已無箭可進了。”
說著,柳鶯鶯淡淡笑著看向宓雅兒道:“我們……認輸了。”
竟一副不想再比下去了的架勢。
柳鶯鶯此話一落,眾人也毫不意外,畢竟,那壺中已再無空隙了,確實無能為力了。
不想,這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沈燁立馬收起了扇子,笑眯眯地踱步而來,衝著柳鶯鶯道:“別啊,大哥今日難得要大顯身手,大家難道就不想瞧瞧大哥的英姿麽,要不這樣罷,這局就先到這裏了,咱們再開一局如何!”
說著,又笑吟吟地看向沈慶道:“小六,你們今兒既贏了,便陪大哥練練手罷。”
說話間,還不待柳鶯鶯反駁,便見那沈燁竟立馬吩咐人清場,竟要重新設了場子來。
而沈琅這些年鮮少在府裏頭,大家對他幾乎一無所知,隻知大哥略通醫術,院子裏養了獵鷹,竟還養了一頭雪狼來,天然便覺得他是個厲害之人。
於是,一個個萬分期待了起來。
卻未料,就在將要清場的前一刻,卻見那沈琅這時忽而背著手慢慢踱步走向禮壺前,隻隨手從各自的壺中分別抽出了兩支箭來,而後轉身將那幾支箭扔進了箭簍中,隻留下一支捏在手中,轉身回到原來位置的那一刻,便見沈琅捏箭隨手一投,瞬間一箭入壺。
在眾人還沒有緩過神來之際,比賽竟已開始了?
這意思是……要繼續就著這局比的意思?
而在沈琅投箭之際,他甚至都沒完全轉過身去,相當於側著身子,相當於射這支箭時,他甚至連看都沒有朝著禮壺方向看過半眼。
以至於,箭都入壺了,眾人還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
還是不知過了多久,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沈慶愣愣的反應了過來,沒想到大哥這麽厲害!竟連目標都沒看,就一擊即中了。
大哥既已投箭,接下來便該輪到他了,他方才一時之勇,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射入的,這會沈琅在場,隻覺得壓力倍增,又加上壺內漸滿,這一投,毫無意外,竟連壺口的邊沿都不曾挨到。
果然,這才是他的真實實力。
沈慶一時悻悻地。
這時,沈琅見狀,忽而第一次正經的抬起目光朝著柳鶯鶯臉麵直直淡掃了去。
果然,不出意料的,便見柳鶯鶯微微繃起了臉來。
沈琅削薄的嘴角略微一勾。
沈慶敗北,柳鶯鶯他們這組輸了。
所有人本以為柳鶯鶯會直接認輸撤退,卻見這時柳鶯鶯忽而冷不丁直接抓起了一把箭入手,隨手取出其中一支便毫不猶豫地徑直朝著壺中投去,一箭入壺。
大家紛紛驚歎了起來。
卻不料,還未曾緩過神來之際,便見柳鶯鶯緊接著再投一箭,後又再投一箭,竟一連連投三箭,且箭箭射中。
不過眨眼之間,隻見那壺嘴一時被十數支箭卡得死死的,再無一絲空隙了。
這番技能,一時看得人群熱血沸騰,難以置信了起來。
這是怎麽做到的?
不多時,人群中不由有人震驚叫起了好來。
然而下一刻,卻見有人推搡,於是,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來。
比賽比到這裏,怎麽冷眼瞅著,好似朝著奇奇怪怪的方向走了起來呢?
宓雅兒看著臉麵繃緊的柳鶯鶯,又看了身旁負手而立,目光深深的沈琅,恍然間,心中忽而萌生出一絲奇怪的錯覺來,表哥原不是為了陪玩她來的,而是——
就在宓雅兒神色恍惚間。
方才一氣之下失了理智的柳鶯鶯瞬間緩過了神來,掐在袖子裏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不過片刻功夫她便瞬間清醒了過來。
若說一開始還隻是懷疑,那麽,在沈琅明晃晃的“恃強淩弱”的那一瞬間,柳鶯鶯便深信不疑了,他在爭對沈六公子,還有她。
六郎是她柳鶯鶯瞧上的人,欺負他就是欺負她自己。
於是,一時不慎,氣得將這些日子所有的憋屈全部一股腦地發泄了出來。
隻是……爽歸爽,到底……不合時宜了起來。
她一個寄人籬下之人,怎敢在大庭廣眾縱目睽睽之下同沈家最為尊貴的大公子杠起來呢?
旁人見了作何感想?
柳鶯鶯反應極快。
幾乎是在她意識清醒過來意識到此舉不妥後那一瞬間,便見柳鶯鶯微微緊繃的臉瞬間放鬆,又見她神色微囧,繼而一臉訕笑,又有些難為情,不過眨眼之間,便見柳鶯鶯麵上一瞬間變幻了七八種神色來,最終,衝著大家搖頭輕笑道:“瞧瞧,方才贏到手的賽事輸了,到手的鴨子竟直接要飛走了,實在氣不過便破罐子破摔了起來,不想歪打正著,竟激發了一股神力來,這股神力將我都給嚇壞了,沒有嚇壞大家罷,嗬嗬,實在是失態失態,讓大家見笑了。”
柳鶯鶯笑盈盈的說著。
說這話時,柳鶯鶯做一臉懊惱狀,然而她舉止卻分明落落大方,話語妙語連珠,加之她風情萬種,嬌媚叢生,聲音婉轉如鶯,說出這番話時,便覺得風趣幽默,又妙語生花來。
一時讓大家紛紛跟著笑了起來。
隻見沈燁搖著扇子似笑非笑的捧場道:“沒想到柳姑娘竟還有這等潛力來,幸好姑娘比完了才激發出來,不然方才哪還有咱們上場的份。”
沈燁一語,一時引得大家嗬嗬大笑了起來。
多數人卻也信了她的話的,不然,方才那技術,便是連男子都不如。
當然,也有將信將疑的,譬如,淡淡笑著看向她的蘇子詹。
柳鶯鶯被沈燁這麽一打趣,瞬間臉微微一紅,最終連連朝著眾人遙遙拜了又拜,這才勸住了大家的說笑。
最後,又一時看向對麵沈琅、宓雅兒二人,隻衝著宓雅兒姍姍一笑道:“方才是我們輸了。”
“叫大公子和表姑娘見笑了。”
嘴上雖稱呼著大公子,然而整個過程,柳鶯鶯卻隻有些無奈的看著宓雅兒,同她說著話,連個餘光都不曾掃過旁人一眼半眼。
柳鶯鶯盈盈笑著說著。
她這番說辭,倒也……合情合理。
她方才神情,似在遷怒。
隻不知是當真如她所說,是遷怒輸了比賽,還是旁的什麽,便也不得而知了。
宓雅兒看著柳鶯鶯風姿卓越的淺笑,隻覺得好似方才那一幕恍惚不過是場幻覺。
就在二人兩兩對視間,這時,一個巨大的禮盒突然出現在了二人之間,二人雙雙定睛,便見沈燁將那禮盒高托舉了來,送到了柳鶯鶯和宓雅兒,淡淡笑著道:“二位,這彩頭——”
沈琅挑眉問著。
若按賽程來說,雙方都贏了。
沈琅這個裁判,也一時進退兩難了起來。
宓雅兒見狀,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沈琅,便見沈琅似朝著八百副麵孔的柳鶯鶯臉上瞥了一眼,片刻,隻見沈琅淡淡挑眉道:“柳姑娘神技了得,何人敢與她爭搶!”
沈琅神色淡淡說著,說這話時,語氣並不任何起伏,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
可細細聽去,又仿佛透著淡淡輕諷。
話一落,還不待眾人緩過神來,便見沈琅忽而背著手,轉身負手離去了。
轉身之後,想起方才那氣得發狂的絕美麵容,便見沈琅雙眼輕輕一挑,那清冷削薄的薄唇似淡淡勾了一下,渾身的威嚴森冷之氣竟瞬間淡散了幾分。
他轉身,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徒留下柳鶯鶯得到了這件本該屬於她的彩頭,卻得的好似名不正言不順般,最終,在眾人的好奇遊說下,緩緩拆盒,竟是一尊玉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