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十一月,收了今年第三茬土豆,又是無與倫比的大豐收。
雁雲新城區,一座占地十畝的綜合學校建成竣工,竣工那天葉崢正巧下鄉不在,雲清領著一眾捐獻銀錢的商賈站在門樓前舉行了剪彩儀式,門樓後頭有座碑,上頭刻著捐錢商賈的名字和捐銀數目,一進門就要經過這座碑看到。
這樣一來,捐錢的人也高興覺得榮耀,建校的銀子也齊了,相當地兩全其美。
紅布落下,雁雲綜合書院六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映入眼簾,乃是雁雲郡王親筆所書,瞧那落款還有雁雲郡王的私章呢。
書院大體分三個學院:弘文學院、理工學院和護理學院。
三個學院有三院的製服,款式相同,隻有袖口上紋繡顏色不同。譬如弘文學院,袖口上是一枝青竹紋繡,理工學院是個黑白色的太極圖,護理學院則是兩隻紅色鈴鐺。
三院教授知識的重點也不相同,弘文學院教授的是最正統的四書五經,是奔著科舉去的。
理工學院教授的則是算學知識,譬如經商、做賬、打算盤,如何管理員工,提高員工積極性之類的課程。
護理學院則是教授醫學類知識,認識中草藥,學習正確洗手,佩戴口罩,啟蒙一點微生物和病毒知識,預防交叉感染等。
以上都還尋常,隻是到了招生的時候,知州大人說的話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葉大人竟然說,學校開放招生,年齡隻要在六到十六歲之間,無論哥兒男女皆可報名!
這年齡也是有講究的,太小的生活不能自理,葉崢又不想開幼兒園,還是等學會吃喝拉撒再來吧,至於年齡超過十六歲的,想必已經有了自己的學習體係,憑白進來從零開始,反而耽誤人家,還是算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原本有些年齡超過十六歲的童生或者秀才覺得不服,但聽到哥兒男女都可報名入學,先前那不服就變作了驚愕。
哥兒因著外形肖似男子,在大啟讀書識字或者拋頭露麵的倒也有些,隻是這女子如何能出閨閣去城郊的書院裏念書,這不是開玩笑嗎?
便是女子要讀書識字,也該請了女先生在內宅清凈教習些女四書,女戒之類的,養養女兒性情。
雁雲對男女大防的管控雖不如北地那麽嚴苛,但男女到底有別,窮人家女兒出來做工做買賣那是為了生活沒有辦法,但凡有點家資,誰會讓自家閨女整日出門拋頭露麵?
此令一出,有點家資人家的長輩那是連連搖頭,都覺得不妥。
便是有些女子天性比較跳脫好奇的,多打聽幾句,也被長輩們叮囑了奶娘丫頭,務必看牢小姐,不許把外頭那些沒影子的話拿來小姐跟前傳。
反倒是窮苦人家的姑娘,因著葉崢承諾書院的畢業生一畢業就可優先錄取進雲字頭工坊做儲備人才,若做得好,晉升管理人員也比其他普工快些,姑娘們的家裏就有些蠢蠢欲動。
葉崢也不急,反正書院就開在那裏,願意入學的自然會來。
十一月底,書院招到了第一批學生。
招到學生最多的自然是弘文書院,而且來的大多是六到十二歲之間的小童,再大一些的反而少,這也很好理解,既然能讀書識字,家庭條件自然是不差的,這些人大都有自己的專屬教習和自己的學習方法,怎會憑白來一所新開的書院和那些泥腿子的孩子們一起讀書呢?
其次是理工學院,因著葉崢說了理工學院的畢業生可以優先入職雲字頭工坊當儲備管理者,就有不少奔著工坊去的人家,把家裏小子或者哥兒或者女子送來就讀,年齡層比弘文書院更大一些,基本在十三到十六歲之間,一看就知道目標明確是奔著工坊當工人去的。
護理學院是招生最少的,這年頭主動想著學醫懸壺濟世的人還是少,主要來的是家裏開藥材鋪的,或者原本就是醫館學徒,數量隻有堪堪三十個,正好湊一個班,但葉崢卻覺得很好,這些都是有家學或者基礎在身的,想必能聽得更明白,等這批人培養出來,就可以讓他們帶下一批,至於下一批生源從哪兒來,葉崢沒擔心過這個問題,肯定有的。
忙碌了一場書院的事,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底,又要過年了。
這個年因著雁雲郡王盛情相邀,葉崢是帶著雲清和兩個孩子在王府和王爺一家過的,水恒本來是邀請葉崢一家子都去,但二老有點不願,雲爹雲羅氏覺得過年還是自家自在,就沒去,留在家裏,也是熱熱鬧鬧和草哥兒他們一起過了。
過了年安兒然兒都五歲了。
不知是因著練武還是基因,兩個寶寶都四肢修長,站出去和人家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高,葉崢現在一手已經抱不起兩個了,一次隻能抱一個。
但還是沒比上淩嘉裕的長高速度,這孩子和吃了催長素似的,八歲的孩子,站出去比人家十歲的還要高半頭,配上他正經的神情,刀削斧鑿的眉眼,已經儼然是一副小王爺的架勢了。
連真正的王爺水恒都時常感慨,我家小五咋就一點不像本王呢,本王和王妃都是溫和性子,他其餘兄弟姊妹也都是敦和溫婉,這孩子卻冷清清的,很早就不同父母撒嬌,也不知隨了誰。
王妃順口答句,我瞧小五倒是有點他皇爺爺的意思。
水恒定睛一瞧就笑了,可不是麽,雖長得不像,但活脫脫他父皇年輕時候在潛邸時候的氣質感覺——算了算了,也沒像到別家去,像父皇也是一家人。
到了二月,春耕開始,書院開學。
葉崢正和雲清盤算著要把安兒和然兒送書院去。
他倆離書院入學年齡還差著一歲,但誰叫他們有個雁雲一把手的爹呢,這特權階級的滋味,葉崢自己小時候沒嚐到過,來了大啟,倒讓自己孩子嚐到了,這感覺也很爽。
唯一問題是,要他倆自己同意。
然兒一向聽話,葉崢說啥,隻要有道理,基本沒有不答應的,難搞的是安兒。
這孩子天生是個多情種子,一聽說要送去書院全天候上學,中途不能隨便回來,那小臉就拉下來了,嘀嘀咕咕說了許多舍不得。
先是舍不得阿爹爹爹,葉崢回說,現在阿爹和爹爹時常不在家,你不是也好好的?
又說舍不得阿爺阿奶,葉崢回說,以往去王府讀書或者跟著你們阿爹去京郊玩,也沒見你們舍不得不願出門啊?再說放學回來就見到了,有啥舍不得。
安兒眼珠一轉,又說舍不得王妃和現在的先生,葉崢哼哼兩聲,你這招興許哄哄王妃有用,在你爹跟前就別說這話了,而且你們先生也得去學院坐堂上課去,你既舍不得,正好跟了去唄。
安兒小嘴一張,葉崢快速截斷:“是不是要說舍不得淩家小五?”
安兒用力點頭,聲音清脆:“安兒舍不得嘉兒哥哥!”
葉崢笑著摸了摸兒子腦袋,一副你撅起屁股你老子就知道你拉什麽粑粑的神情:“那你更要去上學了,王爺已經答應讓淩小五就讀弘文書院了。”
安兒張了張小嘴,像條不可置信的小魚,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還有誰能讓他舍不得。
馬上他就想到了:“安兒舍不得小豆子哥哥!”
葉崢見招拆招:“小豆子也要去念理工學院。”
安兒大受打擊,那聲音都有點顫抖了:“安兒,安兒舍不得後院湖裏的魚。”
“安兒還舍不得阿爺種的絲瓜,舍不得阿奶養的雞,舍不得——”
卻被葉崢無情打斷:“你是不是要說還舍不得牆根底下螞蟻洞裏的螞蟻?草窠裏的蛐蛐?”
接著一錘定音:“別掙紮了葉瑾安,你老子開的學府,別人不去不捧場也就算了,你可是我親生的,你還能逃得過去?”
雲清忍俊不禁看著一副被打擊得回不了神的安兒,那和阿崢如出一轍的小臉上都是震驚和挫敗,終於忍不住把他抱起,在嫩臉頰上捏了一記安慰:“別沮喪了,開學軍訓的時候,阿爹就去看你。”
安兒鼓了鼓白嫩嫩臉頰,眼裏終於出現點希望:“阿爹也去?”
雲清抱著他在山石上坐下,給他擦腦門上瘋跑出來的汗水:“主持軍訓的是阿爹手下的人,阿爹自然要去看看。”
葉崢也同樣抱起然兒,給他喂桌上蜜水喝,順帶又宣布一個消息:“葉瑾安你知道不,你阿爹是學院的訓導處主任,以後有那些不好好念書捉弄同學的,調皮打架的,早戀耽誤學習的,都要從你阿爹手下走一遭,葉瑾安你怕不怕?”
安兒沒聽懂早戀是什麽,不過他的回答是擲地有聲:“不怕!阿爹最好了,安兒才不會怕阿爹呢!”
說著想起什麽,又凶凶臉對著葉崢:“爹爹壞,早不告訴我阿爹也在學院裏!”
要是早說阿爹也在,安兒先前就不說那麽多了,肯定一口答應下來。
雲清也揶揄地看了一眼葉崢,阿崢就喜歡逗小孩子。
葉崢一本正經給安兒解釋:“是這樣的葉瑾安,你阿爹雖說是訓導主任,但也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待學校裏頭讓你瞧見,再說了,你是去學習的,自然要待自己校舍裏,哪能一直看著你阿爹,還學不學了?你阿爹外頭還管著不少生意,京郊研究基地也要管著,你可別指望去上學就能膩著你阿爹了,還有雲景然,然兒你,知道不?”
說著點了點然兒的鼻頭,讓他也記下這點。
安兒雖然戀家,但也不是不講理的小孩,聽到這話還是點了頭:“爹我知道,但是好奇怪哦,一旦知道阿爹也會出現在書院裏,安兒就算不能時時刻刻看著阿爹,也覺得心裏舒服好多。”
葉崢和雲清對視一笑。
他們都懂安兒說的這種感覺。
就像雲清和葉崢,如今各自都有了事業要忙,沒法像從前在溪山村那樣時時刻刻黏在一起,但隻要知道對方在哪裏,會出現在哪裏,晚上回來能見到,那心裏頭就坦了,縱然一時一刻沒有見到,也不會患得患失。
二月裏開學,安兒然兒小哥倆就穿著校服背著書包,齊排排去雁雲綜合書院念書了。
因著淩嘉裕和然兒都念的弘文學院,安兒不想和弟弟還有小夥伴分開,也念了弘文學院,穿的是那袖口青竹紋繡的校服。
開學第一天,葉崢和雲清兩個,一個是學校承辦人,一個是捐款最多的大戶,獲得榮譽正副校長的殊榮參與開學儀式。
同時,雲清還作為掌管紀律的掌院教諭,上台發了言,宣讀了校訓和入學注意事項。
安兒然兒小小人兒站在人堆裏前排位置,聽著阿爹清朗雅正的話語聲,那肚子裏的炫耀都要衝出來了,恨不得對周圍所有同窗說,看吶,上頭閃閃發光的人是我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