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請求
“哎,你別叫他,空位那麽多去別的地方坐又怎麽了?”胡廣插話道。
陸昭從桌子上坐直,沒有立刻起身,而是伸了個懶腰。
他靠在後桌的桌沿,仰臉看向身邊站著的人。
少年黑眸像淬了冰,半垂著薄薄的眼皮,視線居高臨下地灑下來,帶著點目中無人的味道。
陸昭打了個哈欠,站起身。
換了個位置,陸昭也沒了補眠的興致,接過胡廣手裏的牌玩了一把。
腦子裏卻在思索,學校裏什麽時候來了這麽個帥逼。
那人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剛坐定便倏爾皺了眉。
一群人還在玩牌,沒注意角落裏的事。
突然“噌”的一聲,是窗戶打開的聲音。
晚上的冷風不講道理地吹進來,凍得人一個哆嗦。
陸昭捂住手裏的牌,朝窗戶看過去,剛巧看到少年收回的手。
教室裏的人都看了過去。
處於視線中央的人,毫無所覺,或是覺察了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開了窗戶,這人皺著的眉並沒有鬆開。
他起身走到講台,拿起值日生準備的消毒水,回到座位上。
水霧噴灑在桌麵、凳子上,將陸昭剛剛碰過的地方,覆蓋了個遍。
很快,刺鼻的消毒水味,蓋過了那股縈繞不散的、帶著體溫的玫瑰香。
一班裏的人愣了大半。
窗邊的人表情依舊很淡,看不出明顯的厭煩,但動作的意味卻溢於言表。
那人將消毒水放回講台,路過陸昭時扔下一句:“別坐我位置。”
陸昭捏著手中的牌,罵了句艸。
程冕和周景還呆在別墅裏。
大廳的投影屏上正播放著《劍山》的樣片。
影片的最後一集,妖王獨半和主角秦風同時陷入險境,獨半為了救秦風受了重傷,絕麗的容貌都失了顏色,蒼白無比。
秦風咬牙背著奄奄一息的獨半,在懸崖峭壁上艱難上行。
多麽情比金堅的一場戲,放出去不知道要賺多少眼淚。
但沙發上的兩位全都麵無表情,仔細看還有點丟了老婆的不爽。
“這什麽垃圾劇情,拉低格調,不剪留著幹嘛?”周景嗤笑一聲。
程冕沒理會,麵無表情繼續往下看。
周景受不了喬億那張臉和別人“親親我我”,轉身打了個電話。
他打給喬億,沒人接。
又打了一次,依舊沒人接。
周景臉色立刻沉下來。
身邊的助手湊過來解釋:“可能是工作人員要求,錄節目時不能接電話。”
周景把人推開,又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把喬億的工作地點、動向以及見了什麽人都事無巨細交代清楚,周景臉上那點戾氣才消下去。
他回到沙發旁坐下,朝程冕笑笑:“程總見笑了。”
周景打量了程冕一會兒,道:“不過程總應該能理解,喜歡的小玩意兒總要握在手裏才放心。”
程冕不置可否,隻是抬手關了投影儀。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帶著攝影機過來,走到程冕身邊道:“程總,這會兒您有空嗎?該拍您的部分了。”
程冕抬手想看一眼時間,看到空****的手腕又放下,和拍攝組一起出了門。
畢竟是戀綜,除了陸昭那邊有任務,程冕這些留在別墅裏的人,要想辦法給外出養家的伴侶準備一件禮物。
禮物的獲得,也需要積分來換。
不過不是像陸昭那樣係統的工作,做些小任務就可以。
因為後期剪輯給力,甚至這任務是否真做都沒有關係。
程冕來到的是一處花田。
現在季節有些晚了,但花田裏依舊零零星星開著玫瑰。
一進花房,帶著溫度的玫瑰香撲麵而來。
程冕找到花農,詢問禮物需要的積分。
跟著過來的工作人員,以為程冕要送陸昭一捧玫瑰。
聽著似乎的確是程冕這類人的偏好。
鮮花好看,浪漫。
主要是不複雜,也不需要多用心。
隻是如果要湊夠九十九朵,需要的積分很多。
這位程總八成不會自己動手掙積分,所以剪輯程冕這部分的時候,要費神了。
但是出乎工作人員預料,程冕問的不是九十九朵玫瑰的積分。
而是一朵。
工作人員忍不住腹誹這位程總的小氣。
聽程冕和花農交流才恍然。
程冕要的不是一捧切花,而是一株玫瑰,生長在泥土裏,活的玫瑰。
陸昭忙了一天,頂著一身濃鬱的劣質香水味回了別墅。
別墅裏大多數嘉賓都已經回來了,陸昭打了個招呼,回房一看,程冕竟然不在。
陸昭洗了個澡,大部分的香料味道散去,隻留下尾調淡淡的香味。
他擦幹身體要出去,浴室外傳來點動靜。
沒一會兒浴室的門打開,程冕走了進來。
結婚快兩年,該幹的不該幹的都幹了。
陸昭也懶得害羞,隻打了聲招呼:“回了?”
程冕點了下頭,徑直走到洗手池旁。
他道:“今天殺蟲的團隊來過。”
陸昭放下了心,知道晚上能睡個好覺了。
同時腦海裏閃過程冕麵對蟑螂的神色,陸昭又覺得有點可惜,看不到這麽有趣的場景了。
但陸昭很快開始懺悔。
一個員工,可以向老板學東西,但不能熱衷於看老板的笑話。
他套好浴袍走過來,有點好奇地問:“你今天去哪了?節目組也給你安排任務了?”
程冕點了點頭,但沒有多說。
陸昭去拿毛巾擦頭發,低頭看到程冕潔白的襯衫袖口,竟然沾了點泥。
陸昭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看了一眼。
沒錯,的確是泥。
他臥了個大槽,沒想到節目組膽大包天,竟然敢讓程冕下地幹活?
秉持著想為老板分憂的原則,陸昭想說,要不咱們倆換換吧?
但腦補了一下程冕冷著臉站在小賣部櫃台後的樣子,又默默把這句話吞了下去。
程冕在認真洗手。
他把兩顆黑曜石袖扣解下,放在一旁。
沾了泥點的襯衫袖扣鬆鬆挽上去,露出瘦削卻不失力量感的腕骨。
程冕皮膚很白,在浴室的暖光燈下,依舊泛著層霜感的冷光。
清冽的水流衝刷在他修長的指骨上,讓陸昭心裏升起一種極為陌生的熟悉。
陸昭晃了下神。
再回過神來,發現程冕在看自己。
黑漆漆的眸子,盯得人心裏發慌。
看什麽啊?
陸昭嘴唇動了動。
他視線再次落在程冕手上,這次注意到了別的。
這人一把袖子挽上去,時常戴著腕表的手腕便**出來。
即使程冕皮膚足夠白,但常年被表帶覆蓋的皮膚,依舊和周圍的皮膚有著細微的差別。
這兩天,這種差別正在慢慢變小。
程冕垂了下眸,視線在自己空****的手腕上掃了一秒,又掀起來,直直落在陸昭眼裏。
陸昭猛擦了把頭發,轉身往外走:“你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出了浴室,帶上門。
陸昭頂著毛巾坐在床邊。
水漬沿著發燒滴在床單上,暈染出深色的印記。
茫然地擦了會兒頭發,陸昭想到程冕剛剛的視線,動作又頓了頓。
他大概知道程冕的意思。
陸昭也明白,自己多少有點毛病。
姚家嫌棄他,姚力江打過他一巴掌,所以陸昭從沒認過這對爹娘。
當初冒著雨回到養母家,養母對著他問了句,姚一言還回來嗎?於是那麽多年來,陸昭會往家裏打錢,會給他們寄姚一言的照片,但他沒再回去過。
現在也一樣。
程冕當著他的麵,摘了他挑的表,扔了。
他便完全沒了給程冕挑這玩意的興致。
就像是憋著一口氣,你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們。
這心態多少有點孩子氣了,還弊大於利。
但連這點都不堅持,陸昭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什麽。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
陸昭站起身,假裝剛剛什麽都沒看出來。
他換好睡衣,正想睡覺,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響。
像是有東西被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程冕走出浴室,聽到聲響也皺了下眉。
陸昭打開門探頭看了眼:“好像是億哥那邊的聲音?”
他抬腳要往那邊走,卻被程冕拉住手腕。
陸昭回頭,不明所以。
程冕黑眸看向他,問:“那麽擔心喬億?”
“啊?”陸昭愣了兩秒,點了下頭,“當然擔心啊。”
程冕盯了他一會兒,微抿了抿唇。
“哦。”他鬆了手,轉身回到床邊,聲音低且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