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武則天
◎薛平貴落局◎
為國祈福, 實際上就是去國安寺上一炷香,然後寫一段禱詞。
薛平貴早一日進入了國安寺踩點。
國安寺平常就有不少來往的百姓,所以薛平貴的到來也沒有引起眾人的懷疑。
因為大唐皇帝要來祈福, 所以到了傍晚的時候,國安寺便清場了。
薛平貴按照與錢豪的約定, 避開眾僧人, 快步走向最裏麵的一間廂房。
然而剛走上小徑, 便被一個僧人叫住了。
“這位施主, 請留步。”僧人喊住了薛平貴。
薛平貴停下了腳步,看向走向自己的僧人,一時以為是自己的計謀被看穿了, 內心不由得有些慌張。
“何事?”薛平貴定了定神,故作鎮定地說道, “我隻是看這邊的風景不錯, 所以想要再欣賞一會兒,過會兒再離開寺廟。國安寺不會連這麽點小小的人情都不給吧。”
“施主放心, 國安寺素來喜結善緣,自然不會硬趕施主離開的。”僧人對薛平貴笑了笑,說道。
僧人一點都不擔心薛平貴到了時間不離開。
因為大唐有規矩,但凡皇帝來祈福的時候, 若是在國安寺發現了除僧人以外的陌生人,一律按照刺客處理, 全族跟著一起遭殃。
所以也不會有不識相的百姓留在寺裏。
“那……”薛平貴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僧人,不明白這個僧人叫住自己的理由。
僧人看著薛平貴,說道:“我懂一些看相之術, 看施主麵相有些特別, 所以才忍不住叫住施主。”
國安寺的僧人都是高僧, 也不會亂說話。
所以薛平貴聽了,倒也升起了幾分好奇心,等著僧人接下去的話。
僧人仔細端詳了薛平貴的麵容,嘖嘖稱奇,隨即說道:“依施主的麵相,應當是貴不可言萬人之上的……”
薛平貴一聽,頓時來了興致,剛想繼續詢問。
錢豪卻在這個時候找了過來。
“我等你半天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再等下去就過約定的時間了。”
說著,也不等薛平貴繼續追問,就將人給強行拖走了。
“隻可惜……”因為被錢豪帶走,薛平貴沒有聽到僧人後麵的話語。
“我安排的人都等你半天了,再遲些該被發現了,到時候你我都有麻煩了。”錢豪在薛平貴的耳邊念叨。
薛平貴也知道悄悄留下不容易,所以便跟上了錢豪的腳步。
隻是他的心思還在方才那個僧人的話語上。
他是貴不可言,萬人之上的命格。
薛平貴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王寶釧的臉,以及那一日,她高高在上的場景。
他的糟糠之妻王寶釧現在是大唐的帝王。
隻要王寶釧念著舊情,將他接入宮中,他不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唐帝王了嗎?
這不就是印證了僧人所說的萬人之上。
薛平貴這麽想著,頓時對麵見王寶釧更有自信了起來。
錢豪將薛平引入了早就安排好的最裏麵的一間房間,上麵疊放了一件僧侶的衣裳。
“你明日穿這件衣裳混入僧侶中就行。”錢豪對薛平貴說著,又和他詳細說了明日的流程,以及皇帝明日及時會在哪個殿內祈福,哪段時間段是沒有任何人打擾的。
薛平貴可以在這個時間段悄悄溜進去與皇帝相匯。
薛平貴都認認真真記下了。
錢豪見一切都安排好了,笑嘻嘻地看著薛平貴,露出了討好的笑容來:“皇上,依照你與皇上以前的姻緣,皇上肯定還念著你。等你登基,可千萬別忘了是我助了你一臂之力啊。”
錢豪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王寶釧和薛平貴曾經的故事,知道王寶釧曾經為了薛平貴放棄家族。
他便馬上對薛平貴巴結討好了起來,殷勤地幫他忙前忙後安排一切。
似乎篤定了他將來會登基為帝。
薛平貴還未見到王寶釧,便已經享受到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對未來愈發向往了起來。
錢豪這一聲“皇上”喊得薛平貴身心愉悅。
“等朕登基,一定提攜你。”薛平貴拍了拍錢豪的肩膀,高興地說道。
“小的先恭喜皇上了,祝願皇上心想事成。”錢豪對薛平貴說道,“皇上好好歇息吧,小的先告退了。”
“嗯,退下吧。”薛平貴儼然是一副皇帝的做派了。
錢豪畢恭畢敬地出了房門,將房門闔上以後,他諂笑的嘴臉瞬間就收了起來。
看向房門的時候,目露不屑。
他對著薛平貴的方向“嗤”了一聲,說道:“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了。”
“都安排好了?”一個公公走向了錢豪的方向,問道。
錢豪一見此人,馬上又露出了諂媚的嘴臉。
“公公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公公問錢豪道:“你確定他什麽都沒有發現?”
“剛才有個僧人拉住他想說什麽,不過被小的給製止了。”錢豪回答道。
“他現在被小的哄得自信著呢。”說起剛才薛平貴的嘴臉,錢豪就愈發不屑了起來。
公公聞言,點了點頭,給了錢豪一袋賞銀,說道:“嗯,安心替衛公公辦事,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公公。”錢豪開開心心地收下了賞銀,跟著公公離開了後院。
臨走的時候,還回看了一眼緊閉的方麵,眼底滿是嘲諷。
隻覺得這個薛平貴當真是又天真又蠢笨。
他或許在行軍布陣上確實有一點本事,戰場殺敵也英勇無比。
然而在人心的測算上,卻是一竅不通。
他與皇上的過往,肯定是皇上不願提起,想要極力隱藏的東西。
當今皇上,下個封口令有什麽難的。
這個薛平貴也不想想,他究竟是從什麽渠道得到的消息。
若是沒有皇上的允準,他能夠知道這些事情嗎?
還想著與皇上重修舊好,甚至還妄圖登基成為大唐的帝王。
皇上若是真的對他有心,早就在他征戰沙場的時候,就將人召回了,怎麽可能連他回京了都不知道。
擺明了就是不在乎他。
偏偏薛平貴還自我感覺良好。
他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當今聖上是何許人也,皇上身邊的先帝又是怎樣的風采,薛平貴與先帝相比,完全就被碾到塵埃裏去了。
他這種爛坑,皇上踩一次就夠了,斷不可能再踩第二次。
不過這一切與他有什麽幹係。
他隻要好好完成衛公公交代的事情,日後在朝堂上何愁不能更進一步。
他還要感謝薛平貴。
要不是看在他和薛平貴關係不錯的份上,他也入不了衛公公的眼。
現在錢豪就等著明天的好戲了。
*
第二日,武則天便進入了國安寺,為國祈福。
辰時,殿內的眾人就退下去了,隻留下武則天一個人跪在佛前祈福。
薛平貴也在這個時候,依照錢豪規劃的路線,在內應的接應下,悄悄進入了正殿內。
不遠處,一個身影正跪在正中央。
她身穿一襲白色的素衣,少了帝王的威嚴氣勢,周身散發著一股清冷孤寂之感。
薛平貴看著這道身影。
內心想著,我不在她的身邊,她孤單了。
薛平貴深吸了一口氣,用充滿感情的語調,對那道身影說道:“寶釧,我回來了。”
然而那人卻連動都不動一下。
薛平貴也知道,自己這麽長時間在外征戰,連個家書都沒有,王寶釧定是生他的氣,和他使小性子呢。
薛平貴一邊走上前去,一邊對她說道:“我知你怨我,隻是,我在外征戰,生死不知。好幾次都差點挺不過來。那時候我就想著,我寧願你以為我戰死沙場,重新開始,也好過苦守寒窯一輩子。”
“寶釧,我深愛你,所以一直在為你考慮。”
“我原以為,我能放下你。然而在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是我想多了。我根本放不下你。”
“寶釧,我太愛你了,沒有你,我的日子如在暗無天日的枯井中,見不到一絲光亮。”
“寶釧,如果你不想見到我,你現在就趕我走,我保證,我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麵前了。”
薛平貴說完,殷切地目光看向前麵的那道身影。
那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在專心誦經,但是同時也沒有出言趕薛平貴走。
薛平貴心下一喜,心道,她定然是舍不得我,所以才不趕我走,看樣子,她的心裏還是有我的。
“寶釧,我知你這些年過的不容易。你一定是在你爹的壓迫下,進了宮裏,嫁給了你不願嫁的人。你為宰相府換取了利益,然而現在卻隻能做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你現在的日子,一定是孤寂又痛苦。”
薛平貴自以為是地分析著王寶釧現在的處境。
“寶釧,隻要你願意信任我,我發誓,我一定能夠帶你走出這片困境的。到時候,大唐的江山掌握在你我二人手上,你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脅了。”
說完,薛平貴看向王寶釧,說道:“寶釧,你可願讓我與你一同麵對?”
眼前之人,終於有了反應。
她伸出手,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犍稚,在麵前的木魚上,輕輕敲擊了一下。
這一下,在薛平貴看來,就是回應。
“寶釧,我就知道。你還是會選擇我的。”薛平貴滿心的喜悅。
他甚至已經在幻想他登基為帝以後的美好未來了。
他快步上前,走到了那一抹身影之後。
隨即,他展開雙臂,送後麵,將眼前的女子給摟入了懷中。
嗅著她發絲間淡淡的香火清香,他神情地喊道:“寶釧。”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聲驚恐的尖叫聲。
他的頭突然間被什麽東西給重重砸了一下。
定睛一看,是那個木魚。
“有刺客!”驚叫聲在薛平貴的耳邊響起。
聲音沙啞。
絕對不是王寶釧的聲音。
薛平貴愣了一下,低頭看向懷中,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個一身素衣的女子,哪裏是什麽王寶釧。
而是一個年逾四十的美婦。
婦人用憤怒地目光盯著他,用手中的東西拚命打他。
還未等薛平貴反應過來,外麵的侍衛便聽到了動靜,闖了進來。
帶頭的侍衛看到殿內的場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滿臉的怒火:“大膽登徒子,竟敢輕薄靜溫師太!來人,拿下!”
“靜溫師太”四個人,充分說明的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是宣宗皇帝的妃嬪。
曾經是宣宗皇帝最愛的妃嬪,身懷有孕的時候,不慎吃傷了東西,差點殞命。
好不容易救下這條命,卻失了孩子,還失了聽覺。
她萬念俱灰之下,與宣宗皇帝表明了自己想要離宮修行的意思。
宣宗皇帝念及二人之間的舊情,又對她深有愧疚,便放她離宮。
賜了封號給她,還命人好生伺候她,每年的賞賜必不會落下她。
哪怕後來皇帝換了好幾任,也沒有忘記關懷她,給她送東西。
所以在國安寺,沒有任何人敢怠慢這個“靜溫師太”。
而現在這個“靜溫師太”,竟然被人給輕薄了。
皇帝若是發起怒來,在場的眾人都吃不了兜著走。
因為武則天在祈福,前來守候的侍衛都是宮裏的精英。
再加上薛平貴沒有反應過來,又沒有手拿利器。
他甚至沒來得及用“靜溫師太”威脅眾人,便已經被拿下了。
“這裏吵吵嚷嚷的,發生什麽事了?皇上還在隔壁呢,你們想驚擾了皇上祈福嗎?”衛福的身影在這個時候,緩緩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衛公公,我們抓住了一個刺客。”侍衛見到衛福,目光頓時就尊敬了起來,這位在宮裏的地位可不低。
衛福的視線落在了驚魂未定的“靜溫師太”身上。
他命人給“靜溫師太”師太披上了披風,對伺候的婢女說道:“你們怎麽回事,皇上不是一早就交代過了,師太聽不見,為了防止出現什麽意外,必須留個人在殿內遠遠守候著,現在留守伺候的人呢?出了事情,驚擾了皇上,你們擔待得起嗎?”
婢女馬上跪在了地上,說道:“公公恕罪啊。原是留了‘靜初’伺候的,方才發現她被人迷暈在外頭。是奴婢的錯,還請公公寬大處理。”
婢女也沒想到,這幾十年都這麽安穩了下來。
今日又是皇帝來祈福的日子,刺客就算到來,也是去找皇帝,怎的竟然找上了她的主子。
衛福好一會兒沒說話。
婢女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瑟瑟發抖,唯恐自己被治死罪。
許久,衛福才開口道:“幸虧你今日遇到的是咱家。若是皇上在此,此事可就沒這麽好收場了。看在你伺候師太多年,這件事情咱家就替你壓下了。”
婢女聽了衛福的話,感激的連連磕頭:“多謝公公,多謝公公。”
衛福繼續說道:“今日你先帶師太下去,好生安撫,日後若是再發生讓師太受驚的事情,你這條命,咱家可就保不住了。”
婢女抬起頭,對衛福說道:“公公放心,奴婢一定謹慎行事。”
衛福點了點頭,婢女便帶著“靜溫師太”離開了。
通過兩人的對話,薛平貴也終於知道,為什麽他對著一個錯誤的人,說了半天話,對方都沒有反應,也沒有阻止他。
因為這個“靜溫師太”,根本就聽不見。
而他還自作多情地依偎是王寶釧還念著他。
現在從這些人大張旗鼓的表現,薛平貴也大概知道了,他得罪的這個“靜溫師太”,恐怕身份不一般。
這個時候,薛平貴恨透了錢豪。
要不是他安排的人將自己帶錯了路,他也不至於落入現在這個境地。
“衛福。”一道清冷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淡淡喊了衛福一聲。
“主子。”衛福恭恭敬敬喚了一聲。
在場的眾人也馬上行了跪禮。
一道白色的身影,緩步走來,入了薛平貴的眼。
來人雖然穿著簡單的素袍,然而他步履輕慢,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貴不可言的氣質。
與被人摁在地上,滿身狼狽的薛平貴比起來,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薛平貴看清楚來人以後,內心竟也不由得生出了一股自慚形穢的意味來。
天下間,怎會有如此儒雅,如此俊美的男子。
然而當他的視線觸及到此人旁邊,那個一臉諂笑的男子以後,他的神情頓時就僵硬了起來。
那個用嘲諷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人,不是錢豪是誰?
此刻,薛平貴陡然間就明白了。
眼前的這一切,分明就是這個錢豪做的局。
什麽好心幫助他,希望他提攜自己。
這個錢豪分明就是故意引他他得罪這個“靜溫師太”,從而除掉他。
當真是歹毒!
作者有話說:
李澈:這種小事,怎麽能勞皇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