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天葉崢照舊是屋裏起得最晚的,起床後雲清已經挑了水喂了雞,正在掃院子,竹掃帚發出沙沙的掃地聲,院裏昨夜刮了風,院裏的老樹落下不少葉子來。
葉崢這才驚覺,距離他穿越到這裏已經有大半個月,古代沒有溫室效應,過了農曆八月就入秋了。
葉崢深吸一口颯爽的空氣,迎著朝陽做起強身健體的八段錦來,他現在已經可以一口氣循環八個動作,一共做上九遍了,算是恢複了上輩子的基礎水平,不過這還遠遠不夠。
這些日子雲清已經習慣葉崢早起先鍛煉身體,不緊不慢掃幹淨院子,等葉崢神清氣爽停下手去刷牙凈臉的時候,他就從鍋裏端出娘早起做好熱著的早飯,和葉崢一起在院子的石桌上吃。
今天的早飯是昨夜剩下的玉米麵餅子和雜糧糊糊,配菜是一碟醃黃瓜,咬在嘴裏嘎吱嘎吱的,這醃黃瓜實話說吃起來味道一般,但葉崢喜歡嚼起來嘎吱嘎吱的清脆口感,沒忍住多夾了兩筷子,被齁得直喝雜糧糊。
雲清便思索著去鎮上的時候帶點什麽下飯菜回來,也要那清脆爽口的,但味兒不要太鹹,葉崢口味清淡吃不了鹹。
哪兒啊其實,葉崢也不是清淡口,他上輩子也沒少吃麻辣火鍋烤魚炸串之類的,那些雖然重口但滋味豐富,這黃瓜隻是齁鹹,還是不一樣的。
葉崢多喝了半碗糊糊,碗裏剩下的一角餅子就吃不下了,雲清見他咽得艱難,毫無芥蒂就夾到自己碗裏,三兩口就吃光了。
這好胃口著實令葉崢羨慕,幻想著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完全恢複上輩子的飯量,大口大口吃東西多香啊。
邊吃雲清邊和葉崢說:“虎頭哥明天去鎮上,我和他說了到時候捎上我倆一起去。”
虎頭是村長的兒子,十天半月地會趕牛車進一趟城裏賣柴火,村裏有采買或者出賣大件的人家多半會趁機搭上一程,友情服務,不收錢。
往常雲清或者雲爹去鎮上是不搭車的,東西往背簍裏一丟抗上就走,他倆腳程快,早上出門中午就到了鎮上,辦完事太陽沒下山就到家了。
但考慮到葉崢大病初愈的體力,保險起見,雲清還是搭了車。
從鎮上到村裏中間都是荒地,雲清自己是不怕的,有時候他去山上走得遠了還在山裏過夜,但帶上葉崢他總就覺得不放心了,不放心,但也不煩,要不是擔心葉崢走不動,甚至願意陪他慢慢走,走到天荒地老,這大約就是甜蜜的負擔吧。
聽到明天要去鎮上,葉崢高興極了,吃過早飯一直在擺弄他那幾塊木片。
雲清以為他小孩兒心性,囑咐他在院子裏玩別亂跑,自己拿著耙子慢悠悠在後院翻地。
葉崢間或想起來喊一聲,雲清就懶洋洋應一聲。
葉崢問:“爹娘不是說今天休息不下地嗎?怎麽沒見爹娘?”
雲清翻地的手頓了頓,答:“去村南找萍香婆婆了。”
萍香婆婆!
葉崢記憶裏有這號人,隻是沒打過交道,但是他知道萍香婆婆是村裏類似風水先生一樣的存在,不論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打地基啊,起房梁啊,婚喪嫁娶啊,都愛找萍香婆婆去看個黃道吉日,求個心安。
準不準的葉崢不了解,但村裏看過日子的事也沒聽說不順利的,所以應該是準的吧。
這不年不節的,爹娘突然去萍香婆婆那,商量啥還用問嗎?
肯定是給他和雲清成親問日子去了!
想到這,葉崢的嘴角沒忍住,不知不覺咧到耳後根。
葉崢樂開了花,午飯就拿出手藝做了個香菇炒野雞丁,香煎小鯧魚,配上一碟青菜心,香出百米地去不誇張。
那野雞是幾天前山上套子套的,鯧魚是下魚籠在溪水裏捉的,青菜那是屋後地上長的,一桌菜除了油鹽調料不花一文錢,綠色純生態,好吃又健康。
東西不貴重,隻是須曉得做法,有為家人做一頓美食的心罷了,ps雲清除外,他在這上頭是真沒天賦。
雲爹雲娘還沒走進自家遠門就聞到老遠裏飄出的濃濃飯菜香了。
二老對視一眼,想到崢小子的手藝,不由口舌生津,往家回的步子都急切了幾分。
飯桌上,一家人吃著香噴噴的飯菜,邊商量明日要采購的和帶去城裏換錢的物什。
葉崢邊聽邊記在心裏,重活一回,他發現自己思維清晰,記憶力也奇好,從前原主讀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拗口書籍都一字不差能背出來,這份記憶力要放在從前,考個世界top1不是問題,不過放現在也不算浪費。
米麵是自家種的,鹽罐快空了,油還有半壇子,生薑用完了得備一些,還有成親用的紅紙,吉祥話對聯,還得扯幾塊布裁衣服,被褥這些大件倒不是不缺,雲爹雲娘早幾年就這一天,都預備得差不多了……
即便如此,雲羅氏還是越說越覺得家裏東西各種不齊了,連碗都放下來,就差急得團團轉。
還是雲爹淡定:“急啥玩意兒,下月初才成親,就算一天買不齊,多跑幾回也來得及,在鎮上,又不是天邊。”
萍香婆婆看的日子是下月初七,說是個天德月德六合的好日子,最宜嫁娶,新人必定百年好合。
本來還有幾個其他日子備選,都是黃道吉日,但雲羅氏一聽到百年好合四個字,眼裏再沒別的日子,一心一意隻有這個,最後就定了下月初七。
吃過飯一家人早早睡了。
第二天清晨,天還麻麻亮,院子裏就有了動靜。
葉崢打著哈欠推開房門,就見雲爹和雲清在院子整理要帶去鎮上的東西。
半頭野豬,三隻野雞,五張硝好風幹的兔子皮,都收拾在編筐裏,互相之間用草甸子隔開。
葉崢走過去看,順手提了一下那編筐,謔,那沉的,他用了一身力氣連個框底都沒離地。
雲清全程虛扶著,生怕他不小心拉傷肌肉。
雲爹是幹力氣活的,葉崢這小身板實在叫他有點看不上,這哥婿的身子啊,不得不說實在是太弱了些。
還得補。
“勁別使過頭了,一會還走遠路呢。”雲清提醒了聲。
“成,都聽你的。”葉崢悻悻直起腰,去廚房裏舀水洗漱了。
等他擦幹淨手臉出來,院子裏要帶出門的東西收拾好了,天也比方才略微亮了點。
雲清見他出來,輕鬆背起地上的編筐,手裏還提了一些,和雲爹說了一聲:“爹,我們走了。”
葉崢忙跑過去,也甜甜道:“我們走了,爹,您和娘在家裏要好好的。”
“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雲爹也囑咐了一句。
雲清往常一個人去鎮上賣山貨,雲爹習慣地很,從來不囉嗦,今天多了個葉崢,倒讓雲爹心裏不放心起來,像第一回送雲清獨自上山似的。
兩人走了幾十米,回頭,雲爹還在院門口看著。
“爹,快進去吧。”葉崢朝後用力揮揮手。
過了一會再看,院門關上,雲爹進去了。
“我還以為爹是個沉默寡言的酷蓋,原來操心起來比娘來也不差啊。”葉崢吃吃地笑,他兩手空空,走得一身輕鬆。
雲清身上背著,手上提著,也走得輕輕鬆鬆,那大百斤的重量在他身上完全顯不出威力來。
他雖不是很懂這話,但大抵意思聽明白了,就說:“爹是擔心你,我一個人的時候爹從來不送。”
“擔心我不就是擔心你,我是誰,是你的小夫君呀。”
葉崢說起這話毫不臉紅,一身坦**,仿佛對別的男子來說不好啟齒的入贅之事,在他那裏倒是挺得意的,自有一番磊落之氣。
雲清初時以為葉崢隻是故作不在意,強撐著麵子才這麽說,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才發現他是真的不覺得入贅有什麽可丟人的,無論和誰都堂堂正正這麽說。
弄得雲清現在聽他說得多了,也習慣了起來。
兩人走到村口,村長兒子虎頭的牛車已經停在了那裏,同行的還有幾個村人,正在說說笑笑一同等著。
這些人都是和虎頭平日裏玩的比較好的,不是那等東家長西家短的長舌公一流,和葉崢沒多少接觸,但各個都是臉熟的,也叫得出名來。
葉崢就徑直和他們打招呼:“石頭哥,柱子哥,阿牛叔,真巧,你們也去鎮上啊。”
“我們是常跟虎頭的車去鎮上的,葉小子,倒是難得碰到你啊。”柱子哥爽朗道。
“這不是馬上要和我家雲清成親了嗎,家裏東西不齊,得去鎮上采買一些,我家雲清說了,虎頭哥古道熱腸,常肯讓村裏人搭車,這不我倆就借這個光來了。”
葉崢三兩句,既回答了問題,又微不可查地捧了一把前頭裝車的虎頭。
果然,話音剛落,就聽到虎頭樂嗬嗬的笑聲。
“哼,果然是讀過書的人,說話就是和我們村裏人不一樣。”
石頭才硬邦邦說了一句,一旁柱子就拉了他一把,要他別說話。
這番動靜怎麽瞞得過精明的葉崢,他看了眼石頭,石頭的臉崩的有點緊,看過來的視線帶著點不服。
這,是對自己有意見呐?
隻是自己記憶裏並未和這位石頭哥鬧過矛盾,意見從何而來呢?
若不是因著自己,就是因著他家雲清了。
想到這裏,葉崢不著痕跡地留心了這位石頭哥的動向。
隻見他皺著眉,雙拳緊握在兩旁。
正巧雲清這時候走過來往車上放東西,就見石頭緊繃的眉眼舒展了一瞬,身體微微僵硬,拳頭卻不由自主放開了:“雲清,你往上扔,我接著。”
雲清卻並沒有依言照辦,他力氣很大,根本用不著別人搭手,自己就把東西在車上歸置好了。
石頭一腔熱情無用武之地,神情不免顯得有些落寞。
葉崢看明白了。
怪不得對著自己陰陽怪氣說歪話呢,合著這石頭是對他家雲清有意思唄,衝自己是看情敵呢,態度能好起來才怪。
葉崢立刻從記憶裏搜索出這石頭的情況:為人踏實肯幹,家境不好不壞,上頭有兩個哥哥一個娘,他自己也有把子力氣能賺點錢。
這條件在溪山村裏,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若自己沒有穿過來,雲清和這石頭在一起倒是不差的姻緣,至少他家幾個哥哥嫂子娘都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品不差。
但既然他葉崢已經來了,這塊硬邦邦的臭石頭就再也別想了。
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放手的!
雖然比較起來,他不如這石頭有力氣,家裏的兄嫂也拿不出手,但至少他葉崢有一顆赤城的心啊!他願意入贅到雲清家,以後事事以雲清為主,生了孩子也和雲清姓,這爛石頭做得到嗎!
雲清放好東西,見葉崢還傻站著,就把手遞給他:“上來坐。”
葉崢忙一把拽住雲清的手,故意衝他露出一個又甜又糯的笑,仰著白嫩嫩的小下巴:“清哥兒,拉住我哦,別讓我摔了。”
雲清就吃他這一套,當即用力握緊了葉崢的手,聲音也溫柔地不行:“有我看著,摔不著你。”
“嗯!我就知道清哥兒對我最好了!”
爬上車的時候,葉崢還踉蹌了一下,好在雲清時刻注意著他,一把就圈住他的細腰,讓他坐穩了,葉崢順勢往雲清懷裏一靠,坐得舒舒服服。
一頓操作,車上其他三個大男人看得目瞪口呆。
從來隻見過哥兒衝小子撒嬌的,這衝哥兒撒嬌的小子——當真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