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爹和雲羅氏已經盡量放輕手腳,不打擾新婚夫夫的安眠,然而一抬頭,雲清已經穿著一新出來了,正在關房門。
“清哥兒怎不多睡會?”
雲羅氏詫異,家裏哥兒慣常早起她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連新婚頭一天,他都起這麽早。
“睡醒了,怕翻身吵著……阿崢。”
昨晚情濃時葉崢逼著雲清叫他崢兒,雲清剛才差點一禿嚕嘴就說出來,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崢兒這稱呼太親昵,遂改口叫阿崢。
“哦,好。”
雲羅氏沒話了,她是娘,雲清是哥兒,總不好娘問哥兒昨晚累到沒有,要注意身子多多休息。
那不是為老不尊嘛,她可說不出口。
雲爹就更不可能問了。
雲家人話都不多,於是院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雲清、雲羅氏、雲爹,三人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其實雲清成婚前,具體說是葉崢來他們家之前,雲家三人也是這麽安靜著過日子,但那時雲家二老總覺得院子裏靜得令人心慌,說不出地心悸不爽利,幹活也總覺得沒勁。
可如今明明院子裏還是原樣幹活的三個人,同樣地不咋說話,隻不過房裏多出個呼呼大睡的哥婿來,雲家二老卻覺得眼前充滿了希望,幹啥都有勁,日子有奔頭。
等葉崢睡飽飽醒來,已是天光大亮,太陽透過窗戶紙薄薄地曬進來,盤旋的毛塵在光線裏飛舞。
他把手伸到窗戶前,指頭白皙得彷佛能透光,隨著他晃動手指的動作,毛塵也繞著他指尖**漾來**漾去。
雲清剛推門進來,就看到一個自娛自樂的小夫君,褻衣雪白,頭略微炸著毛,靠在床柱上的身影乖巧又安靜,彷佛一個吃飽饜足就不鬧了的小獸,讓他嘴角沒來由勾起笑容。
見到自家夫郎進來,葉崢張開雙手,也不知是投懷送抱還是抱人滿懷,用力圈著雲清勁瘦的腰肢,嗅他身上陽光的味道。
雲清幹了一清晨活,皮膚沁著薄汗,怕熏到葉崢,略微不自在想要扭開,葉崢卻抱死不放,嘴裏黏糊糊地甜言蜜語:“別走,清哥兒身上的味道好好聞,令人上癮。”
略帶沙啞的音調讓雲清想起昨晚這人也是這麽涎皮賴臉地纏著他來了一次又一次,不由身體發燒。
不過現在是白天,爹娘都在院子裏,長時間不出去就該引起懷疑了。
雲清隻好掰著葉崢嫩蔥一樣的手指,拍拍腦袋,讓他別像個賴皮猴。
葉崢沒達到目的,也知道古代不興白日**這一套,隻好又歪纏了兩下,由著雲清給他耙了兩下頭毛,再把他從**拽起來。
換上雲清身上同款料子的新衣服,葉崢走到院子裏,中氣十足喊了一聲:“爹娘早上好,我起了!”
“……嗯。”
雲爹照舊言簡意賅,但聲音裏不得不說透著幾分昂揚。
“起了啊,起了好,鍋裏熱著肉和餅,叫清哥兒打發你吃,多吃點。”
雲羅氏這麽說,同時心裏暗嗔道,這孩子,起就起了,喊這麽大聲幹啥,爹娘又不會跑。
但雲羅氏一時又想起葉崢爹娘的情況,覺得這孩子是不是成婚頭一天有感而發,想爹娘了,於是又應了聲,心裏升起對哥婿的憐惜之情。
新婚頭兩天就這麽幸福而又平淡地過去。
按說新婚第三天是三朝回門的日子,但葉崢的情況無門可回,也就省了這事。
怕他不自在,家裏三個人都默契地不去提起。
但到了回門那天葉崢卻罕見地早早起了,背上早幾天就預備下的香燭紙錢並其他東西,帶著一柄小小的鋤頭出了門。
雲清問他去哪兒,葉崢也不說,要接過重物來背,也不讓,葉崢堅持自己背著那個沉沉的筐,順著記憶一路沉默著來到村後。
那裏有座小小的墳塋,立著碑,上麵是原主爹娘的名字。
走到半路雲清就明白過來此行的目的了,故也不和他爭著背東西,想著讓阿崢盡盡孝心。
葉崢拿著小鋤頭,在墳塋旁邊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將柴屋中帶出的原主衣物和用過的毛筆等物用帶蓋的瓦罐裝了,放入坑裏又照原樣埋起來,泥土壟成一個小尖尖。
雖不能立個碑,有這衣冠塚,也算原主於人世間存在一場的印記,堆在二老的墳塋旁,也全了原主和他心心念念的爹娘一起的夢想。
他能力有限,暫時也隻能做到這樣了。
給兩座墳燃了香燭又燒了紙錢,祭拜過酒水飯食,葉崢跪在兩個土包中間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你們安心吧,逢年過節我會再來祭拜。
雲清很有眼色地沒有問起衣冠塚的事,如果有必要的話夫君一定會告訴他,阿崢不說,就代表此事於他而言不重要。
作為葉崢的夫郎,雲清也同樣叩了三個頭。
兩人將墳邊的雜草和枯枝撿掃得幹幹淨淨,添了墳頭土,又等了一會,待紙錢全部燃畢,瞅著連一個火星子都沒有了才起身離開。
做完這件事,葉崢的心裏算是真正鬆懈下來。
回去的路上氣氛明顯輕鬆很多,雲清牽著葉崢防止他被山間盤虯的枯枝絆倒,他的指骨修長有力,傳遞著滿滿的安全感。
葉崢想了想,說:“昨日譬如昨日死,今日譬如今日生,清哥兒,這是我們兩個的小秘密好不好?”
雲清當然說:“好。”
不過這就是阿崢把他的舊衣物刨坑埋了的理由?
咳,算了,不重要,阿崢喜歡就好。
葉崢就笑起來,朝陽從樹葉間隙落在他身上,灑出片片金影,仿如謫仙,看得雲清心都醉了。
回到家,雲清和爹娘照舊下地忙活,馬上就要秋收了,這是最關鍵的時候,半點也馬虎不得,葉崢獨自在家拿出書籍,看了幾頁就揣著手琢磨起來。
上次那七巧板的使用方法雖賣了二百兩不錯,但家裏買牛花去二十兩,驢算是心血**,想著代步還是驢比牛方便就在同一家買了,驢十三兩。
辦了他和雲清的婚事,花去十兩,主要花在家具布匹和夥食上頭,算是奢侈,這幾件大事一下就花去不少。
這幾筆銀子在葉崢看來都是必要支出,花出去不心疼,但也的確說明了要過點好日子,銀子是真不經用。
雲家隻有八畝薄田,他帶來了兩畝,加起來雖說有十畝田,但他那兩畝田今年的收成他就別想了,葉家肯定不會給的。
雲清雖經常上山打野物補貼家用,但野物又不是天天等在那兒被打,何況還危險,若可以,葉崢不願讓雲清再去山裏冒險。
綜合下來,眼下家裏雖還有點銀子,但若說到持續產出,也就隻有七畝田地了。
不是他烏鴉嘴,舉例來說人都有個頭疼腦熱的,身體健康還好,若是生病,這點錢便如流水般花出去了,乃至一夜間傾家**產的都有,看病看窮這種事古往今來都不少發生。
葉崢還得讀書考秀才,考上秀才能免田稅,筆墨紙硯又是花銷上的大頭,秀才試一年一次,得去縣裏考,縣城離得遠,到時候車馬店錢又是一筆,若不提前考慮好,臨到時候麻爪,影響了考試心態,那還不如不去。
再者他也不想讓雲家出錢供自己讀書考試,他雖入贅進來,臉皮也沒那麽厚,他想著帶著雲清和二老過好日子報答他們,可不是增加負擔來的。
院子裏石桌上,葉崢那兩根瑩潤的手指在陽光下扳來扳去,左盤算右盤算,怎麽都覺得自己還太窮太窮。
想在古代過上順遂安穩的生活,光靠田地裏的出息那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得再想點路子。
賺錢的辦法葉崢腦子裏也有些,上輩子他們寢室有個哥們迷戀x點種田文,總是幻想著有朝一日穿越到古代要做點什麽發家的營生,還逼著全寢室一起背那些什麽燒玻璃釀酒製鐵煮鹽的步驟,說要防備著以後用。
全寢室當時都覺得哥們瘋了,但兄弟一場,要瘋也隻能陪著,也許是那時的日行一善吧,葉崢還真是滿腦子基建發家的步驟。
隻是,葉崢不知道寢室哥們兒看的那些書裏穿越的古代是怎麽樣的,至少葉崢來到的這大啟朝是有《大啟律》的,裏頭明文規定了鹽鐵是朝廷嚴格把控的物資,私人嚴禁碰觸,否則視為謀反,要殺頭的。
而釀酒需要朝廷下批的釀酒執照,執照是一麵酒旗,隻有掛著酒旗的鋪子才可以從事釀酒販酒生意,那酒樓裏的酒都是從有酒旗的鋪子裏購買的,私人少量釀一些酒自家喝喝倒是沒事,大量釀酒販賣抓住了是要杖五十,判流放的。
至於燒玻璃,那繁瑣的步驟和需要反複試驗的配比,還需要大量經過培訓的人手,都是橫亙在眼前的難題,葉崢現在隻想安安穩穩,一家子賺點小錢,倒也用不著那樣勞師動眾。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們一家的力量還太小,若一下拿出太過驚世駭俗的東西,根本保不住不說,還有可能碰觸到別人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想整死他們也不比碾死螞蟻難多少,那等拿出來會招禍的東西,若無萬全之策,葉崢是不會去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