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下）
林浠感覺這個倒計時是埋在體內的定時炸彈，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試了很多次，隻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見。用手機自拍，照片右上角會有，照鏡子時，鏡麵上也有，不知到底是什麽原理。而除了玩家，普通人是看不到倒計時的。
《異變》根本不是個普通的遊戲，官方不需要頭盔，不需要遊戲倉，不需要借助任何高科技設備，竟然就能遠程控製玩家……這種超乎尋常的技術，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不屬於地球上的人類。
有人嚷嚷著要報警，有人現場崩潰，也有人出來分析了。
【灌水：建議大家將24小時倒計時當成人生的最後時光，完成願望，留下遺囑，誰都不知道會在遊戲裏遇到什麽。】
林浠深吸一口氣，點開。樓主名為“錢先森”。
【1L（樓主）：首先報警是沒有用的，樓主去過警察局，警察無法看到倒計時，目前還沒有出現任何傷亡事件，我們也沒證據，無法立案。這款遊戲敢在全球高調宣傳，還說會把遊戲內容直播到官網，說明他們不怕被抓。】
【2L（樓主）：查不到網站的聯係方式，源代碼竟是一片亂碼，十秒後就會化為虛無。我們隻能利用已知的信息進行推斷。】
【3L（樓主）：根據七條溫馨提示，我得出以下結論：
1.我們每個人都有24小時倒計時，進入遊戲順序是不同的。如果先進入遊戲的分享情報，後進入遊戲的生還率可能會更高；
2.“若在遊戲中死去，現實中的你也會死”，這是最可怕的一條。我們不知道在遊戲裏的生命值如何，官方沒有提到試玩時間（大概率沒有），我們不知道會麵對怎樣的敵人。唯一能確定的是，不能重新讀檔，不能複活，與其說是遊戲，不如說，我們會『穿越』到另一個世界；
3.所謂“不再處於食物鏈的頂端”，說明遊戲裏肯定有捕獵人類的存在；
4.“一旦開始，遊戲就不會結束，直到你通關，或者死亡”，說明我們與官方簽訂了一條不平等的契約，隻能一直玩下去，直到通關。】
【4L：謝謝樓主的分析，所以說，這是一個為了賺錢不要命的遊戲。】
【5L: 天哪我剛滿18歲，還沒讀大學呢！】
【6L: 我認為大家太悲觀了，遊戲隻是太高端，超過了我們的認知……我覺得，遊戲隻是在營造真實的氛圍而已！】
【7L：我在新泉市，好害怕求組隊啊啊啊啊！】
【8L回複7L：溫馨提示裏寫著，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不要隨便曝光遊戲身份……雖然現在不太理解，但還是謹慎些比較好吧。】
【9L：7L我們組隊吧，私。】
【10L：賺錢去陰間花嗎？真是瘋了，沒辦法退出嗎？？？】
【11L：唉天上是真的不會掉餡餅，我先去跟男神告白……嗚嗚嗚……】
眼看著已經迅速蓋了一百多樓了，繼續看也沒太大意義了。林浠果斷下線。
他並不認為這是他人生的最後一天，不過，該處理的事情必須趕緊處理了。由於時間有限，要用最直接的辦法。
目前他的兼職是家教和餐館，他寫了一條病假短信，發給兩位雇主，順帶催了催工資。
他花了20分鍾給媽媽打了個電話，讓妹妹穿好衣服，收拾行李。之後，敲響了父親的房門。斷斷續續敲了整整十分鍾，帶著起床氣的林昊才終於開門。濃濃的煙酒味撲麵而來，滿臉胡茬的林昊瞪著兒子，顯然情緒不佳。
林浠本能地戰栗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爸，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林昊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耐煩：“有屁就放。”
林浠沉聲說：“我要讀大學了，你也忙，所以我想，能不能讓吱吱跟著媽媽？”
林昊嗤笑一聲：“你覺得我沒能力當監護人？”
林浠心想，難道有嗎？
當然他還是委婉道：“你當然有能力，隻是……”
他話還沒說完，桌上的玻璃杯已經砸向了林浠的左頰。
林浠的反應速度一向快，都是練出來的。以前他被林昊打，總是躲不了，身上的傷就要多些。後來他擅長躲了，少了不少傷。
這次他本來可以躲過去的，但他沒有躲。
玻璃碎在地上，林浠聽到了林織的尖叫。
他製止林織：“我沒事，別過來。”
他的左頰火辣辣地疼，口中有著淡淡的腥味。林織開始小聲地哭泣。這一幕，在這些年重複上演。
林昊指著林浠的鼻子罵：“你小子別假惺惺的了，你就是嫌棄老子沒能力，天天跟看條狗似的看老子！真他媽養了條白眼狼！行，你們要滾，老子巴不得，滾多遠是多遠，現在就給老子滾！！！”
他打開房門，指著外麵吼道。
林浠拉著妹妹的手，往外走去。
林昊還在後麵罵：“別以為那臭娘兒們就稀罕你們了！就倆累贅！她巴不得你們滾得遠遠的！！！”
林昊罵罵咧咧地關了門，林浠卻並沒有馬上帶妹妹離開。
他問林織：“看起來嚴重嗎？”
林織想要幫林浠擦拭嘴角的血跡：“流血了……好嚴重……明天臉肯定會腫得老高……”
林浠卻製止了妹妹的動作：“別擦，看起來越嚴重，越好。”
他捉著手機，笑眯眯地摁了三個數字：1、1、0。
報警時他的聲音戰栗，帶著濃濃的哭腔。
報警後，他的眼淚立馬沒了，開始不慌不忙地自拍，並問：“吱吱，錄音沒問題吧？”
林織連連點頭，之前好幾次，她也按照哥哥的吩咐及時錄音了，還有幾段錄像。
“這些都是為了給警察看嗎？”林織問。
林浠點頭：“舉報家暴最重要的就是證據，施暴過程的錄音和視頻都很重要，等警察來了，需要去特定醫院驗傷。”
除了臉上的新傷，他身上還有舊傷。
林織皺起眉頭：“可是你以前說過，就算報警用處也不大……最多出個什麽……告誡書警告一下……”
“他雖然嘴上讓咱滾，但他不會甘心讓咱走的。林昊這人吧，有著奇怪的傳統觀念，無論他過得如何，孩子必須跟他。我要讀大學了，他惦記著我的價值，隻要有你，就有源源不斷的撫養費通過你流向他。所以協商變更撫養權這條路走不通。”
林浠翹起嘴角，“所以我的目的是，將這些作為證據，讓媽媽起訴，變更撫養權。法條上說了，‘與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不盡撫養義務或有虐待子女行為，或其與子女共同生活對子女身心健康確有不利影響的’，可以變更撫養權。”
林織這才恍然大悟。
林浠沒說的是，他這樣做也是在跟母親施壓。林母是愛他們的，但是林母更愛自己的新家，害怕新家庭被打攪。所以她就算知道兒子女兒過得不好，依然假裝不知道，不願意爭取撫養權。
關於妹妹的事，林浠找她談過好幾次了，她總是說，再等等。現在林浠把這件事鬧大，讓警方通知母親，讓這個懦弱自私的女人看看所有證據，同時，他將相關信息透露給親戚，各方麵的道德壓力會讓母親沒辦法拖延，她必須立馬扮演一個心疼子女拚盡全力爭取撫養權的偉大母親。無論她的出發點是什麽，林浠毫不在意，他隻想給妹妹一個更加安全的住所。
當晚，警察開具了傷情鑒定委托書，第二天上午，林浠鑒定了傷情。他們的母親坐高鐵從C市趕來，已經有些顯懷了。看到受傷的兒子，眼睛紅腫的女兒，哭成了淚人，直罵林昊良心被狗啃了。
卻說林昊，昨晚看到警察來了還罵罵咧咧說自己沒錯，口中喊著“哪有兒子舉報老子的，老子就教育一下，有什麽錯？就TM一白眼狼！”街坊領居都出來了，對著他指指點點，都說他們早就知道這家夥家暴，多可憐的兩個小孩兒，還有人現場舉報林昊聚眾賭博，拿出了視頻證據……本來他還不斷辯解，後來聽說可能會被拘役、管製，判處有期徒刑，他腿都軟了，被警察架上了車。
中午兩點，兄妹倆跟著母親從警局出來，三人吃了肥腸粉，又馬不停蹄地趕去C市。好在兩個城市其實挺近，高鐵也就二十來分鍾，主要地鐵挺費時的。下午四點過，總算到家。
兩個小孩兒昨夜基本沒睡覺，到了媽媽家，林織直接癱在**。睡著之前，她依稀聽到哥哥在客廳跟母親和叔叔說話。她實在是太累了，便睡了。
林織醒來時，已經晚上六點過了。林浠坐在她身邊，一半臉蛋腫得不像樣，表情卻很平和。
林浠說：“吱吱，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哥哥成功獲得了《異變》的內測資格。”
林織驚訝得合不攏嘴：“哇——————”
林浠連忙蒙住了林織的嘴巴：“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
林織點點頭。
林浠摸出一張銀行卡和五張皺巴巴的毛爺爺，塞在林織手中：“賺的錢都會匯到這張卡裏，密碼就是你的生日，哥的小金庫就靠你保管了。”
林織感覺接收了重大任務，連忙鄭重地點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林浠揉揉她的發：“接下來媽媽會爭取你的撫養權，肯定會順利的。我相信媽媽和叔叔會對你好，但如果他們沒有，也沒關係。讓自己吃好、穿好，實在受不了，等開學了住校，眼不見心不煩。”
一股隱隱的擔憂湧上心頭，林織：“你隻是要玩一個遊戲而已，又不是要離開……”
林浠：“我打算提前去學校附近打工，租房住，那樣打遊戲才自由，免得被媽嘮叨。”
“這樣啊……”林織其實還想說，能不能帶上她，但她明白自己不能成為哥哥的累贅，於是她忍住了嘴裏的話。她根本舍不得花哥哥的錢，她暗自發誓要好好保護哥哥的小金庫。
*
林浠交代完這一切，閉目看了看倒計時，隻剩兩個小時了。
這兩個小時，他需要轉移位置，購買防身武器，以備後患。
他坐公交去偏僻之地找了一家廉價旅館，交了一周的房費，專門交代不需要保潔，不要進入他的房間。放下東西，他便定位附近超市和五金店，打算購買一些便攜武器。
走出超市，還剩四十分鍾，他加快腳步。已經是晚上八點過了，夕陽西下，夜幕低垂。
他聽見打鬥聲，前方一群紋身混混在圍攻一個年輕人。
林浠垂著頭打算繞路離開，可是天不遂人願。
他聽到了殺豬般的嚎叫。
一高大的混混直直地倒在地上，死死捂住脖子，可是血還在噴濺。塵埃在橘金色的陽光裏湧動。
其他混混剛才還囂張不已，此刻就像見到了怪物，就連手中的鋼管也掉落在地上。
那是一個高挑的長發男子，很年輕。雙眼漆黑無光，皮膚蒼白，染血的唇帶著詭異、放肆的笑。
毫無疑問，他長得十分出挑，可是顏值再高，此刻也隻會讓人感到膽寒。
他的臉上、襯衫上是星星點點的血。
他舔了舔嘴唇，如同被激起獵食欲的冷血動物。
有那麽一刹那，那黑洞洞的眼似乎撞上了林浠的，林浠心髒一顫，寒意爬上他的背脊。
他立馬收回視線，趁亂離開。
稍微繞了點路，確認安全後，他才回到住所。
沒空去細嚼剛才的驚嚇，他打開論壇。此時隻剩下二十分鍾了，他的心跳在加速。
論壇的正上方出現了猩紅的數字，上麵寫著，存活人數：4997
也就是說，有三個先進入遊戲的人，已經死掉了。
點進數字，隻能看到三條冰冷的描述：
“羊羔-我是美人蛇”陣亡。
“羊羔-宇宙”陣亡。
“羊羔-金錢豹”陣亡。
先進入遊戲的不少，但是無人到論壇發帖。官網已經開始直播。論壇一片混亂。
林浠看了幾秒直播，不知道真相的人在瘋狂打call，歡欣不已。林浠很快便發現這東西對他用處不大，因為每個人要麵對的情況完全不同。
林浠準備好一切，躺在**。
倒計時為00：00：00時，他聽到了冰冷的機械音：
【玩家林浠，《異變》歡迎你。這是你的身份卡，你隨時都可以在遊戲麵板的個人頁麵查看。】
【編號：1336（伊甸學院的每隻羊羔都有編號）
身份：伊甸學院五年級三班的羊羔（你是天生的獵物），其餘未知
年齡：16（適齡羊羔一隻）
肉質等級：中下（肉質級別有下、中、上三個大的等級，“下”包括下下、下中、下上，中包括中下、中中、中上，以此類推，目前發現的最高級為上上。你的肉質很柴，還偏酸，不夠美味，要努力變得美味哦~）
生命：25（你很脆，一不小心就死了，恢複能力還不行）
精神：90（雖然你很菜，但你膽子大，不易被同化）
攻擊：17（你打不過一隻大鵝）
智力：78（出乎意料的，你並不笨）
積分：0（為了賺錢好好努力吧）
技能：暫未發現】
【任務一，在遊戲裏存活24小時，獎勵100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