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導
◎你對我好不負責◎
沿著走廊走到末端,懷煙終於看到掛著“賀忘”兩個字的房間門。
門關得很嚴,他按了兩下門鈴,沒有人應答。
是不在,還是故意當做沒聽見?
懷煙又按了下門鈴,依然沒有人回應。
就算是不熟悉的未婚夫,讓他等這麽久也太可惡了。
懷煙耐心告罄,摸出手機想找人算賬,打開通訊錄才想起來他沒有賀忘的聯係方式。
懷煙:“……”
世界上怎麽會有訂婚了還沒有彼此聯係方式這種離譜的事情呢?這必然不是他的問題。
他單方麵把這件事推到了未婚夫頭上,在心裏又記了一筆,讓他等還沒有他的號碼,罪加一等。
這時,走廊響起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懷煙若有所覺轉頭,視線撞進一雙烏沉的眼裏。
這雙眼裏沒什麽情緒,來人瞥了眼房間門,隨後將目光移到懷煙身上,像是在靜靜等待懷煙開口。
懷煙看到他穿著的明顯和自己是一套的禮服,心下了然:“賀忘?”
“嗯。”賀忘應了一聲。
賀忘的聲線偏低,作為歌手,懷煙對別人的聲音更敏感,聽一遍就能知道對方的聲線處於什麽區域,適不適合唱歌,適合唱哪種歌。
眼前這位聲音好聽是好聽,但不適合唱歌,他太冷了,哪怕隻見過他一分鍾也能感覺到,他像一塊終年不化的寒冰,而音樂是需要感情的。
懷煙慢條斯理地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賀忘微不可察地頓了頓:“知道。”
“哦,那你說,我是誰?”
懷煙饒有興趣地彎起唇角,緩緩走到他麵前,步履無聲而高傲,距離縮短的那一刻,賀忘聞到了非常淺的氣味。
沒辦法具體劃分到哪一種,它淺而清晰,像是花園裏無數枝盛放的花糅合在一起,熱烈又美麗。
賀忘頃刻間反應過來,這是Omega信息素的氣味。
它太輕微了,不像是被釋放出來的,更像是隔離劑也壓不住它的氣息,幽幽地散出了些許,被Alpha捕捉。
“懷煙。”
“唉。”懷煙似真似假地歎息了一聲,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密密的眼睫毛一抬,“好無情的回答,我就隻是懷煙嗎,懷煙和賀忘是什麽關係?”
賀忘看清了他的瞳孔顏色,濃鬱到結晶的茶色,裏麵清楚地映著自己的身影:“訂婚關係。”
“既然是訂婚關係,那你再告訴我一遍,懷煙是你的什麽人?”懷煙的語氣輕柔得好像在不厭其煩地教導一個牙牙學語的稚子說話。
“……未婚妻。”
懷煙挑了下眉:“誰的未婚妻?”
賀忘喉結滾了一下,垂下眼皮,說出低低的兩個字:“我的。”
“你終於回答對問題了。”懷煙的聲音裏有種孺子可教般的欣慰,賀忘不知道怎麽回應這句話,略微移開了視線。
“我是你的未婚妻,卻沒有你的聯係方式,未婚夫,你對我好不負責哦。”
賀忘:“……”
這是句很明顯不過的抱怨,也是賀忘不擅長處理的帶有私人情緒的問題。
如果是別人,賀忘不需要煩惱,但提出這種問題的是他的未婚妻。賀忘不難想象,假如這個問題回答錯了,懷煙會怎樣再一步步引導他說出正確的答案,就像引導他說出“我的”這兩個字一樣。
賀忘慢慢斟酌著說:“我……”
“哎呀!”一道女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兩位主角!不要說悄悄話了,訂婚宴開始了,到你們上場了!”
來通知他們的是訂婚司儀,兩個女孩小跑到訂婚宴主角身旁,笑著說:“懷先生,賀先生,請跟我們來。”
“好啊。”懷煙懶懶應了一聲,跟在女孩身後。
偶像就在自己身邊,女孩興奮得想要尖叫,掐了把大腿勒令自己冷靜,轉頭看到懷煙的臉,心髒又不爭氣地瘋狂跳動起來。
嗚嗚,公主殿下太美麗了。
隔著舞台隔著屏幕的懷煙都能美到窒息,近距離看衝擊力更強,這張臉雕刻得沒有一絲內斂與羞澀,熱烈到了極致,仿佛是肆意盛放的玫瑰,美得自我又囂張。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美麗麵前保持冷靜,除非不是人。
媽的,女孩流淚,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又最倒黴的小傻瓜,我參加了偶像的訂婚典禮,親手送偶像進婚禮殿堂,可是偶像的結婚對象不是我。
訂婚宴安排的是兩位主角各從一邊出場,在人群的掌聲裏走向彼此,寓意殊途同歸,眼看著懷煙的身影漸漸遠去,另一個女孩依依不舍地轉過頭,再次提醒了一句:“賀先生,時間到了,您該登場了。”
這位總裁怎麽回事啊,自己的訂婚宴都這麽冷淡?拜托,你知不知道你老婆是誰?你老婆可是無數人的夢中情人,你不行讓我上!
賀忘什麽也沒說,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邁開步伐。
女孩縮了縮腦袋,莫名有種想法被看穿的錯覺。
該不該說不愧是總裁,觀察能力就他爹高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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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正式開始,整層樓的燈光驟然黯淡下去,隨著兩位婚宴主角一左一右登場,燈光也一盞盞複原。
別的暫且不提,單從外貌來看,兩位主角可謂是天作之合,掌聲響起,丁佳怡的掌聲尤為熱烈。
懷若雲應付完一堆跟她祝賀的人,自然而然走到了她身邊:“因因開場前和你說什麽了嗎?”
因因是懷煙的小名,即使是招搖過市的公主殿下,也有文盲的幼兒時期,小懷煙識字初期,還沒有對自己的名字產生正確認知,不是寫成“不困”,就是寫成“因因”,後來也變成了他的小名。
丁佳怡:“……”
這是什麽樣的火眼金睛。
丁佳怡鎮定地說:“沒有,我就是為他感到高興。”
“為他高興?”懷若雲哭笑不得地說,“少來,我才不信他會高興,我看他不知道說了家裏多少壞話。”
知子莫若母,此話誠不欺人。
訂婚消息突然,更何況還事關人生未來,懷煙剛收到消息的時候不是立刻就答應的,氣了半天,還是懷若雲說讓他們先培養一下感情,實在不合適以後還可以再分手才勉強點頭。
丁佳怡試探地問:“您為什麽會突然想到讓他訂婚啊?”
還是和一個懷煙此前不熟悉的Alpha,這根本不符合懷家從小嬌慣著懷煙的行事風格。
此時,台上的兩位主角正好到了交換訂婚戒指的時間,賀家準備的戒指非常漂亮,鑽石是一顆極其稀有的藍鑽,是瑰譯集團早年花重金拍下的珍寶。
可它再漂亮,也沒有懷煙漂亮,懷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寶貝比鑽石更奪目。
懷若雲專注地看了一會,語氣有了點孩子長大成人的悵然:“總要有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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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石將燈光折射得繽紛多色,賀忘取出盛在盒子裏的戒指,俯身,為懷煙戴上這枚象征著愛的訂婚鑽戒。
兩個人的手終於交握,和懷煙薄而細長的手不同,賀忘的手筋骨分明,手掌不薄不厚,更具力量感。
懷煙垂眼,看著賀忘給他戴戒指,福至心靈地想起那個不認識的Alpha對賀忘的評價。
這位總裁確實很“木頭”,他表情就沒有變過,給他戴戒指也是,看得出他動作冷靜克製,看不出他的情緒。
但凡有個媒體在場,下一秒他和未婚夫不和的新聞就能傳遍大江南北。
懷煙低頭,靠在賀忘耳邊,笑眯眯低聲說:“你是自願訂婚的嗎?你現在還可以後悔哦。”
長發擦過賀忘的耳垂,Omega的信息素氣息變得更清晰,賀忘頓了頓,將戒指推進他的指節,平靜地說:“不需要。”
懷煙也不意外,都到這一步了,再悔婚沒有任何意義,隻能徒增笑料,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這麽做。
“那你為什麽都不笑,”懷煙故意說,“未婚夫,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為我們的訂婚儀式感到高興。”
“……”對賀忘來說,“笑”也是一件需要培養的習慣,很不巧的是,他前二十四年的人生裏值得他高興的事情乏善可陳,久而久之,一個簡單的麵部表情也變得陌生。
賀忘說:“我很高興。”
“可是我看不出來。”
賀忘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又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我很高興。”
懷煙:“……”
公主殿下略感幾分憂愁,這可真是根渾然天成的木頭。
戴上戒指,司儀發言說賀詞,等這段冗長的流程結束,兩位主角還得下台敬酒。
懷煙不喜歡酒,也不可能喝酒,趁著賀忘接過酒杯的時間,他攥緊賀忘的衣袖,帶了點笑意說:“未婚夫,我不想喝酒。”
他聲音輕輕的,像是自然的撒嬌。
賀忘神色未動,隻說了一個字:“嗯。”
有他幫忙擋酒,懷煙暢通無阻地走到了懷若雲麵前,撲進了母親的懷抱:“媽媽,你今天真好看。”
“寶貝。”懷若雲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看向賀忘。
賀忘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被攥得皺巴巴的袖口,隨後舉起酒杯:“懷阿姨,您好。”
懷若雲和他碰了碰酒杯:“小賀,你好。”
雙方都是彬彬有禮,客氣至極,沒有半點成為親家的熱絡,看得丁佳怡大跌眼鏡。
果然是商業聯姻,相親角上的待選兒婿都沒這麽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