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伊甸學院33

除徐誌波以外,還有兩女一男,都是全副武裝,隻將眼睛和耳朵暴露在外,胸前掛著身份牌。

一橘發女顯然地位比較高,巡視了一圈,稍微叮囑幾句便走了;另一個中年女性比較沉默,唯一的特征就是帶有缺口的左耳。徐誌波的助手就是雀斑男小張,今天引導林浠進屋的就是他,比較活潑。

林浠掃了掃他們的身份牌。

他們幫林浠做了個簡單的體檢,小張幫林浠紮針輸液,將藥瓶掛在輸液架上。接著,這幾個白衣都離開了,隻剩下徐誌波一人。

徐誌波搖起床頭,拉起病床左右兩側的床檔,將床尾的小桌子搭在床檔上。小桌子上放著一塊白板。

隻見他拿著記號筆在白板上慢慢寫:麋鹿?

林浠:是。

確認身份後,徐誌波用寫的方式與林浠交流。

徐誌波(或者說遠程控製者)的風格,便是謹慎,很有學者的風範,不喜絕對,喜歡加上這樣的詞,如“恐怕”,又如“據我所知”,寫的時候也一樣。他動作慢悠悠的,和平時上課一致,怪不得羊羔們一聽他講課就想睡覺。

徐誌波說,上午、下午的診療,輸入的是加速異變的藥物。由於夏元冶對林浠格外重視,專門叮囑了異變要循序漸進,藥物含量並不多,比較安全,林浠可以放心。

餐食確實有麻痹神經的作用,因為很多羊羔在異變過程中,首先改變的是精神,會變得狂躁易怒。被麻痹、精神不太清醒的羊羔,會變得安靜、嗜睡、精神愉悅,如此,他們會傾向於相信異變就是一場美夢。哪怕異變失敗,也是在愉悅中死去。

與徐誌波交流後,林浠便知道,他之前的結論是正確的:

診療方麵他可以配合,配送的食物堅決不能沾。

*

中午的食物,林浠將其倒入馬桶。

他種植的蔬菜成熟了一波,打算吃點西紅柿和黃瓜。

林浠頭次吃係統的食物,整個人都感覺……一言難盡。

西紅柿有些酸,黃瓜太小了。係統雖然提供烹飪服務,所謂的烹飪,就是給5積分,負責煮熟。不可能加調料的。

林浠深深感到,食物這方麵,恐怕光靠係統是不行的。

第一天沒辦法,隻有靠這個破係統了。

於是他還是流著淚吃掉了酸酸的西紅柿和小黃瓜,又去商城買了麵包吃。一邊吃一邊罵係統。

【Eleven:你很難過?】

【林浠:我不僅難過,還生氣。我太餓了!】

【Eleven:我也希望有一天,感受一下饑餓的感覺。】

【林浠:我想吃肉啊啊啊,烤雞!漢堡!糖醋排骨!】

【Eleven:你的肚子在咕咕叫。】

【林浠:不行,我不能靠這個破係統,或許徐誌波能幫我搞點食物……】

【Eleven:或許我可以。】

【Eleven:負責給你們送餐的,是個機器人。】

【林浠:不怕被發現嗎?】

【Eleven:他常來給你們送水送食物,在裏麵混那麽一兩個沒問題的食物也不是難事。】

【林浠:謝謝!可以順便給1749送一份嗎?】

【Eleven:可以。】

於是,很快,林浠吃到了香噴噴的、沒有任何問題的鹵雞腿,他太感動了。

不過,問題來了,哪怕吃了這個,林浠居然還是餓!

他開始情不自禁地去想自己吃過的人間美味。

烤鴨!板栗雞!烤魚!牛排!羊肉串!火鍋!甜皮鴨!鹵豬頭肉!

他不斷吞唾液,剛吃下去的雞腿快速被他消化,現在感覺肚子又癟下去了!

他本來想午睡的,可是太餓了,睡不著!

他居然有點後悔居然把那麽美味的食物倒掉了!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林浠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就是徐誌波說的,藥物作用——

這些藥物會加速林浠的異變,首先被影響的會是林浠的精神,林浠會變得狂躁不安,接著身體也會受到影響。

他到現在都記得128的情況,128一直表現出極度饑餓的狀態,她最後剩下的隻有“吃”這一個本能。

林浠一回想起128的情況,又忍不住幹嘔。

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半小時,林浠又好多了。

他一直睡到放風時間,不斷做一個噩夢,很顯然,是預知夢:

夢中,他看見自己在一個巨大的容器之中。

一個女人站在容器前,刷卡,打開櫃子。

櫃子裏有一串藥劑瓶,她抽出一支,仔細看了看。

她用注射器將金色**注入導管,導管中的**流入容器。

容器中的自己像缺氧的魚那般,不斷掙紮。

氣泡從張大的嘴巴裏不斷湧出。

然後,麵容扭曲地死掉了,一動不動。

林浠醒來,默默地深呼吸。

他理了理思路,看來,這就是所謂的“浸浴”。有個女人會在“浸浴”時殺害他。現在他必須保持清醒,並避開這個死局。

林浠重複觀看預知夢,將女人的一切細節放大。

女人一身白,戴著口罩、防護帽和手套。無法看到她胸前的身份卡。

隻有眼睛和耳朵暴露在外。

她的眼皮有些鬆弛,眉毛稀疏。

她的左耳耳輪有缺角。

等等——這個女人,林浠已經見過了。

診療時,她就站在徐誌波的後麵,和其他人一起幫林浠做了簡單的體檢!

她叫什麽來著。

林浠默默回憶他們的身份卡。

啊,有了。

她叫周梅,42歲。

林浠揉揉太陽穴。

所以說,他的援助人員是徐誌波,企圖謀害他的人就是周梅?

如果是的話,未免有些太順利了。

反正還沒到截止時間,繼續觀察吧。

*

1:30-2:30為放風時間。

放風期間,15-20層所有人員在15層集合,15層有個室內體育場,羊羔們可以在此處活動。

按道理說,應當有300個羊羔,可實際到現場的,隻有五十人左右。林浠大概可以推斷出來,巢穴的空房間相當多,實際入住的並不多,以及在實際入住的羊羔裏麵,有不少已經不適宜出來放風了。

這些羊羔不都是十幾歲的,有好些顯然已經上了年紀,不知道在巢穴待了多長時間了。林浠想起夏元冶的話,異變所需時間因人而異,有的隻需要二十四小時,有的需要好幾年(恐怕這個也是委婉說法)。

每個羊羔依然身穿條紋睡衣,戴有口罩。

林浠很快就明白為什麽需要戴口罩。

因為他的嗅覺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看到其他人,不知道為何,那種饑餓感又一次湧了上來。他竟然能分辨出誰“好吃”,誰“不好吃”。

而很顯然,其他羊羔和他是一樣的。

幾乎每個羊羔從林浠的身邊經過,那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就好像林浠很好吃——明明林浠的肉質依然是中下——唯一的原因,便是他的血。

看來在巢穴中,衡量羊羔的因素,很可能不再是肉質,是血。

祈淵總是很在意林浠的血。

夏元冶說林浠的血可以吸引所有“神明”。

而林浠在頭回麵見“神明”時,皮膚被割破,“神明”對他不感興趣。

這就說明——他的血因為異變,一直在變化。

而現在,他似乎變成了【行走的誘餌】。

十五樓,室內體育場。

由於沒有開窗,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簡直讓林浠頭暈目眩。

林浠越發煩躁,一方麵感覺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另一方麵,其他羊羔的氣味對於他而言簡直就是汙染——

那些氣味仿佛擁有了手腳,纏著他!貼著他!騷擾他!束縛他!感覺快窒息了!

他的心髒似乎就貼著耳膜,怦怦怦怦跳個不停,他的胃也變成了心髒,不斷騰跳著,叫囂著,這一切都讓他對自己感到陌生,讓他害怕,真想立馬逃走!

藍衣讓解散後,林浠趕緊去開了窗。

可是,流動的空氣並沒有讓一切變好,一切似乎都變得更加嚴重。

直到,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森林的味道。

隻要閉上眼,他就遠離了這裏的一切。

他獨自一人,踩在鬆軟的草木上,清泉流淌。

茂密的樹木,層層疊疊,他相信,層疊的樹木背後,是世間的奧秘。

所以他不斷往前。

嬌嫩的花朵簇擁著他。

蝴蝶那雙彩色的翅膀仿佛一對眼睛,時而睜眼望著他,時而閉眼沉默……

這一瞬間的感覺,融為了一個詞:

Epiphany(頓悟)

他感到頭皮發麻,仿佛有什麽觸碰了他的顱骨,給了他無窮無盡的靈感。

可是他又似乎什麽都沒得到。

他一無所有,焦躁不安。

就在這樣,雜亂、虛無又驚愕的時刻,林浠看到了祈淵。

祈淵站在羔羊之中,離他大概有四五米。

林浠意識到,剛才他嗅到的,正是祈淵的味道。

幾乎是本能地,林浠朝祈淵走去。

他碰到了祈淵的手指,後知後覺地發現,祈淵的手,很燙。

他聽到了祈淵沉重的呼吸,透過口罩,傳入他的耳膜。

祈淵死死地盯著林浠,眼底透著紅。

林浠疑惑地張嘴,想問,你怎麽了?

下一刻,他已經被祈淵推開。

祈淵死死地抓住林浠的肩膀,垂著頭,額上冒出汗珠。

他的聲音喑啞:“離我遠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