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在想什麽?

成為柳姨娘的日子,在朝朝看來也並不是很難捱,她本以為這是很難受的一件事,但這些日子聽著他們喊柳姨娘。

朝朝已經從最初的難受到如今的麻木。

漸漸的她就發現,柳姑娘和柳姨娘,其實也沒什麽不一樣的,不過都是一個稱呼,如今喊的還更加名正言順一點。

而且,這也不是沒有好處的。

至少如今裴錚宿在她處,她二人行周公之禮後,第二天再也不會有那碗黑漆漆又苦澀的藥。

這是讓朝朝很高興的一件事,雖說她一直都沒有孩子。

可若是沒有這湯藥,朝朝還可以欺騙自己說是緣分沒有到,但若喝了避子湯,可就真的沒辦法欺騙自己了。

世子院中的柳姑娘成了柳姨娘,均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所以並不能算是什麽新鮮事,原本隻是說兩句恭喜的話就成。

但誰讓他們得了不少的賞賜,何況這賞賜還都是經由福財的手賜下的。

這福財並非旁人,而是世子爺一直帶在身邊的小廝,自幼同世子爺一塊兒長大,地位非比尋常。

於是府中的下人們都明白了,這位柳姨娘可謂是世子爺心尖尖上的人,是萬萬不能夠怠慢的,所以就算是恭維聲,也要大聲些才是。

朝朝雖成了裴錚的妾,可她的生活上卻沒有太大的改變,除了搬到另一個地方居住,大家對她的稱呼變了,其他的都和從前一樣,她的身邊還是春荷在伺候。

裴錚夜晚歸來,也都是和她宿在一處,在雲雨過後也會摟著她一同睡去,從不會撇下她不管,總是溫柔的抱著她說話。

這讓朝朝有些恍惚,裴錚的種種行為,都會讓她想起曾經,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朝朝總覺得裴錚是記住的,他的記憶好像很好,但又像是不太好。

他還記得很多事情,可同樣的也忘記了很多事。

隻是對她,裴錚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吃穿用度,事無巨細均會過問。

朝朝有時候會生出許多的錯覺來,她覺得眼前的人,還是她的夫君,一樣的善良誠懇,一樣的愛護她如珠如寶。

一樣的隻屬於她一個人。

隻不過,當裴錚穿上了錦衣華服,戴上精致的玉冠之後,柳朝朝心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就徹底的跑遠了。

分明就是不一樣的。

每當這個時候,朝朝就會有些不太高興,她的心思簡單又好猜,高興和不高興都是會寫在臉上的,而裴錚卻想不明白她為什麽不高興。

裴錚也不是沒有詢問過,隻是每一次朝朝都笑著敷衍,那笑容簡直荒唐極了,讓人一瞧就知道是敷衍人的。

他為此氣惱不已,問不出來,又舍不得凶她,隻能在床笫之間折騰柳朝朝。

她雖然不會說話,但又不是個木頭,情真意切時總是軟軟的依偎在裴錚的懷裏,虛虛的攀著裴錚的肩,手掌綿軟無力,似欲拒還迎。

那瑩潤的臉龐總會因為裴錚染上淡淡的粉色,一雙眸子瀲灩生波,有時還會激的她落淚,眼眸裏裏還夾雜著一些央求之色,隻是朝朝自己根本沒有發覺,她雖然麵有拒絕之色,卻總是隱隱的迎合著裴錚,這一發現讓裴錚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隻是,朝朝也有自己的小脾氣,裴錚每每鬧的狠了,她都不愛搭理人,背過身去不理他,不想聽他說話的時候,就把自己的耳朵堵起來,但她舍不得氣裴錚太久,便會暗示裴錚哄一哄她。

每當這時候裴錚都會笑的非常愉悅。

仿佛朝堂之上帶給他的諸多煩惱,都能夠煙消雲散。

時間漸久,裴錚就覺得,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挺好,萬不要再有什麽人過來打擾,他原本就對相看人家很不上心,這樣一來就愈發的瞧不上,任憑阮氏把人誇到天上去,裴錚都說是不合適。

這天,阮夢秋陪著阮氏一塊兒用膳,張嬤嬤又抱了一堆的畫像走進來,阮氏看的分明,也顧不得侄女還在,就忍不住的問道,“亭曈這是何意?”

張嬤嬤好生無奈,畫像是怎麽拿過去的,又原封不動的搬回來,世子爺是什麽意思,已經很明白,“夫人,世子爺說,這些不太合適。”

她已經說的非常委婉,實則世子爺隻是掃了一眼,就命她將這些畫像全部都拿了回來,阮氏眉頭微皺。

“亭曈可還有說什麽嗎?”阮氏有些煩躁,豈料張嬤嬤的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卻是搖了搖頭,“世子爺什麽都沒有說。”

阮氏同張嬤嬤主仆一場,風風雨雨幾十年,哪裏能不知道自己的陪嫁心中有所隱瞞,她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麽做總有自己的原因,阮氏便沒有追問。

阮夢秋見姑母臉色不善,自然也不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軟軟地喊了聲姑母,開口勸道:“表哥是有大誌向的人,心思當然不在這兒女情長上頭的。”

阮氏聽著阮夢秋的話,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她伸出手摸了摸阮夢秋的手開始絮叨,“你表哥一向忙碌,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尋常人家的男子,像他這個年紀的,早已經兒女成群,可是他……”

裴錚已答應相看人家,但女方要從太平人家裏麵找,這其中有多少是為了柳朝朝,阮氏並不願意去想,一家子過日子,總還是糊塗些好。

說起這一點,阮氏倒是對那柳朝朝刮目相看起來,她雖從未見過那女子,但關於她的事情卻聽過很多很多,知道她不吵不鬧的接受了姨娘的身份。

知道她和裴錚之間愈發的密不可分,每日裏還是開開心心的,不見悲戚。

裴錚見到她,倒是更加的憐惜了幾分。

“表哥他…”阮夢秋咬了咬唇,偷偷的抬起眼看著阮氏,生怕自己說的話太過唐突,但又害怕錯過了這次機會。

“秋兒可有什麽話要問姑母?”阮氏的聲音很是溫柔,讓阮夢秋那焦躁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姑母……表哥難道是有了什麽心上人嗎?”阮夢秋的這番話問的極其大膽,她一個舅舅家的表妹,就算過問什麽,都過問不到表哥的親事上去。

但阮夢秋實在是在意極了。

關於裴錚的事情,阮夢秋大多都是知道的,隻是當著姑母的麵並不好表露出來,免得失了女兒家的矜持。

實則少女的心思簡單易懂,阮氏早就已經看的明白,所謂高門嫁女,低門娶媳,兒媳婦的家世太高,終歸是有所不便。

阮氏看著阮夢秋這副模樣,心裏頭和明鏡似的,有些話在試探下去也沒了意思,阮氏並不想問阮夢秋為何認定裴錚是有了心上人,而不是還惦記著前未婚妻,許多事情隻需要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來龍去脈。

阮氏慈愛的看著阮夢秋,衝著她緩緩搖頭,“你表哥沒有什麽心上人,一早就說了婚事任憑姑母做主,姑母想著,以你表哥如今的學識,將來前途皆有可能,犯不著再去同高門大戶聯姻,讓他不得痛快。”

阮夢秋聽到這些話,隻覺得心跳如擂鼓。

噗通噗通的,都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姑母隻想從太平人家裏結親,若是有機緣,親上加親也是好的,一家子骨肉至親,知根知底的,親親熱熱的多好?”阮氏把話已經說的很明顯。

若阮夢秋還不能領會,那這般不聰明的姑娘,也實在沒太大的必要。

阮氏和阮夢秋彼此之間有了默契,阮夢秋便時常主動的去尋裴錚,在他休沐的時候,借著阮氏的名義去送些湯湯水水的。

原本裴錚忙碌,阮氏這般的撮合,也是無用功,但最近這些日子裴錚休沐時候就閑賦在家,或是讀書練字,或是作畫撫琴,生活的好不愜意。

而朝朝就在書房的角落裏,找了個位置坐下,做她的荷包。

這一天,阮夢秋帶著阮氏親自燉好的湯過來,福財已經拒絕了好幾次,這次實在不好回絕,隻能硬著頭皮進來稟告。

朝朝聽到福財的聲音,晃了晃神一個不小心紮到了自己的手指,紅豔豔的血珠子順著指尖落下,她喊不了疼,隻能自己咬著手指止血。

裴錚原本就不大耐煩,視線掃過朝朝著頭,頓時發現了端倪,出聲問她,“怎麽了?”

朝朝微微一愣,衝著裴錚搖頭,說她沒什麽事情。

可裴錚不相信,三兩步的走到柳朝朝身邊,抓起她的手看了看,“怎麽又戳到手指了?你成日裏究竟在想什麽?”

裴錚生氣的時候很是可怕,他越是生氣,聲音就越平靜,隻是那語氣極冷,像是要把人給凍住似的,福全和福財跟隨裴錚多年,有時候還會被裴錚的語氣給嚇倒。

但朝朝並不知道,裴錚問她平素在想些什麽,她想了想,還是很誠實的回答他:在想你。

裴錚手抖了抖,有些狼狽的別開眼,“朝朝,莫要胡言。”

隻不過柳朝朝並不是胡說八道,她看著裴錚為自己著急的模樣,心中有些隱秘的歡喜,在她的心目當中,一直都是把裴錚當成自己丈夫的:你平日不在的時候,我就盼著你可以早些回來,你不在的時候,我睡的不太好。

裴錚隻恨不得抓住柳朝朝靈巧的雙手,這比劃的都是什麽?

但旁人看不懂柳朝朝的意思,裴錚若是有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隻會顯得欲蓋彌彰,讓旁人懷疑,於是他隻能故作鎮定,“我日後會早些回府。”

“哐當——”一聲,瓷盅掉落的聲音驚得所有人都回頭,眾人循聲望去,才瞧見阮夢秋站在門口,她瞪大雙眼看向裴錚和柳朝朝,顯然是因為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才會如此吃驚。

朝朝的身子抖了抖,她如今見了生人還有些緊張,但已經不會往裴錚的身後躲,隻不過方才他倆說話說的好好的,阮夢秋失手摔了瓷盅,這才讓她嚇了一跳。

柳朝朝沒什麽事,但裴錚卻不悅到了極點,“有事?”

阮夢秋的臉瞬間紅了一片,方才是因為聽見裴錚的聲音才會著急的過來,沒想到會聽見這些。

原本就是又羞又愧,這會兒到裴錚如此嚴厲的聲音,眼淚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她當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