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柳姑娘, 這邊請——”
話說柳鶯鶯到達瑤光閣時,隻見宓雅兒、蘇子磬二人俱在,幾人正簇著案桌, 議論紛紛。
柳鶯鶯一到, 便見沈月澶立馬熱情招呼柳鶯鶯道:“鶯兒,快來, 快過來給咱們掌掌眼, 瞧瞧哪副對子寫得最好?”
話一落,還不待柳鶯鶯走過去,便見沈月澶已迫不及待的幾步迎了來, 親自牽著柳鶯鶯的手走到了案桌前,見沈月澶這副急不可待的架勢, 柳鶯鶯不由忍俊不禁道:“我可文墨不通,哪裏辨別得出好壞, 若鬧笑話便不好了。”
柳鶯鶯淡淡笑著說著。
女子識字不多, 通文墨者本就是少數,柳鶯鶯說她文墨不通沈月澶毫不意外, 隻淡淡擺手道:“無妨, 隻需辨別筆跡即可,你指一個你認為字跡最好的便是。”
說話間,將案桌上幾幅卷起來的對聯緩緩展開,便衝著眾人道:“大家也指一個罷。”
說著,想了想, 忽又道:“我有珍藏筆墨的喜好, 這幾幅對聯可全都是我腆著臉求來的, 今兒個我便豁出去了,姐妹們隻管挑, 挑中哪個,我便將哪副送給哪個,咱們一人一副便是。”
沈月澶一臉大方豪邁。
語一落,便見另外三人紛紛抬眼,各自相看了一眼,最終宓雅兒笑話她道:“嘖嘖,這幾幅筆墨可全是你的寶貝,今兒個怎麽這麽大方,這是要出血的意思?”
沈月澶一臉矜貴傲嬌:“叫你選便選,不然一會兒我該反悔了。”
說著,沈月澶將對聯展開,一共四幅,這才見每副對聯上的內容竟全部都一模一樣,隻見上頭全部齊齊寫著“諸邪回避百無禁忌”八個大字。
一共四幅對聯,正好四人,一人一副。
四人齊齊簇了過去,隻見宓雅兒目光掃過四幅對聯,頓了頓,便慢慢抬起眼來,一臉友好的衝著柳鶯鶯道,“鶯兒先選罷。”
柳鶯鶯正欲推辭,然而一抬眼,見宓雅兒衝她微微頷首,又見蘇子磬一副並無異議的模樣,便也不再你來我往推拒一番,一時緩緩走到案桌前直接選了起來。
定睛一看,這才見四幅墨寶筆跡竟截然不同。
一副蒼勁有力,氣勢恢宏,一副古道仙風,優美俊逸,一道筆墨瘦勁,富有傲骨之氣,一道狂草潦倒,狂妄肆意,卻無一例外,皆是一等一最上等的字跡。
每見一副,都令柳鶯鶯不由為之一亮。
“真是好字!”
柳鶯鶯由衷讚歎道。
當年在萬花樓時,妓院的花樣多,為了吸引才子書生,妓院時不時以文會友,以字會友的,萬花樓的花台上至今還保留著不少青年才俊最上等的墨寶,可是與這四幅相比起來,竟都遜色了不少。
這樣的筆墨若放萬花樓,定然會引得眾多書生簇擁讚歎。
每一筆墨風格截然不同,卻全部一字千金。
難怪沈月澶愛不釋手,悉心珍藏。
隻不知是出自哪個的手筆。
能夠被沈月澶腆著臉求到的,想來是身邊親近卻又權威之人,一瞬間,柳鶯鶯腦海中浮現出了幾個人的名字。
若是出自沈家人之手,那麽此番挑選墨寶之舉不免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隻見柳鶯鶯目光一閃,玉指直接拿起了第三幅,在她拿起第三幅對聯細細看之之時,便見身旁的沈月澶置於腰間的手微微緊握了一下。
第三幅筆墨字跡才幹,想起方才偶遇蘇子詹時,蘇子詹直言不諱的說給沈月澶寫了幾幅對聯,柳鶯鶯一眼便猜出這副字跡乃出自蘇子詹之手。
想起那道俊逸鬆柏之姿,柳鶯鶯心中不免道了聲可惜,今日她對那位蘇公子印象極好,然而若是沈月澶對他……看來回去怕是也得將蘇子詹的名諱從她的名冊中劃掉了。
這樣想著,隻見柳鶯鶯幽幽歎息了一聲,便將第三幅墨寶重新放了下去,果不其然,便見那抹腰間緊攥的手指驟然一鬆。
柳鶯鶯便又將視線回落到了第一幅墨寶上,隨著她視線落定的那一刻,三道視線齊齊朝著柳鶯鶯臉上看了來,沈月澶驚詫,宓雅兒側目,蘇子磬則半眯起了眼來,然而不過略微掃了一眼,便見柳鶯鶯毫不猶豫地將視線從第一幅對聯上移開了。
那日,密室中的道德經,以及玉清院案桌上的字帖,柳鶯鶯看到過兩回了。
第一幅筆跡,早在柳鶯鶯視線落定的那一刻,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沈琅的墨跡。
一板一眼,端正有力,筆力之氣勢,之磅礴,之霸道,之犀利,直接躍然紙上了,人如其名,寫個字都這樣威嚴冷峻,可想而知,這字跡的主人該有多威厲森冷了。
柳鶯鶯甚至懶得再多瞧一眼,最終視線在二和四中猶豫了片刻,隨手選擇了第二副,古道仙風,飄飄欲仙,若字如其人的話,必定是為仙君罷。
在柳鶯鶯挑選第二幅對聯的那一刻,隻見三人齊齊鬆懈一口氣的同時,竟紛紛神色驚詫了起來。
幾人神色均是有些古怪,尤其是沈月澶和宓雅兒,隻見二人對視了一眼,紛紛有些……難以言說來。
不免讓柳鶯鶯越發對字跡這副墨寶的主人感到好奇來。
這時,沈月澶淡淡咳嗽了一聲,衝著柳鶯鶯語意不詳道:“鶯兒……好眼力。”
沈月澶含含糊糊說著,卻分明對柳鶯鶯越發親近了,仿佛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說完,又立馬轉臉笑著衝著蘇子磬道:“磬兒妹妹,你來吧。”
蘇子磬踟躕點頭,視線落在了剩餘三幅墨寶上,隻見她輕輕咬了咬唇,視線甚至沒有任何猶疑的,便直接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第一幅墨寶上,隻定定看著,神色似有些恍惚,最終見她緩緩閉上了眼,睜開眼時,直接嗖地一下將手伸向了第三幅對聯,卻在將要觸及上的那一瞬間,隻見蘇子磬忽而將心一橫,手指調轉間,最終還是轉而伸向了第一幅,輕輕地拿了起來,壓在心間,一時微微垂目道:“這副對聯的字跡跟我爹爹的……有些相似——”
“一恍……來清遠已有三兩個月了,不知爹爹可念叨著我和兄長——”
蘇子磬輕輕說著。
說這話時,她長長的睫毛輕輕打顫著,不敢抬頭看對麵宓雅兒半眼。
卻見宓雅兒神色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抬眼將蘇子磬定定看了一眼,不過很快緩過了神來端得一副全然未知,反倒是笑著衝著蘇子磬勸慰道:“磬兒妹妹可是想家了?”
又道:“伯父定然是掛念著你跟蘇公子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往後將這裏當做你的家便是。”
蘇子磬拿著對聯的手微微一緊,這一刻,隻覺得有些無顏以對似的,良久良久,忽見蘇子磬將手中那副對聯朝著宓雅兒懷中一塞,隻白著臉,一臉倉皇道:“這副對聯……還是還給雅兒姐姐罷,我……我中意這副。”
說完,立馬將第一幅塞還給了宓雅兒,轉身將第三幅蘇子詹的墨寶拿在了手中。
卻見宓雅兒笑著搖了搖頭,不多時,隻將手中的對聯重新歸還到了蘇子磬手中,柔聲道:“不過一副對聯而已,妹妹若喜歡,何需推諉,再說了,這般推諉來,推諉去,回頭該亂了套了。”
說話間,將第一幅重新塞到了蘇子磬手中,而後,又將蘇子磬手中那副遞給了沈月澶,似笑非笑道:“這副,可別跟表妹搶,誰搶她跟誰急。”
說完,沈月澶臉驟然一紅,連連瞪向宓雅兒道:“宓雅兒,你……你……”
然而一開口,卻分明脹紅了臉,支支吾吾無力反駁。
到底沒舍得將那副對聯給塞回去。
最終,宓雅兒這才將剩餘最後一副緩緩拿在了手中,看向手中那副放浪不羈的狂草手稿,宓雅兒定定看著,眼裏浮現出了一抹複雜神色來。
一時,幾人各懷心思,少女含春,分外嬌羞。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沈月澶率先緩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手稿卷起收藏了起來,微微咳了一聲,便衝著眾人道:“對了,你們取走了一副,今兒個也得留下一副來。”
說話間,沈月澶走到案桌前,提起毛筆來,將筆遞給了柳鶯鶯道:“鶯兒,你先來——”
這時,眾人紛紛緩過神來,宓雅兒笑著道:“你又再打什麽主意。”
沈月澶一臉神秘道:“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
柳鶯鶯雖不明就裏,不過客隨主便,自然配合,直接提筆在空對聯上留下“諸邪回避百無禁忌”八個大字,在柳鶯鶯落筆的那一瞬間,便見沈月澶等人紛紛露出“差強人意”的神色來。
柳鶯鶯人有多美,字跡便有多尋常。
隻覺得差強人意,名不副實。
倒也算不上多差,撐死隻能算得一個“順眼”而已。
許是柳鶯鶯人太美,至於這字……與她的美反差太大,不過,落入沈月澶的眼裏,卻讓她覺得柳鶯鶯這個神仙終於落了地,她就說嘛,怎麽可能有人什麽都好。
反倒是柳鶯鶯這抹遜色,讓她覺得她這個人越發真實了起來。
至於蘇子磬的蠅頭小楷娟秀清新,令人眼前一亮。
而宓雅兒的簪花小楷柔美清麗,清婉若仙,竟不輸男兒,令柳鶯鶯為之側目。
竟都寫得一手好字。
整個屋子裏的筆墨,襯托得柳鶯鶯的字跡似一□□刨,白生了那一雙玉手來。
三人落筆後,正欲促膝相談,結交友誼,加深情誼,沈月澶正要與柳鶯鶯相商一個月後柳鶯鶯及笄禮的細則,剛開口道:“對了,鶯兒,你與大哥的生辰竟挨著,一個初八,一個初九,往年大哥都不過生辰,這次你及笄禮大辦,大哥那頭若無人問津好似不妥,不知屆時可否將你們二人的——”
沈月澶剛說到一半時,不想,這時,五房的人又來了,孟氏竟差人直接請到大房的瑤光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