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囡囡, 囡囡……”
“大姐姐,大姐姐……”
柳鶯鶯做了個夢,長長的夢。
先是夢到了沈琅, 具體的內容她已然記不清了, 隻記得好似夢到過他,好像抱著她走著, 路是那樣的漫長, 怎麽也走不到盡頭,顛得她胃裏翻滾,吐了他一身。
再然後, 又夢到了吳氏和瑤瑤。
她其實是個少夢之人,或者說是個寡情之人, 來沈家三四個月了,並沒有怎麽夢到過母親吳氏, 許是自幼孑然一身慣了, 從無牽掛,便也少夢。
可是, 這一次卻夢到了, 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仿佛永遠都醒不過來。
夢到他們又回到了雲城別苑裏,娘親吳氏牽著瑤瑤過來探望她,吳氏給她親手做了許多好吃的,她領著瑤瑤去堆雪人, 在別苑裏放風箏, 院子裏的杏子熟了, 她舉著跟長竿便風風火火領著瑤瑤去敲杏子吃。
杏子一顆一顆砸在瑤瑤腦門上,瑤瑤齜牙咧嘴又蹦蹦跳跳的去撿, 吳氏便在遠處溫柔的看著,時不時叮囑她們一聲,喊她們過去吃茶。
後來又不知怎麽的,畫麵一轉,又夢到她生病了,吳氏衣不解帶地在一旁照顧著,瑤瑤那小胖妞更是急得抓耳撓腮,趴在床頭不住摸她的臉,拿軟軟糯糯的小臉蛋不住蹭她的臉,一聲聲軟軟糯糯的喊著她:“大姐姐不要難受,聽話,很快就會好的哦——”
一聲聲軟糯糯的安慰聲直入心窩。
宿醉讓柳鶯鶯頭痛欲裂。
她會飲酒,且酒量不差,昨夜不過才飲了一壇子竟離奇般地飲醉了,醉酒的下場格外痛苦,頭腦混脹,沉甸甸的,意識含混不清。
以至於睜開眼睛,便見一張放大的熟悉的小胖臉依然還在她眼前晃悠,見她醒了,隻一臉激動的朝著她大聲喊道:“大姐姐你醒了,大姐姐醒了。”
柳鶯鶯還沒反應過來,那張小胖臉便噌地一下,一把緊緊朝著她撲了過裏,而後吭哧一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頸,緊緊將她的腦袋抱在了懷裏不斷搖晃道:“大姐姐,嗚嗚,大姐姐,你還難不難受,頭還暈不暈,還痛不痛。”
柳瑤瑤一邊激動的抱著柳鶯鶯,一邊小心翼翼地朝著她臉上吹氣呼呼著。
柳鶯鶯卻隻覺得整個腦袋被人一把薅住了,整個腦袋被晃得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胃裏陣陣翻滾,險些一把吐了出來。
她費了死大力氣才將自己的腦袋從那肉乎乎的小肉身中掙紮出來,定睛一看,便對上了一張略有些熟悉的奶呼呼的臉。
柳瑤瑤?
感情她這是還在夢裏呢?
怎麽還做了個夢中夢?
這個夢實在是做得太久太長了,一度將柳鶯鶯都給繞迷糊了,然而,頭痛欲裂,胃裏的陣陣翻滾竟都那樣真實和難受,沒想到如今做夢竟都如此逼真。
縈縈繞繞的,跟真的似的。
就在柳鶯鶯一臉迷糊之際,這時,遠處吳氏端著醒酒湯緩緩走了過來,看到柳鶯鶯醒了,隻立馬興高采烈的堆起了滿臉的溫柔笑意,加快步子幾步迎了上來,而後一把將柳瑤瑤扯了下去,微微嗬斥道:“瑤瑤,不許鬧你大姐姐。”
轉臉,便坐在了床榻邊沿,微微紅著眼不住眼的將柳鶯鶯從頭到尾,細細致致相看著,好似她是這世間最上等的珍品。
看著看著,不多時,隻緩緩抬起手來輕柔的摸了摸柳鶯鶯的臉,想起了什麽,又立馬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再不住用手去捋她額角的散發,將所有碎發一縷一縷全部捋到耳後了,這才小心翼翼地不住摩挲著柳鶯鶯的臉,一臉溫柔又心疼的看著她道:“可算是醒過來了?囡囡,娘的囡囡,頭還痛不痛?怎地好端端的還飲上酒了呢?”
吳氏溫言軟語,輕輕責怪的看著柳鶯鶯。
雖故作責怪的語氣,卻分明一臉溫柔溺寵。
說話間,還不待柳鶯鶯緩過神來,立馬取了一塊帕子浸濕了再將其擰幹,湊過去,細致溫柔的替柳鶯鶯擦拭的臉,擦拭著額頭。
柳鶯鶯乖乖順順的躺在床榻上,如同夢裏般,乖乖覺覺任由吳氏圍著她忙來忙去,鞍前馬後。
目光一直緊鎖著吳氏。
嘴角始終輕輕揚著。
吳氏給擦手,她便順從的抬手,吳氏給她擦臉,她便靜靜的躺著任其擦拭。
這樣的夢,無論做多久,柳鶯鶯如何都舍不得醒來。
直到圍著柳鶯鶯好似鞍前馬後了一遭後,吳氏將醒酒湯接了過來,正要將女兒扶起來親手喂幾口醒酒湯墊墊肚子,散散酒味,一抬眼,卻見此刻長女鶯鶯正乖乖覺覺,一動不動的躺在床榻上,乖乖順順的看著她。
一雙漆黑好看的雙眼烏溜溜的,表情似有些呆,有些像小時候生病後剛醒時迷迷糊糊的樣子。
吳氏見狀神色一頓,不多時,心一瞬間軟得不成樣子,隻忍俊不禁的抬起手,輕輕捏了捏柳鶯鶯的痰肚子,一臉溫柔道:“怎麽,才幾個月不見,不認識娘了?”
柳瑤瑤見狀,捧著花瓣臉,杵在柳鶯鶯床頭,晃著小胖臉,癡癡笑著跟著學著舌道:“怎麽,才幾個月不見,大姐姐也不認得瑤瑤了?”
母女兩個,一大一小杵在柳鶯鶯床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終於,柳鶯鶯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
正巧這時,桃夭手捧著一攤子酒釀過來,衝著吳氏告著狀道:“夫人,怪道姑娘醉成這樣,姑娘昨兒個夜裏將藏在櫃子裏預備給老爺捎回去的那壇子好酒全部吃光了,那可是整個櫃子裏最烈的一瓶花雕酒。”
桃夭一臉心急如焚著。
吳氏聞言,愣了一下,而後又好氣又好笑,轉過臉來便朝著柳鶯鶯鼻子上輕輕捏了一下,道:“女孩子家家的,吃酒可不好。”
說罷,趕忙將一旁的醒酒湯舉起,一臉耐心又溫柔的哄著柳鶯鶯道:“娘的好囡囡,聽話,快快起來,咱們乖乖將這碗醒酒湯給吃了,吃了胃裏就不那麽難受了。”
吳氏將勺子裏的醒酒湯輕輕吹涼了,跟哄著三歲小孩似的,還張嘴“啊”了一聲,溫溫柔柔的將醒酒湯送到了柳鶯鶯嘴邊。
卻不料,下一刻,柳鶯鶯忽從床榻上驚坐起,而後猛地一下,一把撲進了吳氏懷裏,將她緊緊摟著,紅著眼鼻尖一酸道:“娘,鶯兒想你了——”
原來,眼前這一切竟都不是夢。
吳氏回來了。
她的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