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民政局
陸昭有認真想過要不要當製片人。
他依舊更想演戲,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演不下去,製片人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譚導要出去辦點事,剛好陸昭拍完了今天的戲份,秉持著不去白不去的想法,也跟過去學習了一趟。
回來時,剛好路過民政局。
看到熟悉的路段,陸昭又想到了自己和程冕結婚之前。
他自己找上程氏集團,兩句話敲定了一場驚掉所有人眼球的婚姻。
雖說是自己主動的,但陸昭並沒有什麽真實感。
這些有錢人結婚前總要簽這個協議,那個協議,他以為要拖拖拉拉很長時間。
沒想到第二天,程冕便找了過來。
當時陸昭還在跑組,每天忙忙碌碌卻蹭不到戲。
聽說外麵有人找他。
陸昭出去,看到一輛沉穩的賓利。
車窗開著,冷淡的男人坐在駕駛座上,右手夾著煙垂在窗外,聽到聲音,冷沉的目光隨意瞥來。
陸昭一如既往認不清人,心裏卻猜出了答案。
八成是昨天他見到的那位程總,圈裏神話似的影帝。
沒等陸昭打招呼,男人熄了煙,道:“上車。”
同樣冷淡的嗓音壓過來,似乎因為抽煙,帶了點不明顯的啞。
陸昭確認了來人,也沒多說,打開車門上了副駕。
車內的空間很隱秘,沒有其他人。
隻飄**著淡淡的煙味,是特質的煙草,並不嗆人。
煙味之下,壓著男人本身的味道,冷而沉穩。
陸昭手指勾著安全帶,有些不自在。
程冕發動了車子。
他沒說去哪,陸昭也沒問,隻伸手捏了捏外套的口袋。
裏麵裝著身份證和他的戶口本。
車子行駛的路線慢慢變得清晰,陸昭回國還沒多久,但是知道前麵有個廣場,廣場對麵是民政局。
眼看著路線逐漸靠近,陸昭才終於有種自己要結婚的意識。
同時一絲忐忑湧了上來。
陸昭一手捏著口袋裏的證件,一邊裝作不在意地扭頭看著窗外。
實則心底有點說不清的後悔。
後悔是不是太意氣用事,太衝動了。
姚一言挑釁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為什麽這次就忍不了,把人家未婚夫給搶了?
還有些莫名的擔憂。
從今以後,他要負擔起這份陌生的“工作”嗎?
如果是十八歲以前,陸昭根本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會給人當替身。
思緒突然打住。
摩挲著口袋裏那張小小的卡片,陸昭又覺得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十八歲以前他手裏什麽都有,包括父母獨一無二的寵愛。
而現在的他,根本沒什麽好失去的。
一路忐忑了半晌,車子緩緩停下。
陸昭做足心理準備打開車門,發現外麵不是民政局,剛剛離開的劇組。
程冕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繞了回來。
這人一路一言不發,仿佛就是心血**,想帶他兜個風。
陸昭心想,這家夥肯定是忘了帶戶口本。
第二天,程冕又過來了。
這次上車時,陸昭轉頭看向自己這位陌生的“未婚夫”,提前問了句:“額……你證件帶了嗎?”
程冕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問的那麽直白,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陸昭任他盯著,心裏腹誹,看什麽看,到底帶沒帶啊?
然後他看到程冕打開抽屜,給他看了一眼駕駛證。
陸昭哽住。
他不知道是程冕會錯意了,還是他會錯意了。
但這一次陸昭沒有走神,仔細盯著路段。
的確是去民政局的路。
在靠近民政局最近的紅綠燈路口,程冕車子緩緩減速。
陸昭不爭氣地也又緊張了起來。
可是,程冕不知道為什麽打了轉向,變道,在路口左轉掉頭。
民政局又緩緩遠離。
陸昭一顆心拋起來又落下去,有種被耍了的茫然。
他看不懂這位程影帝是要幹什麽。
駕照都拿到了,總不是要在這條路上練科三吧?
第三天,再看到這輛賓利,陸昭很想抬腳踹過去。
他熟門熟路打開車門做進去,但是沒去前麵的副駕,而是直接打開後座車門窩了進去。
像前兩次一樣,車裏有股淡淡的煙味。
前座的男人似乎驚訝於他這大搖大擺把他當司機的行為,一時間沒有發動汽車。
陸昭昨天琢磨了一晚上,大抵搞了明白。
這位程影帝估計也在猶豫要不要和他結婚。
畢竟放下良知找替身,應該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陸昭有些不耐煩,直接道:“程總,我每天在劇組幫忙很累的。先在您這睡一會兒,您什麽時候想好了要結婚,咱們倆就去領證,不結就把我送回來。”
車子的後座很舒適,陸昭睡了一路。
這一次,車子停下來時,陸昭看到了民政局的大門。
前座當了一路司機的人下車,繞到後麵打開車門。
看著睡得頭發亂翹的陸昭,男人垂眸,低聲道:“給過你兩次機會。”
車子拐過民政局前的紅綠燈。
坐在副駕的小許忍不住道:“陸哥,您對這段路挺熟啊。”
陸昭笑了笑:“多來幾次當然會熟。”
不僅熟,他連紅燈一共幾秒都數過。
把小許送回去,陸昭今天的事情也差不多辦完了,直接開車回了家。
客廳裏還靜悄悄的。
陸昭往沙發上一坐,膝蓋又碰到了茶幾,疼得他“嘶”了一聲。
樓上臥室的房門應聲而開,程冕走了出來。
陸昭捂著膝蓋抬頭看過去:“你在家啊?”
“嗯,剛到。”程冕下了樓。
陸昭剛準備卷褲腿的手又停住,按住了膝蓋。
受傷的第三天,正是難熬的時候,手掌下的皮膚還腫脹著,一碰就疼。
程冕已經走到了近前。
他把手裏的酒杯放下,看看陸昭的膝蓋:“傷怎麽樣?”
“沒多大事。”陸昭說。
程冕盯著他沒動。
陸昭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樣看人。
像是冷冷注視著獵物的捕食者。
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遮掩,反正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要坦誠相見。
陸昭再次想卷起褲腿,卻發現今天穿的是條沒彈性的牛仔褲,褲腳卷到小腿已經是極限了。
猶豫了兩秒,他解開腰帶,想把受傷的那隻腿抽出來。
隻抽出一條腿,還要顧忌著布料不要磨到傷口,實在是有點艱難。
陸昭正想放棄,一邊站著的程冕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褲腳拽了拽。
陸昭連忙伸出手拉了下,好歹保住了另一條腿上的褲子。
雖然並沒有什麽必要……
程冕沒理會他的小動作,低頭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
前兩天的磕傷不僅沒消,現在變得愈加嚇人。
整個膝蓋都不正常地腫脹著,顏色青紫,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突兀。
程冕轉身去看茶幾上的袋子。
袋子拆開了,但藥油和藥膏都完好無損地躺在袋子裏,沒有拆封。
“我用的那瓶。”陸昭指指旁邊已經拆封的。
他又解釋了一句:“之前買的,不用多浪費。”
程冕瞥了眼他的傷口,拿起拆封的藥油看了一眼,抬眸道:“過期了。”
“哦是嗎?”陸昭抬眼去看牆壁上的時鍾,“我沒注意,怪不得不管用。”
“哢噠”。
程冕把藥油放回茶幾上,厚底玻璃瓶和大理石茶幾相觸的聲音挺刺耳。
陸昭捏了下牛仔褲上的金屬扣。
姚太太經常說他粗魯,不懂禮儀。
陸昭曾經是真不知道她嘴裏說的貴族禮儀是個什麽東西,但程冕應該屬於很懂的那類人。
這個男人可以做到任何動作都輕緩又不失優雅,吃飯時勺子不會碰到瓷碟,放杯子時也悄無聲息。
再加上他不愛說話。
陸昭老懷疑,如果這家夥願意,完全可以把生活演成默片。
所以,即使程冕日常麵無表情,但隻要他不高興了,總能從一些細枝末節裏,強勢地展現出來。
就比如現在。
看了看被放在一邊的藥油,陸昭思索著該怎麽哄老板開心。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見程冕坐在沙發上,朝他招了下手,道:“拿來。”
“什麽?”陸昭茫然。
“腿。”程冕直接伸手把他受傷的那條腿撈了過來。
指腹和皮膚相觸,陸昭還沒條件反射的蜷腿,膝蓋便已經搭在了程冕腿上。
男人沒看他,隻伸手拿過那盒新的藥油拆封,倒在手心,兩手合上把藥油暖熱。
陸昭靜靜地看著他做這些。
這些步驟其實陸昭也會,隻是懶得做。
但是看別人做不一樣。
他小時候皮得要死,整天爬高上低,摔摔打打,往往不知道什麽時候,身上就青一塊紫一塊。
有時候摔疼了就一路嚎著跑進小賣部。
小賣部櫃台上始終放著一盒紅色的藥油,味道很刺鼻。
他媽或他爸在看店,見到他嚎著進來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店裏還有個小板凳。
陸昭經常坐在那個矮凳上,看著父母用手把藥油暖熱,揉在他的傷處。
又嗆又辣的藥味散發出來,因為染上了體溫,又顯得有些溫和。
程冕抬眸看了陸昭一眼,兩手毫不客氣的按上了淤青。
“我艸!”陸昭仰天嚎了一嗓子,什麽溫馨的童年回憶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嚎完之後,他近乎虛脫地抓住程冕的肩膀,也顧不上什麽上下級了,直接問:“程總,你是想殺人嗎?”
程冕手上動作沒停:“現在知道疼了?”
“疼疼疼!”陸昭連忙點頭,疼得抽氣,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你手勁兒怎麽那麽大?”
他媽當年要是用這種力道,他恐怕是活不到現在。
“是你拖太久。”程冕道。
陸昭膝蓋疼得全身都跟著蜷起來,雙手緊抓著程冕的肩膀。
拖了三天的淤傷碰起來簡直要人命。
他又覺得喊疼太丟臉,死咬住了牙關,但還是忍不住一下下的抽氣。
過了一會兒,程冕動作停住,傷口頓時隻剩下熱燙。
陸昭滿頭都是汗,問他:“塗好了?”
“沒有。”程冕道。
他黑眸盯著陸昭額頭的汗水,平淡道:“你別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