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麽一個無情又勢利的人

再優秀的女人,一旦結了婚,在別人眼裏你就是保姆,就是生育機器。沒人管你樂不樂意,開不開心,她們隻會關注你把家裏收拾的怎麽樣,生孩子了沒,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正月裏走親訪友總是免不了,林新的父母對我們沒有回老家過年意見很大,尤其是在結婚多年後我一直沒有生孩子的情況下,更是直接表現出了對我的不滿。

以前頂多也就是自己關起門在家裏旁敲側擊的催生,現在則是直接當著親戚麵毫不留情的指責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好妻子。

“一個女人家,能有什麽大事要做?趕緊生孩子才是頭等大事,不然等你年紀大了,就不好生了。”

“對啊,我們女人啊這輩子最大的本分就是照顧好老公,教育好子女,你看你婆婆就是我們老林家的典範,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你公公這幾十年,連一雙襪子都沒洗過呢,還有我們林新,你看多優秀。考上了名牌大學,在大城市自己創業開公司,現在又是大老板。你啊就好好把林新照顧好,然後給我們老林家生個大胖小子,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女人家,結婚圖什麽,不就圖這個麽。”

一幫女人嘰嘰喳喳圍著我給我上女德課,我看著她們嘴巴一張一合,並不覺得厭煩,隻覺得悲哀。為她們自己感到悲哀,為她們的女兒感到悲哀,也為這個世上千千萬萬被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裹挾的女子們感到悲哀。

從來就沒有人看輕我們,看輕我們的從來就是我們自己。連女人都覺得女人這輩子隻該在廳堂那一畝三分田的話,誰又能拯救她們?

“閉嘴!你們這些無知婦孺懂什麽?都滾出我家。”林新雖然沒有再做噩夢,但情緒卻愈來愈不穩,稍微有一些事就容易大喜大悲。

“她們也隻是替我們著急,你別生氣。”我反過來寬慰她。

家裏一大幫親戚被他嚇得不輕,一句話也不敢說地看著他,倆個孩子躲在自己母親懷裏大哭,整個客廳就聽見孩子的哭聲。

我抓了一把糖給孩子,“不哭不哭,叔叔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昨天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太累了,沒休息好。”

說著我將他推回了房間,林新也回過神來,關上房門神情尷尬的對我說,“我隻是怕她們讓你受委屈。”

我搖搖頭,“我沒事,真的。”

林新見我精神萎靡,以為我說反話,抱著我躺下,“對不起,你放心,最多待兩天我們就走。”

我知道他急著離開並不是真的為了我,他比誰都厭惡這個地方、這些親戚,在見過外麵的繁華後,他對這個小縣城再也沒了任何感情,好不容易能夠逃離,誰願意回來。他要的是更上一層樓,他想接觸的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而回來這裏,麵對狹隘粗鄙的親戚們,麵對一輩子沒見過世麵,談話永遠都離不開米麵醬醋的父母,他隻會覺得難堪和自卑。如果可以,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些人,回到這個地方。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他是這麽一個無情又勢利的人。

直到大年初五範範都還沒任何消息,宋成傑那邊能查到的就是她去了一個偏僻的山村,接著就沒了任何蹤跡,他也在幫我聯係那邊的派出所一起找人。

回到杭城後,林新開始拜訪客戶,我卻開車回到曾經我的老家,那是離杭城兩個小時車程的一個農村。這些年發展新農村,家家都造了新樓房,還有超市和小菜場,宛如一個袖珍城市,什麽都有。

隻有我們家,依然是曾經的舊樓房,在這座充滿了現代化的村子裏,顯然那麽的突兀。院子裏種的桃樹幾十年如一日的守在這裏,那是我父親離開的第二天,我母親和我親手種下的。

“囡囡,你爸爸走了,以後就讓這棵樹陪著你,你就當它是你爸爸。”

可是兩年後,我母親就帶我離開了這裏,我知道她不喜歡這個傷心地,隻有每年冬至祭祖的時候才會回來。

鄰居大嬸看見我家的門開著,拿著一些吃食過來,熱情地與我打招呼。

“哎呀,這不是箏箏麽,這麽大了。你都好多年沒回來了吧?對了,你媽呢?”

“我媽沒有回來。”

“沒回來啊。”她似乎有些失望,我好奇的看著她,“怎麽了?您找我媽有事嗎?”

她想了想說,“也沒什麽事,和你說應該也可以的。就是年前有一個人來你家找人,說是要找你爸爸。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底細,就沒敢告訴她你爸爸失蹤好多年了,讓她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

她拿出手機將保存下的手機號碼報給我,我將號碼記了下來,是外省的。

“是男的女的?多大年紀?她有沒有留下什麽話?”

“是個年輕小夥子,應該和你差不多年紀。也沒說什麽,隻說如果你們回來的話,希望可以聯係他。”

年輕小夥子?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爸的私生子,他離家出走那麽多年,在外麵又有了一個孩子也很正常。可不正常的是,這個人怎麽會到這裏來找爸爸。

晚上看著手機號碼,我始終沒法下決心該不該去聯係他。範範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你總算聯係我了,這麽多天,你到底去哪裏了?”

範範的聲音略顯疲倦,“放心我沒事,隻是山上下大雪,下不了山,我們就留在了山上過年。幸好今天縣城的派出所找人掃雪清理了一條路,不然我們還不知道會被困多久。”

“那你現在在哪裏?”

“我現在回到縣裏了,明天就準備回來了。這次我查到了很多東西,電話裏說不清,等我回來當麵和你說。但是在我回來之前,你要保護好自己,最好別出門,更別和汪楚楚接觸,明白嗎?”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讓我不禁感到顫栗。從沈瑜去世開始,生活充滿了神秘和驚悚,未來的日子還不知道有多少危險在等著我。

知道我回了老家,母親有些不悅,打電話讓我連夜開車回杭城。我本想告訴她有人在找爸爸,可見她如此排斥老家,排斥曾經的一切,就一個字也不敢跟她說了。

初八那天,公司終於開工,但因為查賬的事,許多人一複工就提交了辭職信。加上公司賬上幾乎已經沒了錢,這個正月,林新一直都處於暴躁狀態,唯一讓他有所期待的,就是年前沈瑜父親答應的兩千萬融資。

恰逢春運期間,範範輾轉了好多辦法才終於回到杭城,趁著林新去公司,我在家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招待她。

“你真的都想象不到,她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經曆了什麽。”範範一邊吃飯,一邊感歎。

“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她媽媽年輕的時候在縣城幹活,搭上了一個有錢老板,做了人家的情婦,然後懷孕了。結果因為生的是個女孩子,對方不要了,她媽媽隻好帶著孩子回了老家。那個地方真的超級偏僻,還要坐驢車才能進村子,而且也隻是在山腳,接著完全就是靠走。汪楚楚就是在那個山村裏長大了,她媽後來又出去打工,認識了一個男人結了婚,就把汪楚楚接到了縣城。汪楚楚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好,他繼父對她也很好。後來她媽又生了一個兒子,本來一家四口生活的挺好的。可是在汪楚楚準備升高中的那年,他繼父和他弟弟卻死了。我查了下那個案子,上麵寫的是她繼父酒喝多失手將兒子摔死了,她媽媽受了刺激把自己丈夫給砍死了。汪楚楚休學了一年,最後被她生父給帶走了。他生父家裏也有一個女兒,比她大幾歲,那個時候已經在外地念大學了。就在汪楚楚考上大學那年的暑假,他家裏發生火災,除了她和她姐姐,剩下的人包括保姆都被活活燒死了。”

她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停下來喝了口水,我卻聽的心驚膽顫,“怎麽聽著那麽恐怖,她是死神麽,專門來索命的?誰和她在一起,誰就倒黴。”

範範搖搖頭,“我看不是死神,是殺神。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被燒傷的很厲害,而且自從那次後就得了精神病,一直在精神病院。我在那邊那麽久,就是在調查這個事,那場火的起因是煤氣爆炸。汪楚楚的房間離廚房是最低的,按理說其他人死的死傷的傷,她不該安然無恙。可她卻一點事也沒有。她曾經的老師、同學還是鄰居我都找過了,從他們口中得知,不管是她繼父還是她生父,其實對她都不算太差。哪怕她的後媽和姐姐雖然對她的到來有些意見,可也從沒有虐待過她。但是這些年,她一次都沒有回去祭拜過他們。包括她那坐牢的母親,她從來都沒去看過。”

“難道那裏曾經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讓她不想再回去?”

“我懷疑當年的殺人案以及火災都和她有關。”

“你不會是懷疑她繼父和弟弟都是被她殺的吧?那個時候她也才十幾歲啊!”我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