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啤酒好喝嗎,傅韞?”

陽光從窗外漫入。

黑色U盤靜靜挨著一枚水頭極好的玉扳指。

江瑟撿起床頭那塊積木, 垂眸望片刻,便將那塊積木丟回抽屜的鐵皮盒子。

她已經不需要了。

十二點。

陸懷硯給她發來微信,說他已經出發去城郊接韓茵。

江瑟沒急著回複, 把唱針放入唱碟,踩著慵懶的鼓點朝浴室走去。

盥洗台上放著一個金屬化妝盒。

橢圓鏡麵映著,她的臉, 以及露在吊帶睡裙外深深淺淺的紫淤。

全是陸懷硯這幾日在她身上弄出來的痕跡。

昨晚她纏著他,要他像在車裏一樣不留一分力, 落在鎖骨處的吮痕格外慘不忍睹。

江瑟打開化妝盒, 從裏頭拿出一支遮瑕膏,聽著客廳傳來的音樂, 不疾不徐地往鎖骨塗上一層薄薄的遮瑕膏。

唱碟走到盡頭, 她從浴室出來, 換好衣服, 拿起手機給陸懷硯回了一個“嗯”。

此時朱茗璃已經抵達會所的停車場。

今天是周五又是白日,會所裏幾乎沒什麽客人,泊在停車場的車輛不多。

從前江瑟不管去什麽場合, 總喜歡提前二十分鍾到場,今日卻是踩著時間出現。

那輛大紅色法拉利出現在後視鏡時,朱茗璃便拿出電話撥了出去。

“九點鍾方向, 我的車停在這裏,上車說。”她說完便掛斷電話。

紅色轎車微微一頓,很快轉向, 挨著朱茗璃的車停下。

一道纖細的身影從駕駛座下來。

朱茗璃盯著江瑟一點點靠近的身影, 輕輕舔了下幹燥的唇。

江瑟直接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站在車外望著她淡淡道:“不進去?”

“我剛給你截屏的對話沒看到?”朱茗璃說:“我繼母正要帶她幾個侄女過來會所, 在裏麵不方便說話, 我們就在車裏說。”

江瑟的確沒看到,聞言便拿出手機瞟一眼。

半小時前,朱茗璃繼母的確給她發了這麽一條微信。

江瑟朝後座望了眼,視野裏一片空**,沒人。

朱茗璃把中控台上的資料丟在副駕的坐墊,不耐煩道:“我懶得見那群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這是傅韞舅媽名下的一套別墅,你估計會對這別墅感興趣。”

江瑟低眸看一眼,確實是寫在田香宜名下的別墅。

她沒再猶豫,矮身坐進車裏。

車廂裏開著冷氣,朱茗璃掌心出了點汗。

車門闔起的瞬間車便自動落了鎖。與此同時,後座便忽然響起一道很輕的歎氣聲。

江瑟翻閱房產合同的手一僵,正要扭頭,一隻戴著手套的手倏地從身後橫出,緊緊掩住她口鼻。

七年前被趙誌成迷昏帶走的記憶頃刻襲來。

熟悉的軟布,熟悉的手套。

熟悉的窒息感。

江瑟奮力掙紮,指尖在男人手腕用力抓了下。

傅韞一點都沒覺疼,微笑著哄她:“別掙紮,瑟瑟,越掙紮越難受。聽話,馬上就好了。”

他戴著口罩和鴨舌帽,聲音悶在口罩裏,聽著比平時還要溫和。

十幾秒過去,江瑟身體開始失去力氣,動作遲滯下來。

半分鍾過去,那陣激烈的“嗚嗚”聲弱了下去,眼睫像無力支撐的蝶翼,半闔不闔。

一分鍾過去,她慢慢闔起眼睫,手軟軟垂下。

迷藥一分鍾起效,傅韞多捂了半分鍾才鬆手。

不到兩分鍾的功夫,車廂徹底恢複寂靜。

“我去把她的車開走。”

朱茗璃從江瑟掉在地上的包包裏翻出車鑰匙,準備推門下車。

她麵色發白,聲音繃得很緊。

傅韞瞥她一眼,擰眉安撫道:“冷靜些璃璃,戴上墨鏡,頭壓低些,你這模樣坐在車裏沒人看得出來你不是江瑟,按照我昨天說的路線把車開到廢工廠去。”

朱茗璃在傅韞的指揮下同江瑟換了風衣,又戴上她放在包裏的墨鏡,拎上江瑟的手包下了車。

她拉了黑長直,身形同江瑟相似,打眼望去,的確能糊弄人。

紅色法拉利從停車場駛離。

傅韞望了眼身旁的江瑟,視線一寸一寸掃過她眉眼,隨即慢條斯理拾起她手邊的房產合同。

“這屋子從一開始就是為你準備的。本來沒想這麽快把你送進去,”男人勾起唇角,聲音裏帶點寵溺,“是你太不乖了。”

女孩兒垂著眼睫軟倒在副駕的座位裏,像是睡熟了一般。

傅韞昨晚帶朱茗璃走的那條路線沒什麽監控。

他行事一貫小心,紅色法拉利剛在工廠前麵的荒草地停下,便下車彎身在裏頭檢查一番,確保消去所有痕跡後,才鎖車離開。

“你來開車。”他對朱茗璃溫聲吩咐,“我想喝點酒。”

朱茗璃望了望不知何時被他抱到後座的江瑟,抿抿唇,主動坐上駕駛座。

車後座有一台小冰箱,裏頭放滿了啤酒。

傅韞一直有這麽個習慣,情緒但凡有了大的波動,便想要喝酒。

他現在大抵是覺得興奮。

傅韞坐上後座便從冰箱裏拿出一聽啤酒,起開易拉環,邊喝酒邊望著伏在身側的江瑟。

冰冷的酒液沿著喉管滑落,喉結隨著吞咽不斷滾動。

男人冰冷的手指緩緩撥開覆在臉上的頭發,用指背靜靜感受著她皮膚傳來的溫度。

他來北城那年,最早從那老貨嘴裏聽見的便是她的名字。

在這群有錢的少爺小姐裏,她似乎十分出名。

傅京堯說岑瑟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給傅雋做妻子的人。

“她的基因最完美,家世、智商、情商、相貌,都無可挑剔。阿雋,岑瑟是最配得上你的人。你跟她有一樁娃娃親,等她滿十八歲了,我會同岑家提聯姻的事。”傅京堯語重心長地囑咐孫子,“岑家勢利,你要表現得足夠好,才能讓他們認下這門娃娃親。”

那應該是他回來北城的第二個月,就在傅家書房外的走廊裏,還不曾見人,他便聽到她的名字——

岑瑟。

老頭子眼中最完美的聯姻對象。

八月開學的第一日,他倒是見著人。

傅雋先他一步下車,走沒兩步便定定望向被人簇擁著步入學校大門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出落得非常惹眼,纖長精致,紮在烏泱泱的學生裏,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都能叫人第一眼就看到她。

高貴的天鵝,抑或是活在城堡裏的公主。

哪個稱呼都似乎適合她。

傅韞順著傅雋的目光看了眼,很快便收回了視線。

他在傅家就是個擺設,傅雋從來沒正眼瞧過他,就連傅京堯也沒拿他當一回事。

傅韞知道自己沒資格同她接觸。

當然,那時的他對這種高高在上的豪門千金,也沒想要去接觸。

會注意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傅雋將來要娶的人。

可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卻漸漸發現了點驚喜。

這姑娘有些表裏不一。

明麵是隻優雅溫柔的白天鵝,實則是隻一身傲骨又叛逆得不行的黑天鵝。

真有趣。

“阿韞,到了。”

朱茗璃一聲叫喚打斷了傅韞的所有思緒。

別墅的車庫門緩緩卷開,朱茗璃將車開入車庫,回頭望一眼傅韞,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他手裏的啤酒罐以及男人落在江瑟臉上的手指。

這輛商務車是傅韞從黑市裏買的,據說是某位過氣明星用過,後座用的全是反光玻璃,私密性非常好。

車子已經有些年頭,朱茗璃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麽一輛車和這麽一套不起眼的屋子。

這套記在傅韞舅母名下的大平層十分偏僻,幾乎要出北城的地界了。

昨日傅韞特地帶她來這兒錄指紋,這套別墅如今隻有他們兩人能進來。

她徹徹底底成了傅韞的共犯。

“做得很好。”手從江瑟臉頰挪開,傅韞對朱茗璃柔聲說,“現在開上你自己的車回去‘華清池’,別緊張,後續的事我都已經安排好,不會有人查到我們頭上。”

他用著讚賞和深情的語氣同她說話,麵色自信又自負。

朱茗璃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十分聽話地下了車。

等她開車離去後,傅韞把江瑟打橫抱起。

這間別墅改造過,麵上瞧著是個大平層,內裏卻別有乾坤,車庫底下有個十分隱秘的地下室。

傅韞直接將人帶去地下室,木階梯嘎吱嘎吱響著,潮悶的空氣隨著他的腳步越來越重。

地下室氣味聞著不好,但裏頭卻裝修得十分雅致。

淺綠色櫥櫃,白色餐桌,墨綠色皮質沙發。

沙發後是一張黑天鵝造型的公主床。

“全是你喜歡的顏色,你一定會喜歡這裏。”傅韞把懷裏的姑娘放上公主床,微笑道,“得先把你綁一段時間,等你完完全全接納我了,我再給你自由。”

他站起身,正要去拿準備好的東西,眼角餘光無意中一瞥,動作驟然頓住,臉緩緩轉了回來,落在江瑟衣領裏。

公主**的姑娘穿著件方領雙排扣的針織衫,領口處的衣料被他放**時扯下一截,露出了半截鎖骨。

傅韞盯著那截鎖骨,再度俯身,將她衣領往下撥。

雖然用了遮瑕膏,但那些布滿痕跡的皮膚壓根兒禁不住細看。

“你讓陸懷硯碰你了?”傅韞半眯了下眼,眸光有些冷,“對他還有感覺?當年進去救你的明明應該是我。”

他都安排好了的,進去後便立即把趙誌成殺了,然後救下她,做她的救世主。

卻被陸懷硯搶先一步。

他就晚了一步!

男人呼吸和目光漸漸變得熾熱。

她是唯一一個沒被他成功摧毀的獵物,也是他登上權力之巔後留給自己的獎勵。

傅京堯什麽好的都想留給傅雋。

年級第一是,傅氏是,岑瑟也是。

可這些東西他也想要!

“你本來就是我的,怎麽可以有別的男人的烙印?”

男人張唇含住她鎖骨一塊薄薄的皮膚,慢慢落下屬於他的烙印,沾了滿嘴發苦的脂粉味也毫不在意。

昏黃的燈光靜謐鋪散在這密閉的空間裏。

傅韞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粗重,他現在就想提前享用她!

唇從江瑟鎖骨抬起的瞬間,頭頂光影忽然一動,一道冷光猛地從他身後襲來。

傅韞早在江瑟抬手時便已經察覺到不對勁。

可身體的反應比大腦慢了兩秒,隻避開了要害,卻沒來得及避開那一刀,鋒利的刀尖從鎖骨到胸膛處劃開一道一掌長的口子。

鮮血染紅了他身上的襯衣。

江瑟刺下那一刀後便朝他身上猛踢一腳,從**站起退了幾步,神色冷漠地盯著傅韞。

傅韞捂住傷口,沒急著去搶江瑟手裏的刀,而是張眸打量她。

“你真是太讓我驚喜了!”

男人似是絲毫不覺痛,嘴唇彎起個誇張的幅度,望著江瑟的眼充滿了熾熱。

“你不該這麽快清醒,是對迷藥有了抗藥性?”

江瑟說:“的確是訓練過。”不過這不是她保持清醒的原因。

傅韞靜靜望著她,麵上笑意不減:“瑟瑟,你出不去這屋子,這裏沒有任何信號,你也打不開這裏的門,外麵的人更是聽不見你的求救。放下手裏的刀,別逼我傷害你。”

“逼你傷害我?”江瑟握緊了手裏的折疊刀,“傅韞,七年前是我逼你綁架我的嗎?”

她的眸子很冷,麵色也很冷,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美感。

“還有,你怎麽知道需要求救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傅韞麵上的笑始終溫和,帶著寵溺。

身後的櫃子放著他給她準備的東西,他慢慢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取出一把拇指粗的皮繩。

男女之間力量懸殊,他一點兒也不懼怕江瑟手裏的刀。

從前在柏縣赤手空拳對抗幾把刀子他都沒輸過,更何況是現在。

“一會弄疼你了,隻要你求饒,我就原諒你,瑟瑟。”男人朝江瑟走去,步履不緊不慢,帶著點貓逗老鼠的從容。

江瑟沒躲,麵色毫無畏懼。

兩人隻剩下幾步遠時,她驀地揚唇一笑:“是眼睛開始出現重影了?”

傅韞笑容一凝,停下腳步,眼睛掃向她鎖骨。

“我的確在我鎖骨塗了點東西,但見效還沒這麽快。”江瑟慢慢斂去唇角的笑靨,“啤酒好喝嗎,傅韞?當年那兩個人也是把藥下在啤酒裏逼我喝,說喝不出苦味兒。雖然你隻喝了不到半瓶,但陪你說話說到現在,也該起效了。”

啤酒?

傅韞豁然抬眼。

“朱茗璃還真挺擅長做這種事,兩隻獵物聯手反抗的感覺好受嗎?”

江瑟將手裏的刀對準麵沉如水的男人,目光沉著且冷靜。

“不是說我會出不去也會求救無門嗎?傅韞,你再敢朝我走一步,我可就要開始自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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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墅不到兩公裏的小路裏,一輛白色寶馬打著雙閃停靠在路邊。

藍色超跑太過打眼,朱茗璃昨夜過來時特地換了一輛車。

車子一停穩,她便抬手看了眼腕表,一點四十五。

離兩點還有不到十五分鍾。

她立即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聽筒“嘟嘟”響了兩聲便被接起。

朱茗璃根本沒等對方開腔,盯著擋風玻璃,咬著牙說:“陸懷硯,江瑟現在就困在傅韞的別墅裏。想要我告訴你他們在哪裏,你得答應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