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伊甸學院29
林浠聽到了潺潺水聲。
他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暗。
“麋鹿，站起來。”柔和的女聲。
林浠站了起來，地板是黑色的，有些粘稠。走路時，腳底會黏上黑液，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更多體力。
他順著聲音走去，看到了一張極其精美的石桌——
這是一塊流水曲觴桌，有樹木，有假山，流水潺潺。
一個戴有半張麵具的女性坐在石桌前飲茶，她看上去很年輕，姣好的身段由白色旗袍包裹，黑色直發及肩。
桌上，一隻灰色的貓睜著藍色的眼睛，盯著林浠半晌，打了個哈欠。
“請坐。”這位女性的唇是紫色的。
林浠坐下，女性又倒了一杯茶，將茶水放在餐盤之上，又將餐盤置於流水之中。那杯茶平穩地滑到了林浠跟前。
茶有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林浠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女性，從她脖子的紋路來看，她應該不年輕了。
“還記得我嗎？”女性問。
林浠搖搖頭。
女性笑了笑：“我的代號是蜥蜴。”
說著，一隻墨綠色的蜥蜴爬上了她的肩膀，和那隻貓一起盯著林浠。
林浠：“看來我的代號是麋鹿？”
女性：“是的，我將測試你的身份，準備好了嗎？”
林浠：“準備好了。”
林浠剛說完，他便感到前額一熱。滾燙過後，是奇怪的冰冷。那種冰冷順著他的神經末梢往下滑行——
奇怪、陌生的記憶閃現在他的眼前。全部都是第一視角。
片段一：
【他】倒在血泊中，鏡片碎了。周圍的人在尖叫。
他的腿沒有知覺了。
片段二：
【他】坐在輪椅之上，身處幹淨整潔的控製室，他的麵前放著一個黑色的頭盔。一旁的屏幕上有著各種各樣的按鈕，他意識到那些是意識投射儀。
一個年輕人在說話：“上次實驗，咱遠程控製了兩隻長尾獸，沒有希拉太可怕了，老天爺呀，一去就被卷入了氨風暴，喬鹿直接吐了——”
一個中年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喬鹿，伊甸學院在希拉內，環境比地球還好。但我們都知道，伊甸學院看起來是個樂園，實際上是個地獄。要記得我們的目的，並且一定要謹記，一旦遇到危險，你必須馬上回來，絕對不要逗留，聽清楚了嗎？”
他說：“哥，沒問題。”
中年男人十分焦慮：“不行，我還是不能讓你去，太危險了。”
他：“哥，我也是組織的一員，我也想幫組織做事。而且，你知道我實在是太在意夏元冶了，我不相信夏元冶會是他們的一員！我必須去調查真相！”
他：“哥，遠程控製沒什麽風險啊，意識彈跳就是瞬間的事。我現在去晚上就回來，記得給我煮餃子吃啊。”
片段三：
【他】取下頭盔，心中洋溢的全都是歡喜。他捉住夥伴的手，大聲說：“我真希望自己變成1336，他能跑、能跳，他活躍得像隻兔子，心理也健康得不得了！”
旁邊的人笑道：“你不是有義肢嗎，跑跑跳跳還不簡單？”
他非常認真地說：“義肢總讓我感到生硬，而當我變成他時，我感覺渾身都是力量，沒有一處是不自然的，我甚至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旁人捂住他的嘴：“喬鹿，你又在說這些危險的話了，你要時時刻刻記住自己的身份，知道嗎？”
片段四：
【他】搖著輪椅，麵朝鏡子。
鏡子裏的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一頭淩亂的黑發，戴著黑框眼鏡，衣冠整齊，臉上卻有著明顯的疲倦和陰鬱，黑眼圈擋都擋不住，下巴滿是胡茬。最顯著的是他的雙腿，根本就不像是成年人的，已經萎縮了。
他有些嫌惡地盯著自己看了一會兒，便搖著輪椅進入控製室。
當他摸到頭盔時，笑得像個孩子。
片段五：
【他】作為1336，穿著條紋睡衣，坐在**，抱著自己的雙腿，自言自語。
他滿臉憤恨：我好不容易擁有了理想的身體，為什麽要阻礙我！
他抱著頭：我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誰了……我隻知道，我一定要讓1336活下去，我們會一起逃出去……將來，我們將成為新的“我”，擁有智慧的頭腦，以及年輕的軀殼……
……
所有回憶戛然而止，林浠快要爆炸的頭腦終於變得輕鬆。
Eleven的忠告是完全正確的，他的潛意識裏有著筆主喬鹿（代號麋鹿）的所有記憶，而他有關玩家的記憶無法被挖掘。如此，他是安全的。
林浠的麵前是一雙眼睛，“蜥蜴”的眼睛。
金黃色的，豎瞳。
蜥蜴盯著他，不說話。
林浠知道，他已經通關了，便回看蜥蜴，也不說話。
終於，蜥蜴張口了。
“你的潛意識中有著麋鹿所有的記憶，【你就是麋鹿】。”蜥蜴說，“但是由於一些內外因素，你迷失了自我，忘記了自身的使命。你在這具身體中待了太長時間，到現在也無法回歸本體。”
林浠：“我要如何才能回到本體呢？”
蜥蜴：“我們以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隻有請你繼續待在這裏，相信我們研究員的努力。”
林浠注意到蜥蜴的語氣變得很客氣，讓他不禁想，這個喬鹿的地位應該也不低。
林浠：“我本體的情況怎麽樣了？”
蜥蜴：“意識活躍，完全與你同調，但是身體呈植物人狀態。放心，我們請了最好的醫護保證你的身體狀態。”
林浠：“我的本體如果死去了，此刻‘我’這個意識是否也會死去？”
蜥蜴：“你的本體若死去，遠程控製將立馬中斷。屬於‘你’的意識會消失。”
林浠聽了就放心了，這個麋鹿就算死了也跟他沒關係，麋鹿的意識消失了，控製1336的就是他林浠了。
林浠：“那……我們的目的是？”
蜥蜴：“我們需要調查伊甸學院的真相，列出高層的具體人員，派別信息，目的等等——目前，伊甸學院有三個是我們的人，趙炎潛入伊甸學院多年，很可惜他到現在等級也隻有三級。你和另一個研究員，使用的方法都是遠程控製。你身上出現了翅脈，頗受重視，將來極有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那個，所以我們會盡全力幫助你，讓你活下去。”
林浠：“我們要推翻伊甸學院？”
蜥蜴：“正是。”
林浠：“你們知道有人要殺我吧？”
蜥蜴：“火球給我們發了信息，我們知道。啊，火球就是趙炎。”
蜥蜴說完，林浠又安然地坐在流觴曲水桌跟前，蜥蜴耐心地跟林浠說：“雖然你的腦海中有著所有記憶，但那些都存放在你的潛意識中，你暫時還是失憶的狀態。
“稍微跟你介紹一下，趙炎的代號是火球，他早就是我們的人，通過選拔考試進入了伊甸學院，你可以通過他與我們聯絡；
“我是蜥蜴，老大的秘書，你以後會經常跟我見麵；
“你是喬鹿，代號麋鹿，你是老大的弟弟，因為一個事件，你抑鬱了十年，為了讓你開心些，他才讓你體驗遠程控製員的生活，結果你無法自拔，成為了正式的遠程控製員。下次我會安排你和老大見麵——當然通過思維隧道，他很擔心你。”
林浠：“好，謝謝你，蜥蜴。”
蜥蜴：“這次就聊到這裏吧，麋鹿。以後有什麽事，火球會跟你對接。祝你一切順利。”
林浠終於離開了“思維隧道”。
他立馬總結情報：
原來，筆主的身份是反伊甸學院組織“新月永恒”的成員喬鹿，代號麋鹿。
麋鹿是組織老大的弟弟，遠程控製員。
麋鹿作為殘疾人，喜愛1336的身體，他在控製後期，精神恐怕有些錯亂了，分不清楚他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他的目的。
而新月永恒顯然希望麋鹿混入高層，了解真相，並推翻伊甸學院。
林浠睜開眼，便看見了趙炎。
趙炎的表情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可怕嚴肅，他笑了笑，露出一顆犬牙。
他伸手，是要跟林浠握手的意思：“恭喜你通過了測評，麋鹿。”
林浠與他握手：“謝謝，火球。”
趙炎：“我想，你現在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務了？”
林浠：“總的目的我清楚了，細節還不是很清楚。”
趙炎：“你很快就會入巢了。巢穴是個極其危險的地方，但是，如果你能像李赫那樣，成功異變成天使，你將擁有一次特殊的選拔機會，可能成為‘牧羊人’的一員。那樣的話，你將獲得更多內部的信息。”
林浠：“原來李赫是這樣成為的牧羊人呀……他是我們的人嗎？”
趙炎：“他不是。”
林浠：“如果我無法成功異變呢？”
趙炎：“如果你發現自己有生命危險，你應當立即斷開與這具身體的聯係。因為如果無法成功異變，這具身體會立刻報廢。”
林浠：“你知道我暫時無法離開這具身體。”
趙炎：“相信我們的科學家們。”
林浠：“好吧。”
林浠揉揉太陽穴：“對了，我的小藍本丟湖裏了，你那邊有多的嗎？”
趙炎微微挑眉：“這不還記得一些細節嗎？我有多的。”
他沒說具體怎麽給林浠，但他肯定有辦法。
林浠：“以後我要如何聯係你？”
趙炎：“我們有‘定期匯報時間’，每周日晚上十點，在秋葉湖最高的那棵銀杏樹下見麵。除此以外，你不需要刻意聯係我，由我來聯係你。因為你沒有屏蔽器，你的所有聯係都會被人工智能監控。”
林浠：“明白。”
趙炎：“還有什麽問題嗎？”
林浠搖搖頭。
趙炎：“現在我需要帶你去見夏元冶，因為你有翅脈，他非常珍惜你。在他麵前你可以自在一些。”
林浠：“好。”
兩人漫步在走廊中。
林浠望著趙炎的背影，看著他潮流的頭發，他的耳環，他五顏六色的毛衣，心中默默思索。
這個名為新月永恒的組織，值得信任嗎？
如果蜥蜴說的是真話，至少現在，他和新月永恒的利益一致，新月永恒會保護他的安全。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姍姍來遲的係統提示音：
【玩家林浠，恭喜你完成調查任務中級（1），調查筆記主人的身份，你成功獲得了2000積分！】
【你在賭博遊戲“1336是否會在24小時之內被選中”中獲得4300積分！】
【你在一天之內獲得打賞8800積分！】
……（還有一些由於賭博、回放獲得的收益）
林浠瞥了一眼自己的總積分。
現在總共有28.8萬人民幣。
事實上，他今天淩晨才轉給了妹妹20萬，應當隻有13.4萬來著。
這賺錢的速度還真是越來越快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遠程控製”的靈感，源於短篇科幻小說《叫我喬》。作者是波爾·安德森，寫於1957年。這個短篇小說被《大師的盛宴：20世紀最佳科幻小說選》收錄。大致講的是一個殘疾人遠程操控人造木星人開荒，發現不僅操控那麽簡單，人類的自我可以在木星人身上複製延續……據說，阿凡達的靈感可能也是源自這個小說哦！
下次更新，明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