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異象
正月十三祭海神。
白日裏熱鬧了一整日，到天黑才漸漸安靜下來。四周隻剩下海浪拍岸的聲音顯得這片土地十分孤寂。
葉漁三兩下涮幹淨碗筷回到草屋裏，看著阿娘抱著衣裳發呆的樣子頓時心中一痛。
阿娘又在想念阿爹和大哥了……
是了，今天日子特殊，若是阿爹和大哥還在他們也是要去祭祀海神的。每年這日他們都會帶著分下來的祭品回家給她和阿娘吃，那是她們一年中少有能食肉的時候。
一家人和和美美哪怕日子不富裕也是幸福的。
可現在……
一場暴風雨掀翻了阿爹所在的漁船，一直到第二天才有人發現破碎的船體。村民們都幫忙尋了好幾日卻始終沒有尋到人。他們都說人沒找到多半就是喂了魚腹。
她當然不肯相信阿爹和大哥就這樣死了，但爺奶壓著要辦喪事，她和娘也阻止不了。
後來……
爺奶說她克親，將她和阿娘趕了出來。幸好村邊這座小島上有村民們休憩時搭的草屋暫時給她們落腳，不然真不知道該去哪裏。
葉漁摸摸右邊臉上的紅斑，心中酸澀的厲害。興許阿奶說的是對的，她就是個不詳的人，所以才會一出生就臉帶紅斑，連話也說不利落，還克了爹和大哥。
想到這兒她便忍不住紅了眼眶，不過不敢讓阿娘瞧見，走路間便偷偷擦掉了冒出來的眼淚。
“阿郎（娘），不早了，歲（睡）覺吧？”
聽到女兒小心翼翼試探的聲音，沉浸在回憶裏的徐氏立刻清醒過來。她連忙應了一聲然後趁著轉頭放衣裳的功夫偷偷將眼淚拭去。葉漁瞧見了也裝作沒看見出門打了水回來，母女倆簡單洗漱完便吹滅燈歇下了。
徐氏體弱，即便心事繁重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可葉漁卻是輾轉難眠。
家裏的粟米最多隻能撐個三日就要吃光了，阿娘的藥也隻剩下最後一包。這兩日趕海須得大豐收才能賣上價錢抓藥買糧，順便還得將上回秋姨借的糧還上。
秋姨雖一直說不用還，可她那婆婆嘴巴厲害的很，不還也不知道背地要罵多久。還有福花嬸嬸那兒借的一錢銀也要抓緊還了才是。
從前可以慢慢還，但眼下她家兩兒子都到了說親的年紀，家裏正是缺錢的時候。一錢銀不是很多卻也能整好幾桌席麵，欠著總是心裏難安。
“唉……”
葉漁頭疼的很，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實在睡不著了便幹脆起床坐到門口，借著外頭的月光搓起草繩來。
一連搓了十幾條，總算是把睡意給搓出來了。她沒想硬抗，整理好草繩和幹草後便起身準備進屋子。結果人剛起身，眼神就被天上一道亮光給吸引住了。
那是什麽？！！
流星嗎？！
葉漁小時候聽大人講過，天上的星星是會掉的。據說它們很小很小飛的還特別快，劃過天空就像一條線一樣很快又會消失痕跡。可天上的那道白光卻粗的很，且並不是在天上劃過，倒是離地麵越來越近了！
這下葉漁睡意全無，她下意識走到草屋前更寬敞的地方盯著那道白光。可惜那道越來越亮的光幾個呼吸間便從半空落進了海裏。
是落進海裏了吧？
她不太確定，畢竟那個方向還有好些孤島。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呢，當真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了嗎？
葉漁好奇的厲害，在外頭蹲了好一會兒也沒再等到什麽異像隻好乖乖回屋睡下。明日趕海想要豐收可得耗費不少體力，若是不休息好，幹活沒精神那就糟糕了。
這彈指一現的虛光她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也沒有同阿娘提起。阿娘心思重，若是叫她知道自己半夜不睡起來搓繩子隻怕又要多想。
“阿郎（娘），快退草（潮）了，我走了……”
葉漁和阿娘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自己的簍子和兩個木桶去了海島邊她停放木筏的地方。說是木筏，其實就是十幾根木頭簡單綁在一起，又小又舊簡陋的很。就這，已經算是家裏比較值錢的東西了。
她將木桶放上去，解開係在礁石上的繩子後自己也爬上去坐好，劃著木漿一點一點遠去。
初升的太陽還帶著一片片紅霞，照印得海麵也十分多彩美麗，隻是無人欣賞。
這會兒其實已經開始退潮了，不過還不是趕海最好的時機，得等潮水退的夠遠，露出來的海物才會夠多。大概得一個時辰左右，足夠葉漁劃到寶山島去。其實若是方便，直接劃回白水灣在村外的那片灘塗上趕海更為省時省力。但她不想回村被人指指點點，也不想遇上爺奶被他們指著鼻子罵掃把星。
村裏好人很多，尖酸刻薄之人卻也不少，那些人說話太過刺耳，自然是能避則避。況且自己劃遠一些到寶山島那兒去趕海，沒什麽人爭搶也能抓到更多的海物，隻是要辛苦一點而已。
葉漁毫無疑義是個很能吃苦的人，一連劃了大半個時辰都沒歇息片刻。
很快她看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寶山島
寶山島坐落在兩座小島中間，比自家現在落腳的小島不知大了多少。島上樹木鬱鬱蔥蔥生機盎然，不時還有飛鳥鑽進去，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這片海域海物豐富，島上也有不少好東西。最關鍵的是島上有一片很大的淡水湖，所以才被取名為寶山。不過因著距離岸邊有些遠，所以一般很少有村民劃過來，到這裏休憩的大多都是捕魚路過的漁民。
葉漁找到自己平時靠岸的地方將木筏係好，提著水桶先去林子裏扯了些雜草又找了些幹草係在腰間，這些幹草是拿來綁螃蟹用的。
二月的螃蟹雖然不夠肥美，但個頭大的也能賣上幾文錢，比起小魚小蝦還是抓螃蟹來的錢多點。隻是現在才剛剛開始退潮，底下藏著螃蟹的礁石還沒有露出來，所以她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先在沙灘上挖蛤蜊。
蛤蜊是種扇形的小海物，它喜歡藏在沙裏，有經驗的人看到沙灘上細小的兩個小孔就知道有貨了。
這東西海灘裏太多太多，村子裏的人一般都是讓小孩子挖回去喂鴨子，自己趕海時卻不會弄太多。因為它殼重肉少，弄一大簍子回去剝下肉來也不過小小一碗。
葉漁每次趕海也不多挖，夠一日煮湯的量就好。蛤蜊煮湯鮮的很，是阿娘少有能多吃些的東西。
想到阿娘，她的動作頓了頓。今日退潮是在早上，等她趕海完再去賣完海物估摸著早就過午時了，也不知阿娘會不會乖乖在家吃飯。阿娘那性子，為了省糧說不定又趁著自己不在家幹脆不吃。
自己得動作快些，早些回去才是。
葉漁動作麻利的將附近一小塊的蛤蜊都挖出來放進桶裏，等她挖好蛤蜊，海水也退下去了不少。潮水退起來快的很，有些魚蝦反應不及就會擱淺在海灘上。就像現在，她已經看到一條在陽光下泛著白光的魚兒在沙灘上不停翻蹦著。
是條小白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