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伊甸學院04
辦公室，夏元冶耐心地聽完林浠的訴求，很是驚訝：“這麽好的機會，而且還是當著全校的麵選出來的，你就這麽拱手讓人，會不會太可惜了？”
林浠把713從頭誇到腳，說拿給他不可惜。
夏元冶輕撫林浠的發，這個人的行為總是過於親昵：“傻孩子，不要因為自己的肉質等級就覺得自己沒資格站在神明跟前，既然是校長當著全校的麵將你選出來的，那你就有資格，我不允許你將這麽好的機會拱手讓人。”
林浠真想說：求求你了讓713去！你們誰想被吃誰去！
夏元冶抬眼看了看門口的羔羊：“不過，你推薦的713也不錯。其實，剛才你們輔導員來找過了我，381生病了，還未康複，還不適合麵見神明，所以我會跟校長建議，讓713代替381，今晚和你們一起麵見神明，如何？”
林浠立馬虛弱：“……謝謝夏教授，我……”我好像也生病了……
夏元冶輕輕捂住林浠的唇：“麵見神明是多少人一生的願望，而你今晚就能見到，多好呢。我會為你祝福的。”
林浠：……（拚命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
一般而言，被選中的羔羊會精心準備7到20天。在這期間每日早晚沐浴全身，保持皮膚光潔嫩滑。每日補充多種營養，日食四餐，忌葷忌辛辣，渾身脫毛，提前一日灌腸，最後一日以流食為主。
這些要求在教科書上有記載，而由於他們要麵見的神明崇尚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羔羊，就連998也隻是準備了七日，四個陪同並未準備。
下午，四個陪同被拉去沐浴更衣，還好沒讓脫毛灌腸。
晚上6點，在整個學院柔和的音樂聲中，一羔羊，四陪同，坐上了長款轎車。轎車全程自動駕駛，所有羔羊被蒙上眼睛。半途，轎車停下了片刻，林浠聽到鐵門嘎吱打開的聲響，他嗅到了濃烈的檀香，似乎想要掩蓋其它味道。
下車，取下眼前的布帶，林浠還以為自己穿到了古代。他站在石塊路上，眼前，是恢弘的重殿廡殿頂式大殿，五脊四坡。校長助理解釋道，此大殿是伊甸學院最富有曆史價值的建築，新科技並未沾染這寸土地，寸土寸金。
剛接觸光亮，林浠感覺有些刺眼，他無意間瞥到垂脊上的串串雕塑，那竟是一個個灰白的人頭。
校長助理順著林浠的目光看過去，直言不諱：“神明最滿意的羔羊被享用後，若留下頭骨，便能永遠住在屋頂上。”
998憧憬道：“希望上麵有我的位置。”
校長助理幽默地建議：“那在神明進餐前，你試著求祂留下你的頭骨。”
713：“助理先生，快帶我們參觀‘羔羊天國’！”
助理帶大家步入大殿。大殿十分寬敞，天花板恐怕有七八米，在其中說話，聲音會顯得有些過於洪亮，還有回聲。他們踩在猩紅色的地毯上，火光照亮了奇形怪狀的雕塑，怪誕可怕的壁畫和整齊的金色櫃子，這些櫃子高抵天花板，裏麵是密密麻麻的窗格。
林浠很快就意識到，這些窗格便是所謂的羔羊天國。
助理隨機拉開一個窗格，其中有個白瓷餐盤，上麵是福爾馬林玻璃容器，其中有一截膨脹的手指。
他讚歎道：“窗格裏保存著羔羊存在的痕跡。這些偉大的羔羊肉質鮮美，實現了自我的價值，獲得了神明的認可，為家族貢獻了力量。我們的工作人員為了紀念ta，便會保留ta身體的一部分，手指、骨骼、器官，都有，偶爾，由於肉質太好，神明把羔羊吃得幹幹淨淨，我們便隻能從聖物中拾取殘留。”
林浠聽得毛骨悚然，蘑菇則一直走在後麵，感覺都快暈倒了。
所以林浠很佩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發問的1749：“聖物？”
助理微笑：“神明也是會消化排泄的哦，聖物即排泄物。”
林浠無聲地幹嘔了一聲。
998就站在林浠身邊，好心地輕撫他的背脊：“1336，你還好嗎？”
林浠順了順氣：“我沒事。”
1749朝他們投來淡漠的視線，轉瞬便離開了。
他們站在大殿樓梯口，下麵沒有燈火，全然漆黑。
助理道：“我隻能陪你們到這裏了，神明在大殿負二樓等你們。記得我跟你們說過的話，你們要按照編排的隊形走，赤腳，順著地毯往前，不可照明，因為光亮會打攪神明。但是，若神明歡迎你們，會特意為你們點燈的。好好體驗覲見神明的幸福吧！”
是的，他們還有隊形。
年僅十四歲的上上級998站在中間位置，他身穿曳地華服，皮膚晶瑩剔透。
1749和713站在998的身後兩側，再後麵便是林浠和蘑菇。這個隊形大概率是按照身高來排的。
林浠是恐怖片粉絲，他比一般人膽大，但遇到現在這種情況，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感覺自己的心率飆到了一百多，怦咚怦咚跳個不停。
蘑菇更是好幾次都沒站穩，在黑暗裏差點摔倒。他最大的弱點就是膽量，看個咒怨他比所有人叫得都厲害。自從來到這個詭異的世界，他一直在想如何逃亡，可是他做不到。隻要有項圈他就無法逃亡，一旦違背命令做和群體不一樣的事情就會被懷疑，他不得不麵見所謂的“神明”。他想過隻要冷靜，說不定能找出避免被吃掉的方法，但現在的一切都突破了他的極限，他感覺腦袋暈乎乎的，隨時都可能跟這個世界說拜拜。
興奮的就隻有998和713。
不對，如果林浠此刻也能像地球上的觀眾那樣，通過夜視功能清晰地看到直播上人物的表情（人物的臉都變成了動物卡通頭像，但是表情非常靈活清晰），他就能發現此刻的998竟滿頭大汗，眼中冒出淚水，這樣的表情，分明是害怕。
林浠深呼吸好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用理性說服自己，選擇麵見“神明”是正確的。
1.遊戲已經給出24小時生存目標，必然會在期間給出難關，打一個BOSS。
2.進入遊戲的第一時間，林浠已經見到了一係列血腥畫麵，其中的怪物、血液和地毯估計就是這裏的景象，所以這裏是遊戲的主線，不可避免。
3.1749和蘑菇也是同行者，加大了他的存活率。已知這兩位也是玩家，也不想死，他們比林浠要強，至少可以辨別食物，說不定還有隱藏技能。
4.一般遊戲的BOSS難度是由簡到難的，現在才在遊戲裏待了幾個小時，就算遇見BOSS也該是個二三級萌物（？）。
5.既然是BOSS，必然有弱點或者盲點，隻要專注這個就可以了。
而且，現在全程直播，想必觀眾會喜歡看到驚險的場麵吧，拿點打賞也是好的……
林浠想的沒錯，此刻，異變官網，他們幾個的直播上了頻道前排，看客就喜歡看這些刺激的，尤其看這種倒黴蛋的遭遇，很多人在死前總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讓人笑掉大牙的蠢事，他們很期待。
林浠的彈幕上盡是：
【來看倒黴蛋！】
【肉質中下還被選中！】
【夏教授愛你所以讓你被吃！】
【BOSS：這個太難吃了我咬了一口就吐了！】
【這麽脆還沒技能居然還敢見BOSS怎麽想的】
【他沒選擇噠】
【害，點蠟jpg】
【一直繃著假裝冷靜呢其實心裏慌極了】
【哈哈，大家都賭他，我也是！】
【我想問血腥畫麵有碼嗎？】
【隔壁的2335也可以加注，感覺會丸得更快……】
【喂喂還有998呢，998才是肯定會死的吧？】
【那就不一定了……隔壁不是有分析嗎，他作為一個玩家，那麽會隱藏，全程徹底融入NPC裏，說不定是個王者。】
玩家被看客下注，賭誰會被吃掉。賭贏了，能瓜分輸家的錢。當然下注的錢也能源源不斷地流入存活的玩家和官網的賬戶。
賭林浠和蘑菇死的較多。
看客們深信這是個超真實的遊戲，畫麵刺激且新鮮，並不知曉遊戲世界的殘酷。
大殿地下二層，羊羔們赤腳踩在地毯上，視野一片漆黑。
他們順著地毯往前走，走得很慢。
在黑暗裏，998再也無法忍耐，他的鼻腔堵塞了，眼淚直流。
他隻是個普通人，就因為一個遊戲內測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荒誕的世界，明明肉質一般，突然就變成了上上，突然就被選中，被周圍的人道德綁架，必須接受他們可怕的祝福，不可以露出任何破綻。
他在大家的麵前笑著，然後在衛生間哭泣，他甚至不敢在牆上刻下求救信號，因為他脖子上的AI在監控他，每次哭泣後他還會跟AI解釋他為什麽哭。
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逃離的機會，但是根本沒有，他一直都在被牽著鼻子走……
不知不覺，他已經來到了這裏，即將變成屋脊上的頭顱。
可是他絕對不能就這麽死去……
“神”一定會吃掉他選中的那隻羔羊，而陪同者的生還率非常大，據說，隻要神不被惹怒，不處於狂躁狀態，便不會動陪同者。
那麽神能不能辨別誰是陪同者，誰是敬獻給祂的羔羊呢？
大概率，不能。
在這一周的準備時間裏，每天入睡前，都有人讓他喝一碗紅湯，在身上塗抹香膏。那味道對於人類而言，很淡，幾乎聞不到，但別人告訴他，那味道可以讓神明興奮，可以刺激神明的食欲。他意識到，被塗抹香膏的人，便是神能夠定位的獵物。
所以他冒險把湯藥倒了，將身上洗了又洗，留存香膏。
他絕對不能死，那麽他需要別人代替他死。
就在剛才，他已經將香膏塗抹到了替罪羊身上——在1336幹嘔的時候。
他扔掉了剩餘的香膏，脫掉了手套，他將另一種苦味膏體塗抹在自己的手腕腳踝上，偽裝成難吃的陪伴者。
而1336的背上，有一大塊，味道濃烈。
那塊香膏會讓神明忽視他的肉質，流著口水將他吞吃殆盡。
對不起，他不是有意的，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幾年前，妖渣和親戚們曾去一個寺廟，其中金碧輝煌，無數整齊的窗格，高抵天花板。親眼見到一個窗格被拉開，其中有縮小的遺照、骨灰和貢品。當時已經是夜晚了，我們準備去樓下看看，樓下全黑，我們慫了，就離開了。
*下次更新，明天晚上8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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