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的隱忍
“你好，是李瑤家屬嗎？”
“李瑤女士今天被人發現在路邊暈倒了，現在在市一院急診科……”
“喂、喂…”
李瑤睜開眼睛的時候，入目的是滿眼蒼白的天花板，側頭看去，旁邊是輸液架上以及上麵高懸的**。她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發現用不上力氣，隻好徒勞地躺了回去。
眼見穿白大褂的醫生推開門走進來，李瑤無奈地苦笑，微微頷首。
“你暈倒在路邊，是路人打了110把你送過來的。目前你的身體狀況，嗯…我們建議您還是住院觀察。”醫生推了推眼鏡，打量了一眼病人的神色，斟酌道。
李瑤心裏有數，一臉平靜：“醫生，你不用隱瞞什麽，我知道我的身體的......沒多長時間活頭了是嗎？”
“也不能這麽說，您要樂觀一些…護士聯係了您的兒子，一會兒就到。”察覺到病人意誌消沉，醫生勸道。
“醫生，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兒子，他還小……”
“您先別激動......”
門口趕到的唐陌忍下推門而入的衝動，轉身，默默退了下去。
母子兩人，母親說著善意的謊言，兒子選擇維護母親善意的謊言。一直到醫生查完房、要走進辦公室了，唐陌才從角落走了出來。
和醫生談完，走出辦公室的唐陌靠著牆壁，平靜了很久，才重新進入病房。
“你別擔心，媽就是天太熱了，一時沒看好路......”
“媽，反正這學期也快結束了，我請假陪你吧。”
“不用，你別...”
“好了，我知道，你別說了。”
李遙看著兒子緊皺住的眉頭，隻能生生打住了話頭。
她總覺得，唐陌什麽都知道，畢竟，他那麽聰明。可是，要讓她親口告訴他，這多殘忍呐。李遙心裏憂愁，麵上卻笑的恬淡，伸手撫平兒子的眉梢。
唐陌還是請了假，唐陌想質問老天，為什麽對他這麽不友善？媽媽還那麽年輕，為什麽偏偏是他的母親。
顧曉收到唐陌的消息的時候，唐陌已經在回去路上了。
其實，唐陌的家庭情況，她知道的也沒有那麽詳細。隻是之前聽他說過父母親分居多年，年前才辦的離婚手續。
顧曉心裏半是擔心，半是惆悵，他們兩個人，最近總是聚少離多的，這才剛和好，唐陌就請假回家了。
顧曉更加沒想到的是，唐陌這個假，一請就請到了學期末。
好像春天還沒過完，夏天就翩然而至，微風裏帶著燥意，混雜著聲聲蟬鳴。
學期末，校園裏盡是抱著書步履匆匆的學子們。
顧曉在自習室裏捧著書，偶爾望向身邊空空如也的座位，心裏不自覺**起一圈圈思念的漣漪，好想他啊......
聽說唐陌母親的身體不太好，唐陌已經申請線上完成考試了。顧曉晃晃頭，暗自做了決定，重新平靜下來看向手裏的書，一切都到考完試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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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陌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最近一段時間，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卻無能為力。
辦公室。唐陌看著一臉凝重的醫生，……
“你也是學醫的，我隻能說，還是...情況不太好...”醫生盯著電腦，手裏滑動著鼠標，看了唐陌一眼。
這孩子明明才上大學，卻有一種成年人的擔當和堅毅。就說這些天，都是他一個人照顧他母親的，事必躬親，親力親為。等他媽媽沒有治療，晚上睡著的時候，才開始在走廊上溫習學校落下的功課。
晚上值班的時候，他曾經看到過他的功課，筆記做的井井有條，看得出來，臨床醫學的底子打得很好，假以時日，理論加以實踐，一定會是個好醫生。
想到這裏，主治醫生的態度就更加好了起來。但又一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禁歎了口氣。
“根據你母親的情況，我得給她下病危了……這個，得需要家屬簽字。”
見他沒說話，醫生繼續道，“你也是學醫的，你母親現在的身體，你看，這裏、這裏...癌細胞生長的非常快，腦組織裏也查出來有，腹腔裏，肺，肝...可以說已經全身擴散，已經是晚期了。”
唐陌看向對麵，窗戶是開著的，於是熱氣可以毫無遮攔地透進來。可是他聽在耳朵裏的每一個字都像夾著涔涔的寒氣的匕首，紮在心上。使他坐著，卻遍體生寒，不禁打了個寒顫。
“病危通知書”幾個大字映入眼簾，唐陌穩了穩心神拿起筆，生平第一次，他要努力控製著自己顫抖的手，才寫下了“唐陌”兩個字。
一直到走出醫生辦公室，他還是整個人暈暈乎乎的。
唐陌走到樓梯間，麵前是一大扇透明窗戶，透著樓下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以及，玻璃上，模糊光影裏，投射在上麵的，另一個虛幻的自己。
唐陌摸出手機，輸入一串早就熟撚於心、也早就充滿陌生感的數字。唐陌心情有些晦澀，按下撥打電話，默數著聽著耳邊傳來的“嘀、嘀”聲。
良久，聽筒裏傳來一個女聲。
“喂，你好，哪位？”
“我找唐正邦。”唐陌麵向玻璃窗，投影麵無表情，眉梢攜幾縷諷刺。
“唐總正在開會，您哪位？”女聲依舊甜美，隻是這次透著些許不耐煩。
“他兒子。”
“神經病吧！”對麵的女聲掐斷了電話。
唐陌聽著電話裏的忙音，握緊了手裏的手機，渾身都微微顫抖著，良久，平靜下來以後，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著，仿佛掉進了冰窟窿，浸在冰碴子裏**，泛著麻木的疼。
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的唐陌並沒有發現，牆角的輪椅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沒看見坐在上邊的消瘦女人懷著怎樣一雙盛滿心疼和愛意的眼睛，默默轉身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