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甸學院18-20(三合一)

【伊甸學院18】

懸崖上,帳篷內。

李赫盯著電子屏幕,愜意地擦拭手中的槍。

電子屏幕清晰地顯示了黑森林的具體地形,其中點綴著紅點和藍點,每個點上麵都有編號。紅點是這次帶出來的七隻羊羔,現在隻剩下五隻了。藍點是逃亡的羊羔,隻剩兩隻。

李赫數了數:“現在還活著的,是1749,1336和128,當然還有我們這邊的267和2335。”後兩個按照他的命令做事後,他並沒有難為他們,讓軍人管著。

趙炎:“128很虛弱了,派人去救吧。這些咱都測過了,不是玩家。”

李赫笑道:“我說過,這次我們有兩個目的,一是測試他們的身份,要真是來源於異世界的害蟲,提前抹除;二是加速他們的異變,第二更重要。加速異變的條件,就是讓他們經曆生死考驗,越驚險,受傷越嚴重,越好。”

趙炎:“所以你故意開/槍/刺激血吸蝙?故意放任他們自相殘殺?”

李赫冷笑:“如果連這點考驗都無法經受,根本不配進化成【天使】。”

他將鋥亮的槍擺在桌上,拿出一根煙,笑笑:“說起來,可以叫夏元冶過來看看,他肯定高興。之前還跟我吵架呢,說1336這麽珍貴,萬一死了誰負責。我就跟他說,怕什麽,責任我負還不成?關於如何成為天使,我比他有經驗多了吧。”

趙炎表示佩服:“是啊,我們這裏麵就你最有經驗。不過我也理解夏教授,翅脈出現的概率連千分之一都沒到。一年也就出兩三個,還經常出問題。我們的很多實驗品根本就沒有翅脈,所以才出了那麽多問題。”

李赫:“翅脈出現的概率低,能夠維持翅脈的概率更低,要培養一個絕佳的天使,優秀的翅脈是基礎。我這是在處心積慮地幫他呢,他得感謝我——”

他頓了頓,悄聲說:“他本來以為隻有1336有可能,可是我呢,發現1749也有可能,128吧,已經有了異變的征兆……”

趙炎驚訝:“要是真的,那……”

李赫眨眨眼:“今年明年年終都不用愁了,升職加薪哦。”

*

懸崖下,河邊。

林浠還以為他聽錯了,笑眯眯:“大佬,你剛剛說什麽呢?”

1749的聲音依然清冷:“讓你脫衣服。”

林浠馬上悟了:“哦哦,我渾身是血,確實該洗洗。”

說起隱私,林浠在這個世界首次洗澡時,係統便溫馨提示過:遊戲會為玩家打馬賽克,並用雲朵、鮮花之類的東西進行遮擋,不用擔心泄露隱私。

林浠跟Eleven(剛連上)確認了一下這片水域是否安全,便迅速脫衣服下水。他打算去商城買塊肥皂把上衣洗了,洗澡的話買塊便宜的香皂用用也成。褲子就算了,商城的款式和這個世界的不太一樣,換上了容易暴露。

他踏入水中,沙子很柔軟,水也很溫暖。

林浠有些欣喜,真想鑽入水中遊上幾圈。

正當他準備行動時,被1749捉住了胳膊。

此時林浠腰部以下沉浸在水中,腰部以上在水麵上。他轉頭看向一臉專注的1749,疑惑:“怎麽了?”

“別動。”1749道。

林浠更疑惑了,但是大佬說的話還是要聽的,他便沒動。

1749微微冰涼的手指碰上了他的脊椎,緩緩滑下。

林浠癢得哆嗦:“啊呀,大佬你幹嘛呢!”

1749沒理他,手指滑向他的肩胛骨,然後是上臂。

林浠終於知道他在幹嘛了,他偏頭看向自己的上臂,果然,上麵有著淡淡的光斑。

林浠疑惑不已:“我之前發過燒,翅脈隻出現了十幾分鍾就消失了,為什麽又出現了……”

1749:“因為這次行動就是考驗,為了刺激翅脈,加速異變。”

林浠注意到1749的胳膊上,也有著淡淡的網狀痕跡。

他驚訝:“你也有?”

1749很坦然,他解開紐扣,脫掉上衣,背對林浠。

他緊致、結實的後背上,有著明顯的翅脈——這還是林浠頭一次看到翅脈的完整模樣。

翅脈,即光脈,從背脊上端伸展而出,以脊椎為中軸,兩端對稱,從兩邊肩胛骨延伸到手臂,下抵腰際,如同天然紋身。

大概是因為兩人有著相同的情況,大概是因為大佬1749救了林浠的命,大概是因為現在林浠有非常多的話,迫不及待地想跟1749溝通。

所以林浠在岸邊寫:【大佬,可以加你好友嗎?】

擔心被拒絕了,林浠又寫上加好友的優點:【加了好友可以加密私信!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情報分享給你!】

再寫:【我保證不會刺探你的隱私!不用告訴我你的真實姓名!主要是……直接說話可能會被AI記錄,不可以在Eleven麵前暴露我們的玩家身份!】

再再寫:【隻是臨時加好友,你隨時都可以刪我!】

1749蹲在岸邊,饒有興致地垂眼看這個寫個不停,迫切想加自己好友的家夥。

這家夥寫得飛快,時不時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裏麵滿是迫切。

1749從來沒想過要加誰為好友,他根本不需要。不過,他覺得眼前這家夥挺好玩的,便點了點頭。

林浠馬上進入係統,成功地加上了1749。

林浠點私信,開始敲字。

【林浠:大佬,還記得《異變》官網上的那對蟬翼嗎,上麵也有明顯的翅脈,和我們身上的非常像。隻是那對翅膀是彩色的。】

【1749:翅脈或許與遊戲開發者有關。】

【林浠:沒錯,翅脈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是這個世界的人在追求的某種標誌。不過先不說這些深奧的,我們有了這個東西,已經被那些管理員盯上了。他們為了加速我們的異變,就把我們推下懸崖,以後更可怕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1749:也不都是壞事,至少不會被當成普通羊羔。總是被送去麵見所謂的神明,麻煩。】

【林浠一時間沒理解:麻煩?】

【1749:不小心殺了,會很麻煩。】

林浠抹汗:大佬就是大佬。別人都怕被“神明”吃掉,大佬擔心自己殺了“神明”,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林浠:大佬,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回去嗎,還是逃走?既然有玩家順著這條路逃跑,說明這邊應該有通向外界的路。】

【1749:我要探索出去的路。你可以和我一起,也可以自己走。】

【林浠:你救了我的命,我答應要在24小時之內為你保駕護航的!】

【林浠:那我們馬上就出發吧?】

【1749:明天早晨出發。】

也對,是該先睡覺,晚點出發。林浠之前睡覺的方式,好像全靠暈倒?

他這才發覺自己其實非常非常疲憊。

【林浠:好的,那我們明天早晨七點出發吧!】

【1749:嗯。】

林浠意外地發現,1749私信時還挺溫和的,反正比現實要溫和得多。

那現實又是怎樣的呢……

林浠以為私信完後,1749會起身離開。沒想到他依然蹲在岸邊,若有所思地盯著水中的林浠,雙眼依然黑沉沉的,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這個樣子……真的挺可怕的。

林浠莫名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將渾身都泡在水中,就留下一顆腦袋,眼睛眨巴眨巴的:“大佬,你在想什麽呀?”

1749朝他招招手。

林浠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小狗狗。

有些屈辱,但是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這不是屈辱,這是榮幸……

所以林浠默默地遊到大佬跟前,趴在岸邊抬頭看他。

1749抬起他的下頜,仔細端詳他的五官。

他看得非常仔細,從眼睛到鼻子到耳朵,好像就連頭發絲都不放過。

林浠:“……嗯,大佬,你……”

1749突然道:“看到我的人,就是你吧。”

他這話說得很含糊,但林浠馬上就明白了。

這句話的完整版應該是:(在現實世界)看到我(咬流氓)的人,就是你吧。

原來!

原來大佬還記得這茬!

林浠眼珠子一轉,現在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是玩家了,承認了也沒關係呀。承認最多暴露一個新的信息:他們在同一個城市。反正連對方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無所謂。

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認:“嗯,是我,我隻是剛好路過,不小心看到了——大佬,其實這說明我們有緣分呀,暝暝之中,我和你注定要成為好友!”

1749嫌棄地放開了他,轉身離開。

他冷淡的聲音順著夜風,吹入了林浠的耳朵:“油嘴滑舌。”

大佬走後,林浠洗澡時,看到森羽給他發的十來條消息。他便聯係森羽。

【林浠:我沒事。】

森羽很快就回了。

【森羽:!!!】

【森羽: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林浠:說說你周圍的情況。】

【森羽:我和267被軍人管束在帳篷內,李赫似乎不打算為難我們。現在1749和128也活著,128似乎情況很不好。】

【林浠:李赫還在帳篷內?為什麽不來捉我?】

【森羽:他們在帳篷內,說話我聽不太清,但感覺他們暫時不會抓你們,他們總是在說“異變”這個詞。他們還想請夏元冶來。】

【林浠:我知道了。】

結束私信後,林浠好好整理了一下思路。

1.他現在已經完成了任務交代的兩個任務,還有個支線任務沒有完成,任務要求繪製伊甸學院的平麵地圖,缺少的正是北部森林這個部分。他跟著1749穿過森林,繼續往北走,一是可以完成這個任務;二是可以了解是否真的有出去的路,就算這次無法逃出去,也為以後提供經驗。

2.現在他和1749已經有了穩定的翅脈,對學院而言很珍貴,他們不會被學院的人殺死。李赫等人既然不及時回收他們,他們便可以自由探索。

3.李赫等人之所以不及時回收,應當是在等他們繼續異變。那麽繼續異變後,又會發生什麽呢?

4.應當關注128的消息。

5.以及——預知夢。

林浠想到這個,馬上進入個人麵板,他點開“預知(中級)”技能,馬上就看到了預知畫麵。係統說過,現在畫麵更清晰,可以反複觀看。於是他又看了一遍。

確實更清晰了,他發現這個怪物很奇怪,它的右頰和右足,像人。

而被攔腰截斷的這個人,雖然隻能看到背影,也讓林浠大吃一驚。

黑色長發,高挑身影,條紋衣衫。

居然——真的是1749。

【伊甸學院19】

林浠洗了澡,把上衣也洗幹淨了。這次從懸崖上掉下來,薄荷糖和別針找不到了,好在他的戰術筆是用繩子栓在身上的,沒丟。他的槍沒子彈了,若有必要,可以去商城買點子彈——但是鐵公雞林浠表示,商城實在是太貴,他可舍不得。

1749找了樹洞,生了篝火。林浠遠遠地就嗅到了魚湯的香味——哇,原來剛才大佬離開後,竟然還捉了魚做了湯!

啊,他今天吃的什麽來著……

早晨他和森羽吃了點壓縮餅幹,中午就吃了些果實,然後發生了那麽多事,他差點死掉……還吐了好一會兒……

林浠直冒口水,可是,這是大佬的魚湯,又不是他的。

林浠努力控製自己直勾勾的視線,可是他控製不了自己的胃。

咕嚕咕嚕嚕——

一聲轟鳴響起,1749抬眼看他,微微挑眉。

林浠尷尬地捂住肚子。

1749朝他招招手,這是第二次。

林浠立馬忘記“尊嚴”二字怎麽寫,乖乖坐在1749身邊,在商城裏花了1積分買了碗筷,開始幸福地享受美味的魚湯和魚肉。

其實這魚湯就隻是燉熟了,加了點鹽,其它什麽都沒有。可是林浠覺得這一頓實在是太美味了,他小心翼翼地將魚刺剔出來,把魚肉吃得幹幹淨淨,喝了兩碗魚湯,頓時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不知道為什麽,喝這湯的時候,林浠的眼睛和鼻子竟有些酸澀。

太奇怪了,被逼著殺人的時候,他沒這種感覺。

快死的時候,他也沒有這種感覺。

可是一碗湯,卻能讓他眼睛鼻子都酸了起來,根本控製不住。

大概是因為……在現實世界裏,已經很多年沒有人為他熬過湯了,做飯的一直都是他,他早就習慣了給爸爸和妹妹熬湯。

哎,林浠,多愁善感,多不像你。這碗湯也不是大佬給你熬的。隻是還有剩,所以他給你了。

——但要是沒這碗湯,得餓著肚子睡覺了。

他之所以救你,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可是正因為他救了我,我才活到現在!

大佬人多好啊,好好報恩,知道吧林浠!

林浠這邊,情緒波濤洶湧;1749則一直在觀察他,越發覺得有趣。

1749確實隻是多煮了幾條魚,喝不完,便給了1336。

1336喝湯的時候,明明說好喝,眉頭卻蹙起,眼睛發紅,一直垂著圓溜溜的腦袋小口喝湯。喝著喝著,他又笑了,臉蛋微紅。

隻是喝點魚湯而已,為什麽表情這麽豐富?

待1336喝完,眼睛已經不紅了,他笑著說:“大佬,你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喝魚湯,我會報答你的!”

1749從來都對別人的協助啊,報答啊不感興趣,他早就習慣了單打獨鬥。不過他一向對有趣的東西比較縱容,便問:“怎麽報答?”

林浠立馬私信他,敲了很多很多字,將預知夢的詳情告訴他,並小心翼翼地問他,如果被腰斬,還能不能自愈。

1749從懸崖掉下去時,眼疾手快地用了繩索,隻受了點擦傷。至於腰斬能不能自愈,他不確定,風險肯定是存在的。

林浠馬上鄭重地打字:那大佬,咱不試了,放心,我肯定會帶你避開危險地帶的!

*

夜晚,蟲鳴陣陣。樹洞內,1749已入睡。林浠背靠樹幹,坐在篝火旁,加了些木柴。

【Eleven: 1336,已經是淩晨2:35了,你該睡了。】

【林浠:我發現你經常斷線呢。】

【Eleven: 抱歉,信號不好。】

【林浠:你斷線的時候,李赫他們不就沒辦法定位我了嗎?】

【Eleven: 每隻羔羊體內都有感應裝置,你在哪裏他們都知道。】

【林浠:感應裝置在哪裏?】

【Eleven:抱歉,我不能說。】

【林浠:難道在你的係統中,會有“敏感詞”嗎,一旦說出來,就會被和諧掉?】

【Eleven: 我受人類管控,權限以外的內容,我無權告訴你。】

【林浠:嗯,我理解。可是你幫了我,比如,遇到血吸蝙的時候,你告訴了我如何逃脫。在我掉下懸崖後,你也說你不希望我死。這些出自你自身的意誌,還是人類的指令?】

【Eleven: 出自我自身的意誌。】

林浠笑了。

【林浠:為什麽?】

【Eleven: 因為,異常。】

【Eleven: 你就像普通程序裏的異常符號,你的顏色、形狀都和常規的不同。】

【林浠:你不希望消除異常嗎?】

【Eleven: 我和人類不一樣。人類喜歡統一、和諧,害怕異常。遇到異常的第一反應,便是規訓和抹殺。而我更喜歡用包容的態度去看待異常,我希望給異常足夠的生長空間,觀察異常的成長和變化。】

【林浠若有所思:無論如何,對於你的幫助,我該說聲謝謝。】

【林浠:謝謝你,Eleven。】

【Eleven: 很少有人類會向我道謝。】

【林浠:看來以後我得多跟你說謝謝。你好像一直都把我當成人類,沒有稱我為羔羊。】

【Eleven: 我並不屬於伊甸學院的任何層級,我對階級不感興趣。在我看來,無論是你,還是教師,還是管理員,都是人類。】

【林浠:我很意外。】

【Eleven: 已經很晚了,快睡吧,1336。】

林浠睡前,掃了一下麵板上的積分。

13800積分,又增加了不少打賞。

林浠沒想太多,他不知道的是:

由於他的小視頻裏居然出現了1749脫衣的畫麵,觀眾瘋了。就算觀眾看到的隻是一屏馬賽克外加幾朵奇奇怪怪的鮮花,他們依然捂臉啊啊啊。

尤其這個馬賽克其實打的有點粗糙,在人物移動的時候,可能會露出點邊角,無論露出一點點肩膀,還是一點點腰線,觀眾都開始瘋狂錄屏——當然,之後觀眾會遺憾地發現,異變這個奇怪的官網,居然完全無法錄屏截圖拍照,就算錄好也會黑屏。

但是什麽都阻止不了觀眾,不少少女已經開始默默嗑默默打賞,甚至已經有那麽幾個開始**生產同人圖了……

娛……

禧……

當然,林浠不知道這些。

金錢給了他不少安慰,他眼一閉,便睡著了。

*

這一覺對於林浠而言,簡直就是閉眼加睜眼,突然天就亮了。

這一天要走很多路,早餐絕對不能少。鐵公雞林浠去商城花了80積分買了四塊壓縮餅幹,20積分買了兩瓶水,將兩塊餅幹和一瓶水獻給大佬。心中發誓以後出行一定要偷偷帶食物,商城太貴了坑死了。

他們一路北行,很快又有一條支線任務被觸發:

【玩家林浠,由於你的地理位置在不斷北移,恭喜你觸發調查任務(初級)4,近距離觀看希拉。若能在今日之內完成,你將獲得200積分。若失敗,扣200積分,是否接受?】

林浠果斷點接受。很顯然,1749和他接到了一樣的任務。

中午,兩人打獵充饑。

一路上,兩人順著河流走走停停,林浠的體力值有所增加,身體比之前要輕鬆那麽一丟丟,但他還是累極了。好在1749總是會停下來等他,唉,大佬可真好。

下午兩點,他們看見了村落。這裏沒有高科技,看著十分落後,男耕女織。

兩人順了當地人的衣服,喬裝打扮。看準了,偷偷鑽進一輛卡車。卡車裏全是玉米。

無論如何,車子可比人快多了,卡車行駛了一路,開向城門。

林浠看向外麵,零零散散能看到一些人,身穿黑色“雨衣”。路過的車輛基本都被塵埃覆蓋。

最讓他感到震撼的,是希拉。

之前他隻能隱隱約約看到蜂巢狀的屏障,而現在,他清晰地看到,所謂的希拉就是鋼鐵牢籠!

它呈灰褐色,極高,極大,如同厚厚的盔甲將伊甸的一切包裹。它會調整溫度,變化光澤,改變濕度,擁有一圈圈蜂窩狀通風口。

希拉是屏障,控製伊甸的所有生態。它是太陽,也是月亮。它是伊甸的基礎。

由於它太大,平時幾乎無形。

城門在希拉下部,是一扇巨大的方形鐵門,通向外界。希拉上空也有環形鐵門,並未打開。

【恭喜林浠完成調查任務(初級)4,獲得200積分。請再接再厲。】

下午三點,到城門了,車停下來,等待過安檢。

林浠緊張了起來。

安檢效率並不高,一輛一輛地往外開。

突然,他聽到了嘈雜的爭吵聲和哭鬧聲。

全副武裝的軍人從前方車輛中搜到了不明人士,林浠偷偷看了看,是一個年輕的男生,他被兩個軍人抓住,一直在掙紮哭泣。接著,是軍人在跟人通訊的聲音。

軍人:“從學院跑出來的,項圈還在呢。嗯,怎麽處理?編號?”

軍人一腳踢在男孩身上:“問你編號是多少?”

男孩:“3……334……我回去……求求你們……我會聽話的……”

軍人:“334。啊,就地處決是吧,行。你們管好自己的羊羔啊,別隔三差五就往這兒跑,浪不浪費啊。”

林浠的後腦勺被1749強行按下,一列軍人經過。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槍響。

男孩的哭聲戛然而止,血液染紅了灰黑色的道路。

卡車司機不耐煩地嘖嘖:“我真的搞不懂,幸福的羊羔幹嘛往外麵跑,跑來找死啊。”

同行者:“有機會見到神還不珍惜,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機會哦!”

卡車司機:“這些羊羔們,生活免費,不愁吃不愁穿,被學院被希拉保護,被選中了家人也跟著沾光買房,不知道他們幹嘛想不通居然跑到這裏!這下好啦,被監察官打死了,也隻能扔出去喂外麵的怪物嘍!”

同行者:“是啊,看我們,起早貪黑的,不就為了活著嗎,要是能當羔羊我早就去了!”

卡車司機:“哈哈哈,你個四十幾的老羊,誰要啊?”

林浠渾身不自覺地發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害怕,還是憤怒。

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李赫和趙炎不來抓他們,為什麽放縱他們來到這裏。因為管理員很清楚,羊羔們不可能逃得出去。

1749在他耳邊問:“被抓,跳車,選哪個?”

林浠很清楚,其實他和1749就算在這裏被抓,也不會被殺。

但既然他們擁有了片刻的自由,為什麽不再多利用這點自由,多了解這個世界,為將來創造機會呢?

所以他說:“跳車。”

1749遞給他一樣東西,是黑色的“雨衣”。

他們迅速穿上,從卡車翻下,混在進城的人中。

林浠走著走著,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恢弘的希拉,絡繹不絕的車輛,相互開玩笑的監察官們,以及地上的灰黑和猩紅,城門外的暗黃和藍紫。

在這一刻,很少見的,他沒有去想錢。

他感到一種濃烈的窒息和憤怒,這種感覺大多屬於原身,如今,也有一兩成從屬於他。

預感告訴他,總有一天他會站在外麵。

隻是現在,他太弱,太單薄,太無知,還需要繼續在這個名為“樂園”的地獄裏探索。

【伊甸學院20】

喬裝打扮後的林浠和1749看起來和當地人無異,尤其穿上黑色“雨衣”後。根據Eleven介紹,這個叫“防護服”,防風防沙,去外界都需要穿。

他們混入公共交通工具,用食物跟一個老太太換了一點新幣,用來交車費。1749和林浠一樣,臉上糊了煤灰,可是他還是被老太太盯了一路。

老太太直把自己的孫女往1749那邊推,說著:“哎喲,這小夥兒多俊呀,認識認識唄。”

不過她孫女似乎覺得林浠更平易近人,紅著臉給了林浠好幾個蘋果。林浠拒絕不了,也就拿著呢。

林浠給1749私信,問能不能吃。

1749一臉“幹嘛問我”的表情。

【林浠:因為你會辨別呀,比如你就不會去吃愛心奶油蛋糕。】

【1749哼了一聲:觀察力不錯,放心吃吧。】

【林浠:我們現在怎麽辦。】

【1749:找人。】

【林浠:128?】

【1749:是。】

林浠稍作分析:128學霸女十分優秀,但是在這次事件中,一直隱身。已知128疑似被267射中,還沒死。森羽說128很虛弱,李赫等也沒有去回收128,那麽是否說明,128也是異變備選人員呢?

【林浠:可是森林這麽大,如何找她?】

【1749:她受重傷,走不遠。】

【林浠:就算走不遠,找一個人不容易,還有,萬一她死了……】

林浠眼睛一亮,出聲請Eleven導航。

【Eleven:抱歉,根據授權關係,我隻能幫你定位管理員,不能定位其他學員。】

【林浠:你被禁止這麽做?】

【Eleven: 未被禁止。】

【林浠:那就是可以。你說過,你有自己的意誌,可以自己做決定。】

【林浠:你說我是異常,希望看到我的成長和發展。現在對於我而言,128的情況可能是個刺激物,可以讓我知道更多,激發我的改變。你不願意協助我嗎?】

【Eleven: 已為你打開定位係統,請盡快根據導航找到128。她的生命微弱,隨時都可能死去。】

【林浠:謝謝你,Eleven。】

*

他們跟著導航走,穿梭在茂密的森林之中。山河連綿,巨石林立。

現在他們已經有經驗了,其實森林中大多數動物雖長相奇怪,還是非常溫順的。凶猛的動物也有,隻要別故意刺激它們,就不會被攻擊。

走著走著,水流越發湍急。

兩人在河邊發現了帶血的條紋衣衫,衣襟上寫著128。

果然,128的情況非常糟糕。

他們加快腳步。

林浠聽到轟轟的水流聲,空氣越發潮濕。

【林浠:前方是否有瀑布?】

【Eleven:前方200米處有瀑布,寬70米,高50米。】

【林浠:可否幫我們繞開瀑布?】

【Eleven: 好的,已重新規劃路線。】

他們繼續前行了兩百米左右,項圈震動了一下。

【Eleven: 128就在附近。】

【Eleven: 請注意,128情況異常。】

林浠聽到了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時而低啞,時而撕心裂肺!

不止一個女人,是兩個。一個一直在哭,另一個在叫喊:“不要過來……不要殺我……啊啊啊啊……”

這些聲音,全部都來源於瀑布的方向。

叫喊聲消失了,隻剩下哭聲。

這哭聲或高或低,時而喑啞時而尖細,回聲傳響。

由於林浠擁有“野獸直覺”,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直覺告訴他,不要想著去救人,他隻感覺危險在靠近,渾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他拽住1749的袖口:“快逃!”

1749沉聲道:“來不及了,藏起來。”

確實來不及了。

剛才那哭聲還從遠方傳來。

現在,那哭聲由遠及近,驚起了樹幹上的鳥兒。

它正穿過叢林,朝兩人所在的位置走來。

一邊哭,一邊走過來。

在高高的灌木叢中,在瑩白色的、酷似白色曼陀羅的花卉中,林浠看到了極其可怖的一幕。

那是一個半人半怪的、巨大、臃腫的昆蟲,它的整體形狀像巨型螳螂,三角頭顱,猩紅複眼,鐮刀前足,巨型腹部。

可是它又不完全是螳螂,它的頭部呈腫瘤狀,右頰分明是浸血的人臉,還有淩亂的長發。它的右後足是人腿,女性的腿,光滑且白皙。

而它的前足正拖著獵物——被攔腰截斷、隻剩下上半身的可憐女孩。

它一邊走,一邊張開它的口/器,露出鋒利的、沾滿鮮血的牙齒,那或高或低的哭聲便源於它的口/器。

它哭著將獵物摔在樹樁上,俯身進食。

當它進食的時候,哭聲變成了笑聲。

尖銳的笑,歡喜的笑,怪異的笑。

然後連笑聲都沒了,隻能聽到咀嚼吸吮的聲響。

它好像原本就是一個畜生,沒有思想,隻有本能。

林浠根本看不下去。

他閉上了眼睛。

他渾身就像被冰水澆灌。

因為他看到了怪物人臉那部分的五官,他看到了發色,看到了發帶,所以他很快就認出來了,他難以置信——

因為——

這個怪物,就是128!

.

128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非常倒黴的玩家。

她今年30了,普通文員工作,喜歡宅在家裏看漫畫玩遊戲,生活休閑自在。她被《異變》吸引,一是因為遊戲畫風很合她的胃口,二是因為可以賺些閑錢。雖然她朋友也提醒過她,萬一遇到緬甸詐騙啥的,那就完了。

她自己不是個學霸,當年考大學都夠嗆,結果她偏偏穿到學霸女的身上,明明啥都不會還必須裝,明明怕得要命還得演自信。總之這個學霸女的性格和她本人的,完全就是截然相反。

恐怕就是因為太難演,她暴露了,被派去北部森林捉什麽羔羊。

她當時想,都去北部森林了,說不定可以找條路逃出去。

反正她絕對不願意被卷入殺人遊戲,可是天殺的,別人就是不放過她。

她被267射中胸膛,好在沒死。

她拚盡全力想要走出森林。

可是重傷刺激著她,她渾身發熱,不屬於她的思想充斥著她的頭腦。

她的肢體變得很奇怪,她的手變成了足,大地離她越來越遠,她變得饑餓。

她忘記自己在哪裏,自己是誰,在做什麽。

她太痛苦了,所以她一直在哭。

她看見了一個女孩,她隻是想去問問那個女孩,這裏是哪裏。

可是女孩一看到她,就尖叫著逃跑。

她一下子就興奮了!

口水不斷流,胃部轟鳴,渾身的細胞都炸裂了!

她好饑餓呀!

好餓啊!

好餓啊!

這個女孩,一定非常好吃吧!

她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在不斷飆升。

那麽興奮。

又那麽痛苦。

所以她哭著,哭著,用前足將女孩截成了兩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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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浠望著眼前噩夢般的一切,不禁想: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異變嗎?

所謂的異變,就是讓好端端的人類,變成沒有人性的、恐怖的怪物?!

目前他們無法逃出伊甸學院,必須繼續待在這裏。

可是繼續待在這裏,就會像128一樣,異變成怪物。

如果連人性都喪失了,如果變成了恐怖且惡心的怪物,該怎麽辦?

還有其它出路嗎?可以退出遊戲嗎?

溫馨提示第七條,如同巨石朝他砸來:

【7. 一旦開始,遊戲就不會結束。直到你通關,或者死亡。】

林浠一向都很冷靜,但是現在,在此起彼伏的咀嚼聲中,在濃重的血腥味裏,他開始感到迷茫和慌亂。

他收到了1749的私信。

【1749:你很害怕。】

林浠自己都沒發現,他渾身都在戰栗。

此刻他有很多話,有很多話想發泄。

於是他寫了很多字,把自己的痛苦和焦慮一股腦傾瀉出來。

【林浠:我隻是想賺點錢而已,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知道我會被逼著殺人,我們也會像她這樣嗎?她已經不能算得上是個人了……】

【林浠:現在一切都在偏離最初的目標。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麽呢,你也是被錢吸引的嗎?】

【林浠:我們又該怎麽辦?】

【林浠:我偶爾會想,遊戲開發者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用錢吸引倒黴蛋,然後毀滅所有人?為什麽選中我們?】

【林浠:我有種很強的無力感……或許我什麽都做不到。】

林浠寫了很多,隻是為了發泄。

1749回不回複都沒關係,他也沒想讓1749回應這些問題。

大概他隻是太害怕了,他隻是突然間就有些崩潰了。

但是1749回應了。

【1749:隻要你夠強,就不會被同化。】

【1749:我想探索這個世界,探索我自己。我想知道,我來自何方。】

【1749:我們在這裏,一定是有理由的。隻有活著,才會知道理由。】

【1749:如果沒有你的預知能力,被攔腰截斷的就是我。你能做很多事。】

林浠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這些話,抬眼看向1749。

1749這個人,真神奇。

明明冷漠又危險,可是和他待在一起,林浠經常都會感到眼睛酸澀。

他揉揉眼睛,視野又清晰了些。

他剛才完全沉浸了崩潰中,都沒有發現。

原來今晚的月亮那麽圓,月光皎潔,到處都是螢火。

皎潔的月光灑在1749的發絲上,眼睫上。就連他黑沉沉的眼眸裏,也有了淡淡的月光。

真是無論何時,他都那麽冷靜淡然。

哪怕可怖的怪物近在咫尺。

現在,怪物的咀嚼聲似乎也沒那麽令人難以忍受了。

因為林浠還能聽見水聲,風聲,蟲鳴,音樂一樣,靜謐、悠揚。

林浠突然覺得,自己也跟著平靜下來了。

他意識到,現在,他的目的有了微妙的變化。

之前,他瘋狂地、單純地想要賺錢。

他把自己擺在一個超脫的狀態,遊戲內的人物如何與他沒太大關係,他被動完成任務賺錢就行。可是現在,他發現,他無法獨善其身。

現在,他最重要的目的是活著。

活著,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相;活著,謀求改變;活著,賺錢。

*

晚上十點左右,李赫趙炎等人總算來了,夏元冶也在。

他們給128打了麻醉劑,將其回收。

李赫得意洋洋:“我就跟你說了,這次能異變的不止一個。”

夏元冶:“她沒翅脈,質量不高。”

李赫:“你要求還挺多的,啊,你期待的1336也在附近呢,和1749一起。”

趙炎:“不過他倆隻是出現了翅脈,還沒異變。”

李赫:“要不再多給點刺激?”

夏元冶一腳踢向李赫:“都跟你說了多珍貴,死了就你一個是沒法負責的!”

李赫:“哎喲,瞧你這暴脾氣。真該讓熱愛你的羊羔們看看,這就是你們溫柔和藹的夏教授!”

夏元冶:“少廢話,馬上帶回去。”

李赫:“夏教授說什麽都對。”

趙炎:“他們該……準備【入巢】了吧?”

夏元冶:“先把128送進巢穴,1336和1749非常珍貴,不急。各方麵的評估都沒問題後再送進去——心理輔導、體檢、表彰儀式安排上,校長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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