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昭意臉頰滾燙, 小聲罵了句流氓,岔開話題:【我來探兮兮的班了,晚上要一起去空蟬吃日料嗎?】

裴延讓助理梁博文給團隊和Dress品牌方工作人員安排晚餐,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起, 眼鋒掠過, 回了一個好字。

江昭意看見這條消息,正想和裴延說待會在空蟬見,裴延消息又進來:【需要我來劇組接你嗎?】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問句, 江昭意還是忍不住心動。

她回道:【好,我把地址發你。】

裴延:【成。】

江昭意把地址分享給裴延,又和他聊了幾句, 裴延還有個采要做,就結束了聊天。

再次點開“延之昭昭”的CP超話, 江昭意發現關注人數從剛才的百來個在短時間內漲到了五百多,還有持續上漲的趨勢。

超話頭像也換成了《Sedution》剛配圖的海報。

刷了一圈超話,多是一些新粉報道, 已經有人在超話裏問《Sedution》的五月刊怎麽買, 底下有人貼心回複到時會出雜誌購買教程。

/

晚上七點,逢兮拍完戲, 旗袍沾滿泥濘, 兩隻細痩白嫩的胳膊不僅全是灰塵,手肘還隱有傷口, 凝結的血痂, 臉上也沒一處幹淨的地方,看起來分外狼狽。

蘇蘭把沾水的毛巾遞給逢兮擦臉, 周導走過來,誇她:“小逢, 今天這幾場戲拍得不錯,晚上收工了,一起去吃個飯?”

怕逢兮拒絕,周導繼續說:“沒其他人,就圈內幾個朋友,你合作過的馮導也在。”

逢兮用毛巾擦去臉上灰塵,露出一張幹淨俏麗的臉,麵對周導邀請,她微笑拒絕:“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和朋友約好了,下次有空,我再請您。”

周導看向坐在休息棚裏的江昭意,笑著說沒事,轉身和副導商討晚上要拍的戲份。

逢兮把髒了的毛巾遞給蘇蘭,往休息棚裏走,江昭意單手支臉,已經昏昏欲睡,一抬睫看見逢兮過來,打了個哈欠:“拍完了?”

“嗯,等久了吧,”逢兮語帶歉意,“下次你要來探我的班,可以在我保姆車上休息的。”

江昭意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搖頭說沒事,瞥見逢兮受傷的手臂:“你要不先去換衣服,順便上個藥,我在這裏等你。”

“行,那麻煩寶貝你再多等我一會兒哦。”逢兮衝江昭意俏皮眨眼,跟著蘇蘭上保姆車去換衣服上藥。

“叮——”地一聲,手機顯示有新的微信消息進來。

江昭意打開一看,是裴延發來的消息:【我到了,進來接你?】

【不用,我們出來找你。】江昭意回道。

十分鍾後,逢兮從保姆車上下來,粉色抹胸長裙搭配白色針織高腰開衫,裙子腰間采用褶皺設計,掐出她姣好身段。

江昭意拎包起身,要過去和逢兮匯合,就見男二的扮演者林楚修走到逢兮麵前,手裏還拿著一瓶碘伏和一包醫用棉簽。

距離不算遠,江昭意能聽清兩人對話聲。

林楚修看向逢兮上藥的胳膊,眼神心疼,語氣帶著關切的責備:“周導都讓你用替身了,你怎麽非要親自上場?”

“心疼了?”逢兮挽上他手臂,撒嬌,“我下次注意,一定不讓自己受傷了,行不行?你別生氣嘛,沉著一張臉,好嚇人啊。”

逢兮天生一張勾人的美豔臉,此刻故作嗲聲撒嬌,林楚修到底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生,俊逸臉龐飄起紅暈,都不敢看逢兮了。

“我…我沒生氣,”林楚修耳尖發紅,小聲辯解,“我隻是擔心你。”

逢兮抽離胳膊,拿過林楚修手裏的藥丟給身後的蘇蘭,轉頭看向林楚修:“我記住了,你晚上還有戲要拍吧,快去背台詞,我先走了。”

林楚修還想說什麽,逢兮已經從他身邊走過。

逢兮走過來,迎上江昭意驚訝眼神,撩了撩散落在肩的長發,和她解釋:“換男朋友了。”

再好的朋友,也會給彼此留隱私空間。

江昭意沒去問逢兮為什麽和上一任男友付卓琛分手了,也沒問她何時和林楚修在一起的,隻笑著告訴她:“裴延在影視基地外等我們。”

“嘖嘖——,”逢兮挽著江昭意胳膊感歎,“不愧是我們國民初戀大人啊,連裴延那樣的妖精都能被你收的服服帖帖的。”

江昭意被她說得臉紅,支吾著聲沒有接話。

逢兮捏了捏江昭意泛紅的臉,笑她:“寶貝,你怎麽能這麽可愛呢?說兩句話就臉紅,不過,你告訴我一件事——”

江昭意茫然眨眼:“啊?”

“——你和裴延在**,是不是也這容易臉紅?”逢兮湊近她耳邊,語氣八卦。

“……”江昭意推開逢兮,臉頰紅暈更甚,瞪她,“你別逗我了。”

逢兮笑得直不起來腰,連聲說我錯了,江昭意臉頰紅意褪去,嗔怒瞪一眼逢兮,逢兮說今晚她請客,江昭意這才放過了她。

夜晚的影視基地外人群熙攘,兩邊街燈昏黃,不少人蹲在路邊,麵前擺著紙殼或A4紙寫的個人簡介,多是一些沒戲演的群演。

逢兮不禁停下腳步看去,眼中有惆悵,江昭意知道她是記起了沒戲拍的那段時間,也不去打擾,靜靜站在原地陪她。

凝神看了一會兒,逢兮勾回目光,要和江昭意往前走。

倏地,路邊蹲戲演的一眾人裏有一個戴口罩的男人站了起來,擰開手裏的礦泉水瓶,朝江昭意兩人的臉潑過來,目露凶光,叫囂著:

“逢兮,你個有爹生,沒爹養的死婊.子——去死吧你——!去死——!”

一切發生太快,江昭意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被逢兮往身後一拉,逢兮擁住她,轉身用背去擋男人潑來的不明**。

旁邊眾人看著滴落在地上的不明**,尖叫出聲:“他不會潑的是硫酸吧?!”

江昭意嚇得立刻回神,拉著逢兮上下打量,眼睛都急紅了:“兮…兮兮,你…你沒事吧?”

“沒事,”逢兮冷臉拂去背上的水,說,“他潑的是礦泉水。”

江昭意懸著的心放了回去,正要抬頭去看那惡意潑水的男人,一道冷芒從眼前閃過,男人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把瑞士軍刀。

“兮兮,小心——!”江昭意拉著逢兮往後退。

男人揮舞著瑞士軍刀,狀若癲狂朝逢兮撲來,嘴裏叫囂著:“逢兮,你去死,去死——!”

旁邊想要拉架幫忙的眾人在看見男人掏出刀後,紛紛往後退,生怕自己被誤傷。

江昭意拉著逢兮尋找安全地,即使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但她思緒依舊冷靜,顫抖著手從包裏摸出手機撥打110報警。

眼瞧男人手裏的刀距離江昭意臉隻有毫厘時,憑空出現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鬆鬆鉗製住男人手腕,然後一腳重重踹向男人腹部。

男人發出一聲痛苦慘叫,摔倒在地,那把瑞士軍刀也掉落在地。

江昭意看著站在麵前的裴延,男人身形挺拔,背影高大,鴉青色的碎發被路燈暗黃的光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那一瞬間,她所有的不安歸零。

比警察先到的是裴延。

有他在,她完全可以不怕。

裴延回頭看向江昭意,小姑娘因為奔跑,頭發淩亂遮臉,臉色蒼白,眼底彌漫著驚恐,在看見他之後,一點點消散。

他上前握住她手打量,皺眉:“沒事吧?”

“沒…沒事,”江昭意嗓音顫抖,還藏著劫後餘生的害怕,她轉頭看逢兮,“兮兮,你沒事吧?”

逢兮搖頭,“沒事。”

就在這時,原本癱坐在地的男人又撿起地上的刀,奮力朝逢兮刺來,江昭意咬緊唇,下一秒,用力把逢兮拽到身後。

男人見此,揮舞著手裏的刀要去刺江昭意:“你既然幫她?!那你也去死,你們都去死!!!”

裴延眼神一凜,單手環住江昭意的腰,調轉站位,把他的姑娘牢牢護在懷裏,側身背對男人,另一隻手輕而易舉握住男人持刀的手。

然後,裴延把江昭意推到一邊,騰出一隻手打算鉗製住男人。

哪想男人忽然從衣兜裏又摸出一把水果刀,一雙眼猩紅瞪著裴延,朝他手臂用力刺去,裴延不妨,刀直接插進了手臂。

頓時,鮮血四濺。

“裴延——!”江昭意嚇得眼睛都紅了,想要上前,被逢兮拉住,她提醒她,“你現在過去,隻會讓裴延分心。”

江昭意停下腳步,眼睛一直緊跟裴延。

裴延雖然受了傷,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不顧流血的手臂,動作利落奪下男人手中的刀,快速把人製服,然後交給了到來的警察。

男人被警察銬上手銬帶上警車時,口罩也被摘下,逢兮掀眼看去,眼睛微微瞪大,國字臉,倒三角眼,是她的繼父吳文石。

江昭意從包裏找出手帕,暫時給裴延止住血,紅著一雙眼看他:“你怎麽就這麽衝上去了?這下好了,受傷了吧。”

小姑娘杏眼通紅,臉上滿是擔憂,裴延看得好笑,抬起沒受傷的手臂揉了揉她頭發,安慰道:“放心,我不疼。”

兩個警察走過來,問三人誰有空去警局做筆錄,逢兮表示自己可以,然後旁邊有人站出來說,可以去幫忙做證人。

逢兮和警察去警局做筆錄,江昭意攔下一輛車陪裴延去就近醫院包紮傷口。

去醫院的出租車上,江昭意看著裴延暫時止住血的傷口,本就紅的眼尾更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貝齒緊咬唇瓣,看著裴延問:

“是…是不是很疼?對不起……我……”

“對不起什麽?”裴延截斷她的話,單手托住她的臉,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黑沉的眼睛,看著她說,“江昭,你永遠不用和我道歉。”

江昭意抬起濡濕的黑睫,窗外霓虹拖著長長的尾巴照進車廂,裴延眉眼深邃,他眼底有著她的倒影,瞳眸裏滿是柔情。

這一刻,江昭意心跳如雷。

她問裴延:“為什麽?”

裴延為江昭意拭去又掉下來的淚,低眸看她,眼神認真又虔誠,開口:“因為你是江昭。”

因為你是江昭,我一個人的江昭。

是我第一眼就喜歡的姑娘,願窮盡一生,傾盡所有去保護的人。

出租車很快到了醫院門口,下車前,江昭意幫裴延戴上口罩,她指尖溫熱,劃過他臉頰時帶起一陣酥麻觸感,裴延喉結微滾,眸色沉了幾分。

從出租車上下來,江昭意扶著裴延往裏走,小臉表情嚴肅,裴延揚眉,忍不住逗她:“我這次受傷,想想還挺劃得來。”

江昭意斜眼瞪他:“你最好別惹我生氣。”

無論是高中,還是重逢後的現在,裴延鮮少見到江昭意那張清冷的臉龐出現其他的情緒,這姑娘永遠冷冷清清,就連被他開葷腔時,也隻是臉紅小聲反駁一句。

難得見她為他生氣,為他擔憂。

裴延舌尖抵了抵臉頰,嘴角勾起一抹笑,異常的滿足,是不是說明在現在,在此刻,江昭意心裏開始有了他的位置。

江昭意給裴延掛了急診,由護士給他打破傷風針和包紮,她則去幫他拿藥,回來後坐在醫院長椅上等裴延出來。

打開手機,通知欄跳出來今晚此事的熱搜推送,還有好幾通未接來電,是阿公和哥哥打來的,微信也有他們發來的消息。

阿公:【阿昭,沒受傷吧?】

哥哥:【阿昭,如果平安,記得回消息。】

列表裏還有看見熱搜發來慰問消息的同事,江昭意一一回複後,點開微博熱搜推送,不出所料,她和裴延名字再一次出現在熱搜榜首。

詞條#裴延 江昭意 逢兮 被神秘男子持刀傷害#,這三人名字,任拉一個出來都能讓微博癱瘓,更別提是如此惡劣傷人事件,瞬間引起廣泛關注。

熱搜詞條裏,裴延和逢兮個人工作室發布了個人聲明,表示自家藝人未有生命安全,而持刀行凶男子已經被警方依法逮捕。

有營銷號趁機渾水摸魚,指出視頻裏裴延護住江昭意那一舉動,是坐實了兩人戀情。

意外的,裴延粉絲沒有開炮對準女方,而是火力全開,怒罵賺黑心錢的營銷號:

【要不要臉?!你媽生你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盤養大了嗎?這種情況下,裴延作為男人,如果不出手保護女孩子,他也別混娛樂圈了。】

【我真服了你們這些營銷號了,我哥現在挨了一刀,人還在醫院呢,你們就開始當螞蚱,吸他血了?】

【沒料爆了的話,不如進廠去打螺絲。】

【路人轉粉,不論裴延和江昭意關係,就他在警方未來之前,把逢兮和江昭意護住這一舉動來看,他就當得起所有人喜歡。】

【視頻是看了一半就跑了嗎?是江昭意先護住逢兮,然後我哥才去保護她的,論關係好,你怎麽不提逢兮是我哥唯一公開承認的異性好友呢?】

【慘還是逢兮慘,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她卻不配擁有姓名。】

……

除了裴延、逢兮粉絲下場,還有不少路人幫忙說話,發這些微博的營銷號立馬灰溜溜地刪除了動態,連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江昭意刷得無奈,退出微博,收到逢兮發來的消息:【裴延的傷沒事吧?】

【還在包紮。】江昭意回複。

逢兮電話打過來,江昭意按了接聽鍵,她那邊響起關門聲,似乎是上車了,逢兮語氣愧疚和江昭意道歉:“昭昭,對不起,這次連累你和裴延了。”

“沒關係。”江昭意輕聲。

逢兮告訴她,持刀傷人的男人叫吳文石,是她的繼父,早年因為家暴她母親,以致她母親受傷住院,被逢兮告上法庭,最後以故意傷害罪入獄。

前幾個月,吳文石出獄,整日遊手好閑,被上次在皇城長安羞辱過逢兮的富二代找到,給了他一張六位數的銀行卡,教唆吳文石潑假硫酸嚇一嚇逢兮。

富二代隻是想恐嚇逢兮,為自己出口惡氣,可吳文石對逢兮懷恨在心,認為當年要不是逢兮把自己告上法庭,他也不會坐這幾年的牢。

所以,吳文石不遠千裏從西浦來到申城,打聽到逢兮拍戲地址,蹲守半個月,在今天就是想和她同歸於盡,以泄恨意。

逢兮看著車窗外成排倒退的霓虹夜景,按了按疲憊的眉心,開口:“抱歉啊昭昭,連累你們了,不過你別擔心,他這次肯定還會進去的。”

“你沒事吧?”江昭意溫聲問道。

逢兮說:“沒事,做完筆錄了,正在來醫院的路上,畢竟裴延是受我連累受傷,我總得來看他一眼,而且——”

見她忽然停下不語,江昭意斂眉,問:“怎麽了?”

“裴延粉絲不知道從哪打聽到他現在所在醫院,已經組隊往這邊來了。”逢兮說,“等裴延包紮結束,你們走VIP通道離開,我在地下停車場接你們。”

“好。”

掛斷電話,江昭意抬起黑睫,眼前緊閉的門從裏打開,包紮完的裴延走出來,她目光落在他纏滿繃帶的手臂上,鼻尖一酸,眼睛又紅了。

裴延走過來,朝江昭意張開雙臂,勾唇笑出了聲,嗓音低沉又好聽:“來,抱一抱,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