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蘇折夜這回聽清了，卻睜著眼睛，似是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而顧垣也沒有轉過臉，兩人間仿佛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給彼此充足的時間去思考。
——繼續亦或反悔，默許亦或拒絕。
其實從那次，顧垣說出“沒有需求，**隻是那天因為是你”的時候，蘇折夜就隱隱察覺到了什麽。
在這層肉體關係之上，也許對顧垣來說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
蘇折夜那次提醒了他，顧垣之後便再沒有過任何越界的表現，蘇折夜也就沒有再放在心上。
但……他沒想到，顧垣不但沒有斂起這份心思，反倒是愈演愈烈。
兩人的炮友關係已經從單方麵開始變質，若是放在前段時間，蘇折夜會毫不猶豫解除關係抽身而走。
隻是……他的腦海忽然就閃過那天被謝成雪打了後，坐在副駕駛室時，顧垣半跪在自己身邊、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卻充滿了壓不住的擔憂神色。
還有幾次麵對秦煜安時義無反顧擋在自己前麵的身影，每次事後早晨那無微不至的照顧，賽後采訪裏對自己堅定的保護與支持，兩人無比默契的配合與比賽見解，甚至是手裏的這一杯紅糖鮮奶……
點點滴滴，像是一根又一根的絲線，在不知不覺中就織成了一張天羅地網，將自己牢牢籠罩在內。
這個男人的溫柔、體貼、細心、照顧，好似那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驀然驚覺時，塵封住心髒的高牆已經被他滲透、萬物開始蘇醒。
蘇折夜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身姿瀟灑，說走就走。
甚至都無法說出斷絕關係這四個字。
然而此刻，在滿腦子與顧垣相處的畫麵裏，卻又突兀地插進了幾句話。
“你也能看出來我們家的家風與教育是什麽樣的，我父母都是教授，觀念相對保守。”
“最好不要說髒話不要表露出來你抽煙喝酒，性格內斂文靜一點就不會出錯。”
……和自己一點邊都不沾。
甚至不像程彥生和顧晴那樣，自己和顧垣的關係還是大多數世人所難以接受的同性戀，更不要提顧垣的父母是思想相對保守的教授。
顧垣……從顧垣的素養與家教能看出，他一定會是一個很孝敬父母的人。
萬一，是指萬一，真到了要談婚論嫁的那一天，顧垣的父母不接受自己，讓顧垣和自己分開怎麽辦。
顧垣那種性格，又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他不是不相信顧垣能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隻是……自古忠孝兩全難，這是一道困住無數英雄豪傑的難題，若真有那麽容易，這也不會成為一條家喻戶曉的名言了。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蘇折夜都承受不了和顧垣在一起又被拋棄的後果。
他已經被拋棄過一次了，好不容易用兩世來適應一個人灑脫自在的生活，再來一次……蘇折夜覺得自己可能會尋死。
已經隱隱可以看到SEA的基地，藍白的字母大燈閃爍在天地。
不如XY裝修的花裏胡哨，SEA是以簡潔的科技風為主題，卻顯得很美觀大氣。
空氣依舊安靜，顧垣沒有再出聲。
他的話卻一直回**在蘇折夜耳邊。
“你不想談戀愛麽？”
“那要是和我談戀愛呢？”
談戀愛。
多麽陌生又荒唐的字眼。
但蘇折夜知道，這句話從顧垣嘴裏說出來，不是玩笑，甚而都不是試探，而是他的真心。
——可是我該怎麽告訴你，僅僅是察覺到離不開你了，恐懼與驚惶就漫無邊際地湧來。
“算了吧。”
蘇折夜輕笑一聲，掩飾般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目光轉向窗外：“我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也別給別人和自己帶來困擾了。”
他沒有看顧垣，一葉障目般認為自己不看，顧垣就不會有什麽情緒波動。
顧垣確實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因為在蘇折夜長久的沉默裏已經預想到了男生的回答。
甚至他一直提著的心都放下來了些許。
……哪怕是最直白的拒絕、隻要蘇折夜不提斷絕炮友關係就可以。
顧垣“嗯”了一聲。
和往常一樣，停好車，他來到副駕駛室為蘇折夜拉開門，護著後者的頭頂扶他出來。
蘇折夜也沒有拒絕，和顧垣並肩一起走進基地。
兩人先去樓上換了衣服，中途依舊是一句對話都沒有。
蘇折夜捧著紅糖鮮奶，小口地喝著，跟在顧垣身後走下樓。
“——量子殺手來了量子殺手來了！救駕啊啊啊啊！！”
還沒到訓練室，路漾的大嗓門就傳來：“江易聞！！別他媽排眼了！來救駕！！”
蘇折夜有一瞬的恍惚，以為路漾嘴裏的“量子殺手”指的是顧垣。
放在平常，他肯定會調侃一句，但此刻有些心亂，於是沒有任何反應。
顧垣的心有微微的涼意。
推開訓練室的門，黃和然從隨染電腦裏抬起頭：“誒，顧長官和折夜回來了。”
顧垣：“嗯。”
黃和然直起身：“那我去叫言教練吧，等他們仨打完複盤。”
顧垣：“好。”
“隊長和蘇哥回來了。”
路漾從黑掉的屏幕裏抬起頭，敏銳地捕捉到蘇折夜手裏的紅糖鮮奶：“誒！Bubble Queen的奶茶誒，你們排了多久啊？”
蘇折夜怔了一秒，下意識看向顧垣。
“沒多久。”
顧垣語氣平靜：“二十幾分鍾吧。”
“那還行。”
路漾DTW裏的英雄複活了，他又低下頭，同時順口道了句：“不過我可沒那耐心排二十幾分鍾為了買杯奶茶。”
蘇折夜又是一怔。
他不怎麽喝奶茶，要想喝東西就直接去酒吧了，對此便沒有任何了解。
沒想到，那天從精神病院回來後，顧垣為了安撫自己，居然去了要排隊這麽久的一家。
而且今天，自己也沒有被打，完全就是因為經過，所以顧垣提了一句。
……又或者，是顧垣見上次見自己喝淨了，因為自己喜歡喝，今天才主動去買的。
心髒恍若被什麽觸了一下，帶起輕微的震動。
原來不知不覺中，顧垣已經為自己做了那麽多……甚至比自己想象的知道的還要多。
蘇折夜抿了下唇。
而顧垣卻恍若沒有任何反應，習慣性給蘇折夜拉開電競椅，然後在他身邊落座，等言殊聲過來複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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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盤後他們雙排了幾把，大約十二點的時候走上樓。
蘇折夜的生活用品早都搬進了顧垣房間，於是站在鏡前和他一起洗漱。
因為回來後先要複盤，顧垣便換下了那一身正裝，但蘇折夜注意到，他隻是疊整齊掛在了椅背，並沒有收進衣櫃。
肯定是因為自己下午時說了想讓他穿這一身操自己。
好像他對自己的要求從來沒有不應的時候。
細想起來，顧垣對自己的好已經到了難以言表的程度。
再這麽下去，也許有一天自己真的無法離開他。
這個念頭讓蘇折夜心髒又劇烈跳動了一下，帶起輕微的惶恐。
他收好毛巾，猶豫了一秒，卻還是輕聲開口：“顧垣，我今天回自己房間睡吧。”
他想靜一靜，理順自己亂如麻的心緒。
然而顧垣卻是怔住了。
一陣冷意倏地從他心底升起，頃刻間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回房間睡。
回房間睡是什麽意思。
下午不是說了要**麽，為什麽突然要自己睡。
他是不是……要冷落與遠離自己，繼而漸漸淡除兩人間的關係。
顧垣站在原地，整個人如入冰窖，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連指尖也動彈不得。
兩人就這麽靜靜對視了許久，顧垣緩聲開口：“為什麽？”
他的聲音已經僵硬到自己都聽不出來了。
蘇折夜也意識到自己突然的變卦好像有些過分，笑了一下：“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隨口一說而已，你不要多想。”
頓了頓，他接著道：“那我不回去了，我們來**吧”
顧垣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蘇折夜的最後一句，而是那句“我想一個人靜靜”。
靜靜。
他想要靜靜的話……那是不是說明，自己提出談戀愛的事情也對他的內心造成了波瀾。
所以蘇折夜……也不是表麵看著那麽無動於衷、甚至沒有那麽逃避與拒絕？
哪怕隻是一點，顧垣的心情也如同死灰複燃。
方才渾身的冰冷與失去蘇折夜的恐懼，好像在這一瞬間就消失了。
顧垣注視著蘇折夜，片刻後嘴唇輕輕一顫：“折夜。”
“嗯。”
蘇折夜向前走了一步，主動摟住顧垣的腰，語調輕鬆：“快去換衣服嘛。”
顧垣一秒就意識到，這隻小狐狸是在示好。
……就像是用蜷縮在一起的後背回絕了自己對他的好，卻又不舍得讓自己太過傷心，於是偷偷伸出一隻爪子戳戳人，同時也把柔軟的肚皮顯露在了自己麵前。
顧垣喉結一滾，再也忍不住、攔腰抱起蘇折夜，順路抽走搭在椅背上的領帶和皮帶，然後把這隻小狐狸放在**，再度綁住了他的手腕。
然後靜靜注視了片刻他澄澈漂亮的雙眼，抬手，用領帶蒙住了蘇折夜的眼睛。
“唔？”
這次顧垣沒有出聲解釋，而是關了燈，換好蘇折夜想看的衣服，俯身吻住了他。
視覺與觸覺的雙重消失，讓其他一切感知都被無限放大。
比上次還要凶猛的驚濤駭浪，蘇折夜仰著頭，淚水浸濕了領帶，整個人快要被窒息感淹沒。
他看不到，但此時此刻，濃重的黑夜也無法掩蓋顧垣暗自滋長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