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雪至
冬天裏很難有見到明媚陽光的時候，尤其是今天，天氣整整陰沉了一整天，盡管在教室裏，依舊能感覺到外麵的陰沉。
下午放學，顧曉和室友吃完飯，就兵分兩路，獨自抱著書去自習室。
“天氣這麽陰沉沉的，萬一下雨了呢？你帶傘了嗎？”王丹晴關心道。
“要不今晚別去了吧。”範可可也勸道。
顧曉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了，畢竟掛科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
“沒事，唐陌在外麵呢，我看會書就回去。”
徐周今天下午沒課，跑來醫學院串門，這會兒應該和唐陌在室內籃球場打球。
想想自己，元旦假期裏，想著看完音樂噴泉就繼續複習，沒想到又出了丹晴的事兒，連著幾天都沒靜下心再看書。之前列的複習計劃一項都沒完成，隻好現在加班趕進度了。
唐陌也是，說好的來和自己一起來自習室，又被徐周勾搭走了。學霸就是好，不像她，臨近考試，隻能多看兩眼書心裏才安心。
顧曉攤開書和習題，靜下心來。
室內籃球場。
兩個打累了的男生正坐在台階上休息。
本來徐周還想歇會兒再來一場，但唐陌要去自習室找顧曉。
“唐陌，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們學校的自習室呢！帶我見識一下唄！”
“你不害怕一會兒下雨回不去了？”
唐陌有些嫌棄。
“回不去了就去你們宿舍唄。”徐周無賴道。
唐陌站起身來帶路，這下是真嫌棄了，“走吧，省的回不去了還要我管住！”
把徐周送到自習室，唐陌去還籃球場的鑰匙。
“哇塞，這麽用功！”徐周一驚一乍道。
顧曉嚇了一跳，剛想提醒他自習室不允許大聲說話，抬頭卻發現，不知不覺中，諾大的自習室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由於天氣原因，今天晚上來自習室的人本來就七零八散的，更何況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是等唐陌，顧曉也想著早點回去的。
“你就不能低調點？”顧曉轉頭探著身子往外看了看，問道，“唐陌呢？”
“去還鑰匙了。”徐周忽略掉心底的一絲落寞，嬉皮笑臉道，說完，又順手好奇地翻開了顧曉看的專業課書，一臉驚訝，“哇塞，你們的書這麽厚啊！”
“你以為呢！你還沒見唐陌他們臨床係的課本，比這還多還厚呢！”看著徐周一副沒見過世麵的驚訝樣，顧曉有些得意。
“啊，你們太難了，這什麽啊，心髒原來長這樣……”
“心髒長哪邊來著？”
“那闌尾在哪裏啊？”
徐周像極了好奇寶寶，翻著書上的圖片問東問西，使顧曉心裏莫名生出了幾分醫學生的優越感，難得好心情地有問必答。
唐陌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討論的熱火朝天的兩個人，不禁有些吃味。聽著徐周問的一個個蠢問題？好奇的話他不會自己百度嗎？
唐陌坐在顧曉身邊，順手抽過徐周麵前正看的課本，來回翻了翻，端端正正地打開放回到了顧曉麵前。
“我還沒看完呢！”徐周有些不滿。
“改天送你一本人體解剖。”
“不要。你無不無聊，我又不是學醫的。”
那些個圖片，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紹，看的人眼皮直打架，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看得下去的，還有唐陌這個變態，居然每回還能考的那麽好。
“外麵開始飄小雪了，你還不走？”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啊，顧曉手伸向窗外，果然有小雪花，入手即化。
徐周卻偏不配合，故意氣唐陌，“不著急，再玩一會兒。你看你的書，我和顧曉聊會兒。”
顧曉偏偏頭，這關她什麽事？
“她還要複習準備期末，沒事兒你可以走了。”唐陌拍了拍顧曉麵前打開的書。
顧曉看了看唐陌，他這是，在趕人嗎？她看著這麽別扭的唐陌，有些想笑，但也配合地看著徐周點了點頭。
徐周看了看兩人，得，這是嫌他礙事了唄！有異性，沒人性！
“走了走了，唐陌，你真的是，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小氣的男人。”徐周一邊走嘴裏還委委屈屈地嘟囔著，活像是一個受氣的小媳婦。
徐周的背影消失在視線。
唐陌回頭，見顧曉正支起頭在打量自己，似笑非笑，一臉的耐人尋味。
“喂，你好可愛。”顧曉笑道。
唐陌卻並不買賬，“你複習好了？”
“沒，唐老師，我馬上繼續。”顧曉連忙拿起筆作勢要看書。
唐陌也回過頭來開始看書，才剛轉過頭，就感覺顧曉猛地移向自己，接著臉頰上傳來輕柔觸感。
“監督我複習辛苦了，先獎勵你一下。”顧曉一觸即離，頭也不回腆著臉道。
“你……”
“好了好了，我要複習了，你不要打擾我。”顧曉連忙打斷唐陌道。
唐陌：……到底是誰打擾誰？
顧曉捂臉：好丟人……誰知道剛剛怎麽想的？就是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親了，不過，總是自己對象，長那麽好看，不親白不親。
雪還在下著，兩人的自習室裏，空氣安靜。
唐陌以第二天一起打雪仗為誘餌，成功抑製住了顧曉要出去看雪的心情。翻書聲中，心漸漸沉靜下來，學習的氛圍也就重了起來。
很久沒有這麽沉浸式地學習過了，放下筆的時候，居然有些意猶未盡。
“不去看雪了？現在下的正大呢。”唐陌看向放下筆眼睛還不離書的顧曉笑道。
不想學是不想學，學起來又停不下來了。
顧曉看看窗外，天色暗沉，站在亮處看的不是很真切，雪片的暗影像燈光裏拖著暗影撲閃的飛蛾一樣。雪一定不小。
“走了。”唐陌拉起還在發呆的顧曉。
廊下，兩人並肩而立。
眼前，大雪紛紛。
白雪紛紛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風起。
這是帶著些許重量的柳絮，順著風搖曳，墜落。於屋頂，於燈下，於枝頭，於草地......浩渺天地間，目之所及，每一處都有純白的點綴。
顧曉感歎於這場浩瀚大雪，目不轉睛地看著，又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想要親近一番。
雪至掌心，咫尺眼前，還未來得及好好端詳，卻入手即化，隻留下一絲冰涼的水，乖順地躺在手心。
顧曉扭頭，想和唐陌說些什麽。卻在偏頭刹那，撞進了某人的鏡頭裏，被定格下來。
“喂，你偷拍我！”
唐陌淡定地看著手機裏的畫麵，糾正道，“這不叫偷拍，是抓拍！”
“我看看。”顧曉懶得和他打嘴仗，直接湊上前去。
顧曉湊近唐陌，反客為主地劃拉他手裏的手機，“好哇，你這都偷拍多久了……”
劃拉了幾張，拍的都是方才自己看雪的背影和側臉。
怪不得一聲不吭，還以為他也在看雪。不過，不得不說，唐陌的男友視角拍出來還蠻好看的。
劃拉到最後，唯一的正麵照，也是剛剛被顧曉發現拍的那張。
顧曉看著照片愣住了。
這是她嗎？原來她和唐陌在一起的時候是這樣的啊！
唐陌拍照開了實況，照片裏的女孩被包裹在紛紛揚揚的雪景裏，回頭的瞬間，麵向鏡頭，臉上笑靨如花，眼裏盛著喜悅的光，朱唇輕啟，欲語還休。
顧曉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仿佛從中看到了短暫時光裏的所有安好和幸福。
“看在你拍的這麽好看的份上，就原諒你侵犯我肖像權的事兒了！一會兒記得發給我啊！”顧曉有些臭美道。
唐陌也覺得這張最滿意，此時看著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顧曉，自顧自地收起了手機，“不要，省的有人要侵犯我的著作權。”
“可是你拍的是我啊！”顧曉指著被唐陌揣進口袋的手機。
“對啊，就是我拍的。”唐陌逗起了顧曉。
傘下。
“要不，你再親我一下，我就允許你小小侵犯一下我的著作權，怎麽樣？”
唐陌想起來自習室被偷親的那一下，心裏回味並期待著，難得害羞的顧曉也會主動親人。
“你這是耍無賴！”顧曉一臉驚訝，這真是唐陌說出來的話！？
紅色的傘麵撐起了一方晴朗，也遮掩著並肩而行的兩人，突然，傘麵搖晃了一下，抖落了陣陣雪花。
顧曉就近扒著唐陌撐傘的胳膊，踮腳湊上去。
“吧唧”一聲。
兩人都有些愣住。
片刻，唐陌騰出來一隻手，揉了揉被突然襲擊狠狠啄了一下的臉頰，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不由輕笑出聲。
“你別笑了！”顧曉捂著臉，尷尬。太激動了，沒控製好力道。
啊......誰讓他要長得那麽高，誰讓他要這麽耍無賴！
“顧曉，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唐陌對著一言不發正忙著害羞的顧曉，突然問道。
顧曉下意識搖搖頭。
受原生家庭影響，唐陌從不願意說那些話，哪怕是當初和顧曉談戀愛，他也故意回避掉那些直白熱烈的告白。說顧曉是他含糊其辭騙來的女朋友，也不為過。
此時，看著害羞著呆萌搖頭的小姑娘，唐陌突然很想，勉強自己一次。
“顧曉，我喜歡你。”
頭頂傳來的聲音清晰而鄭重堅定。
這一刻，萬籟俱靜，雪花被風卷起，落進心裏，化開一圈的甜。
她突然，無比感謝這一年的初雪。
“嗯，我也喜歡你啊。”從很久以前開始。
顧曉抬頭，迎上少年清澈專注的眸，臉上尚未散去的紅暈，點綴著燦然笑顏。
而今，既往喜歡，如水底海藻，於日複一日、悄無聲息間，野蠻生長，終得破出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