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霍斯一來這一趟之前, 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他告訴過自己,如今的沈初一已經不是過去的沈初一了。

可被沈初一當麵這樣毫不客氣地說了一通,霍斯一心裏依舊覺得有些難堪, 早就存在的落差感再次被一刀批開, 過去和現在猶如兩座大山, 中間隔著深而遠的溝壑。

初初聽到沈初一在辦公室裏和另外一人的對話,聽到她提及自己時,霍斯一內心是竊喜的。

這些時日, 他的生活變動,事事不太順遂。聽到沈初一這樣抗拒別人和他接觸,過去的回憶又浮現在腦海裏, 叫他重新找回了些許自信。

女孩子都這樣。

霍斯一演的電視劇,接受的教育, 經曆過的一切都告訴他:沈初一現在極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縱。

這樣想著,霍斯一被罵到崩壞的表情又重回溫柔模樣。

“初一,我知道你在氣頭上。”

沈初一:“你知道個鏟鏟。”

霍斯一:“看, 你又生氣了。”

沈初一:“......”

她發現霍斯一這人是聽不進去人話的。

霍斯一趁著沈初一沒回答, 祈請地望著她:“我這次來是跟你道歉的。”

沈初一:“哦?”

還有這一天?

霍斯一:“之前發生的事情,我最近才知曉。”

秦琴被送到國外療養院沒多久就快被逼瘋了, 每次跟霍斯一通話的時候, 講的內容都瘋瘋癲癲,半真半假。

霍斯一逐漸從這些對話裏理出了一條明確的思路。

過去, 全都是他的媽媽在算計著沈初一。

“關於我媽媽做的事, 我很抱歉。”霍斯一低頭誠懇地說。

還挺人模人樣。沈初一瞧著他,漫不經心地想著。

霍斯一下一秒就立刻不做人了。

他說:“初一, 我知道你其實善良,我希望你可以原諒她。她也沒什麽惡意。你也知道, 這些年她在霍家過得並不容易。我父親他......他們有一段並不幸福的婚姻。”

“她做這一切隻是為了我好。”

“初一,你願意原諒她嗎?”

沈初一:“你說得沒錯。在這世上,總會有人讓你悲傷、嫉妒、咬牙切齒。並不是他們有多壞,而是因為你很在乎。所以想心安,首先就要不在乎。你對事不在乎,它就傷害不到你;你對人不在乎,他就不會令你生氣。學會隨緣接受一切,包容一切,心不隨境轉,才是自在人生。”*

霍斯一苦笑了下:“你還是不願意跟我說話嗎?我其實想了很久,如果能夠回到過去做朋友的時候就好了。初一,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沈初一:“你的觀點有其獨到之處,但是在中華在美麗國在腐國乃至在全世界,人被殺了就會死,人瞎了就會看不見,人失聰了就會聽不見,這確實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沈初一算是懂了,既然霍斯一聽不懂人話,那她就幹脆不講人話。

溝通?

在她的人生裏,沒有和霍斯一溝通的可能性。

“朋友?”周應淮的聲音氣衝衝地從背後傳過來,“你看我妹缺朋友嗎?”

他上前來,直接從後拽著霍斯一的領口,把他拽離沈初一的身前。

沈初一:“哥?你來這做什麽?”

周應淮還沒回答,梁嶼森就從他身後踱步而出,衝著沈初一講:“來給女皇陛下救駕。”

這話說完,他和周應淮就一左一右地站在沈初一的麵前,活像兩個騎士。

周應淮:“你是不是欠揍啊你!”

霍斯一瞪著他,整理了下自己被拽得有些亂的衣服:“君子動口不動手。”

周應淮:“我呸!”

“我妹懶得浪費心力搭理你,但我不一樣,霍斯一,我這人閑得要命。你下次再來找我妹試試?你信不信我封殺你啊。”

沈初一:“這話說得是有些豪門了。”

“哥,你進步了。”

周應淮回頭瞄她一眼:“這時候你還能有心情跟我插科打諢?”

“怎麽沒有?”沈初一笑笑,“他又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人,憑什麽影響我的心情?”

“霍斯一?他連給我添堵都不配。”

霍斯一怔在原地。

他從沒見過這樣令他覺得陌生的沈初一。

這樣的她,讓霍斯一不經覺得,片刻之前在他腦海裏閃過的僥幸和竊喜似乎全然都是他的誤會。

“初一。”霍斯一喃喃道。

“我還十五呢我!”周應淮怒瞪著他,“不準你這樣喊我妹的名字。”

“嘔——”

周應淮做了個難受想吐的動作。

梁嶼森從兜裏拿出一張紙:“擦擦,別把隔夜飯吐出來了。”

霍斯一的目光掠過他倆,落在沈初一的身上。

沈初一甚至沒看他,根本沒注意到他,此刻正被周應淮逗笑,同他說話。

這個瞬間,霍斯一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空氣都被抽空了。

然後過去的片段一下就躥入了他的腦海裏,完全不講道理地占據了他的思想,讓他完全沒辦法忽視這畫麵。

曾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也無數次這樣忽視過這個女孩。

沈初一被秦琴叫來在海邊和他們一起玩的時候,大家一同去參加聚會的時候,霍斯一的朋友來玩的時候。沈初一總是安靜地坐在一邊,什麽都不做,唯有目光是看向自己的。

而霍斯一總是忽視掉這一切。

當初的他甚至對此覺得礙眼。

現在這目光消失了,再也不會落在他身上了。

霍斯一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不明白這悲傷與苦痛究竟從何而來,在他一貫冷漠的世界裏,這過分的傷痕就像是在提醒著他的存活。

霍斯一扯動嘴角,苦澀意味在整個空間泛濫。

他以背抵著牆壁,垂著頭,抬起一隻手抓過自己散落到側臉旁的發絲,聲音悲傷而低啞:“嗬。”

“原來這一切,竟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沈初一,我是不是早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不對,是我自己親手毀掉了這一切。”

霍斯一凝視著自己的手掌,啪嗒一聲,淚水落於掌中。

周應淮倒吸一口氣:“他怎麽就演上了啊?!”

梁嶼森:“這演技我很難評。”

沈初一:“也不知道這老小子究竟吃了多少非主流文學。”

梁嶼森:“ID詮釋謧莂旳傷痛つ?”

沈初一:“看來你年輕時也沒少非過。”

梁嶼森:“過獎過獎。”

“初一,我走了。”霍斯一忽然說。

周應淮:“丫是一點都不出戲啊?!”

梁嶼森:“敬業。”

沈初一:“你倆閉嘴吧!!”

霍斯一苦痛地說:“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的生活了,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你就聯係我。初一,我永遠都在。”

“快滾啊再不走我要找人做法了啊!!”周應淮抓起手裏的袋子往霍斯一麵前甩,仿佛他手裏拿著不是袋子,而是一個用於趕客的掃把。

“保安!保安!!!”

霍斯一垂頭喪氣離開以後,沈初一長鬆一口氣。

周應淮也後怕:“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不行,妹妹,我得給你jsg安排幾個保鏢,萬一他那天發瘋再找你。”

“還是封殺了吧。”梁嶼森眼皮往下輕輕一耷拉,“誰知道他會不會在網上也發瘋?”

沈初一:“梁少這是吃了幾本霸總文能說出這種話?”

梁嶼森:“不才不才,略有天分罷了。”

“我還沒問呢,你們倆來做什麽?”

梁嶼森:“問他。”

周應淮:“大姨讓我給你送便當!”

沈初一眼神一亮:“便當呢?!”

周應淮:“對啊,便當呢?”

梁嶼森:“好像在你手裏拎著的袋子裏。”

周應淮:“......”

“臥槽!!!”

他趕忙打開袋子,萬幸,這飯盒質量極好,沒有因為周應淮剛剛那甩來甩去的動作導致湯汁和飯側漏出來。

要是真的漏了,周應淮隻能以死謝罪了。

沈初一邀請他們進自己辦公室。

沈婉準備的便當隻夠一個人的量,但她給了周應淮一筆錢,算是跑路費加外賣費。周應淮當即點了個外賣,留梁嶼森一起吃。

“這位是?”周應淮瞧著待在辦公室裏有些拘謹的女生。

“薑予微。”沈初一介紹,“我這劇的女二號。”

薑予微對著周梁二人頷首打招呼:“你們好。”

周應淮:“你好你好。”

梁嶼森溫柔笑笑,並不多言。

薑予微覺得這場合自己似乎有些不適合再待下去,便提議先走,沈初一留下她:“就一道吃飯吧,反正我哥點外賣呢。”

盛情難卻,薑予微重新坐下。

沈初一把便當拍了照,發給沈婉,又發到群裏,緊接著又轟炸了一波微信朋友圈和微博。

周應淮:“沈初一你夠了啊!你至於嗎!”

沈初一嘚瑟:“至於至於,這是我媽媽給我做的呢。”

周應淮:“嘁,說得好像誰沒媽一樣。”

這話一出,他表情突然頓住,轉頭去看梁嶼森,神情有些抱歉。

梁嶼森輕輕搖頭。

周應淮便沒再提這事。

他當即在家族群裏艾特親媽,發言道:媽,我也想要。

沈立雪回:滾,老娘八百場麻局。

周應淮:......

“我肯定不是親生的。”周應淮憤憤地說。

“那你去做個DNA檢測?”沈初一瞄他一眼,“說不定咱們家還能整出一波真假少爺的劇情。”

周應淮:“妹妹,你看起來好像很期待。”

沈初一:“哎呀,熱鬧嘛,誰不愛看。”

周應淮:“你心裏就沒有我這個哥哥!”

沈初一:“有的,有的。就算你不是我們家親生的,等你被趕出沈家,我也一定每天來給你送飯。”

“誒誒誒!!周應淮!!你把手放下!!那是我媽給我做的可樂雞翅!!!”

周應淮叼著雞翅搖頭晃腦,口齒不清地說:“不放不放。”

“吃泥一口腫麽了?!”

沈初一:“謝謝,拍下來了,已經發群裏了。”

沒等三秒,周應淮電話響起。

他不想接,梁嶼森抬手幫他接通。

周應淮嘴裏還啃著雞翅呢,就聽電話免提外放中,他媽嘹亮如嗩呐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聲音之後還伴隨著電動麻將桌運作的背景音。

“周應淮!”

“多大的人了還直接拿手抓菜!!”

周應淮:“靠!!”

“沈初一你這是犯規。”周應淮忿忿不平。

沈初一還沒說話呢,沈立雪就講:“犯什麽規?難道是你妹妹逼你用手抓菜的嗎?”

“給我放下!——啊啊自摸!”

周應淮:“不用手抓菜抓什麽呀?媽,學你一樣,抓麻將啊?”

他趁沈立雪罵人的話還沒說出口,趕緊伸手把電話掛了。

“心寒,心寒。”周應淮痛心疾首,“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而是和我一樣。”

“又伸手偷我的可樂雞翅是吧?”沈初一瞄準他的動作,“你給我留兩個啊!”

周應淮:“嘿嘿。”

“說起來,霍斯一今天怎麽過來了?”

沈初一:“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薑予微解釋:“應該是為了試鏡的事情過來的。”

“這事啊。”周應淮知道,衝浪的時候可看見了。他講,“妹妹,你做的好,這種人,就送他四個字。”

“莫挨老子?”沈初一接。

周應淮:“別來沾邊!”

“默契!”周應淮嘿嘿一笑,“都一個意思。”

“所以你們這劇,男主角找著了嗎?”

沈初一:“沒呢,下午再麵試一輪看看,要是沒有滿意的,就再說。”

絕不提前操心還沒發生的事情,這是沈初一的原則。

走一步看一步,要是腿斷了走不動,那就先坐上輪椅再說。

周應淮輕咳一聲:“我這有個人選。”

“你看梁嶼森怎麽樣?”

沈初一:“他?”

梁嶼森:“我??”

周應淮:“你別看森哥現在這樣。”

梁嶼森:“話說清楚,我現在什麽樣?”

周應淮:“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倘——倘若我問心有愧。”

梁嶼森:“你是該有愧。”

他眼睛一眯,盯著周應淮看:“你是不是叫我來的時候就打上這主意了?”

周應淮忸怩:“瞧你這話說的,大家都是兄弟,出賣一下怎麽了?”

“初一,不是你哥我跟你吹啊,你森哥以前可是童星,演過電影的那種。”

梁嶼森一貫輕鬆的表情沉了下來。

“周應淮。”他定定喊了他的名字。

周應淮歎口氣,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好吧。”

“這事當我沒說。”

電話閃過提醒,他忙起身:“外賣來了,我去拿啊。”

梁嶼森在這屋子裏也坐不住,他同沈初一講了一聲,陪著周應淮走了出去。

門一關,梁嶼森抬手揪住周應淮的領口,壓低聲音說:“你瘋了?”

周應淮懶散地往後一靠:“兄弟,我是認真的啊。”

“是,你說過你再也不想演戲了,但梁嶼森,每次看電影的時候,走出電影院滿臉遺憾的人是誰啊。”周應淮嘖了一聲,“你就當我今天多管閑事,多餘說這句話,行不行?”

“反正這事也沒成。”

梁嶼森揪著周應淮領口的手緊了又鬆,最終把他放開。

“我不會再演戲的。”梁嶼森篤定地說,“走吧,去拿外賣。”

周應淮跟在他背後,做了個鬼臉。

兩個人回來的時候,沈初一正和薑予微討論前三集的劇本。

她隨手畫了些分鏡,空白的本子上,全都是她潦草又格外形象的畫作。

周應淮把外賣放桌上,收拾東西的時候瞄到了,調侃著:“沈初一,你師從畢加索啊?”

沈初一:“豈止,康定斯基和庫波卡都是我師父啊。”

周應淮吸溜了下口水:“康定撕雞??這什麽菜??”

梁嶼森拿起一次性的筷子往周應淮腦袋上敲了下:“康定斯基,抒情抽象派代表畫家,“抽象繪畫之父”,曾是德國表現主義團體「藍騎士」的領導者。”*

“沒文化。”他說。

周應淮:“嗬,又讓你這小子裝到了。”

梁嶼森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沒搭話,拿起桌麵上的分鏡本,問:“沈初一,這個放哪?”

沈初一正和薑予微熱聊劇本,不甚在意地說:“隨便放旁邊就行。”

梁嶼森從了。

隻是當他近距離觀察手上的分鏡畫時,他意外地察覺出幾分熟悉的感覺。

似隨口一問:“你以前也學畫畫?”

周應淮搶答:“何止啊,她以前是卷王之王,別說畫畫了,七十二變她都能給你學完。”

“餓死爹了,吃飯吃飯。”

沈初一早就吃飽了,坐在一旁看劇本,留他們三個吃泰國菜。

因著薑予微在,周應淮不想讓場子冷下來,便把話題往薑予微能聊的地方聊。

“薑小姐哪兒的人啊?”

“老家橫市下麵區縣的。”

“噢噢,家裏幾口人啊?”

“有個妹妹。”

“大學學——”

沈初一實在聽不下去了:“你擱我辦公室裏調查戶口呢?”

周應淮委屈:“我這不是怕沒話說嗎?”

沈初一:“哥,你吃飯嘴都閑不下來嗎?”

非得說兩句才舒服是吧?

周應淮:“我們社交·恐·怖·分子是這樣的。”

沈初一甘拜下風。

薑予微被他倆的對話逗笑。

周應淮感慨:“薑小姐,你笑起來真好看。”

沈初一警惕:“不準隨便撩我的女演員。”

周應淮:“我冤枉啊!”

“我最近在琢磨開個娛樂公司,不知道薑小姐有沒有興趣來我公司當藝人?”

沈初一:“我看你是車賣了以後錢多得沒處花了。”

“幹嘛呀?”周應淮委屈,“咱倆一起開個唄?反正錢留在手裏也是留著。”

“沈周影視怎麽樣?”周應淮已然陷入幻想,“到時候我就租棟樓,掛個大牌子,寫上我們倆的名字。”jsg

“土。”沈初一毫不留情地說。

周應淮:“嗬嗬,你媽那個工作室就高級了?SN?不也是懶得取名?”

沈初一立刻維護媽媽:“我媽那好歹是英文!”

周應淮:“那我們就叫SZ!”

“......”

沈初一翻了個白眼。

不過別看她這樣,她其實在心裏已經開始偷偷琢磨周應淮的這個提議了。

沒別的,主要是想占薑予微的便宜。

把薑予微簽在手裏,沈初一既能保證她不會如劇情裏遭受不公正待遇,又能給她最好的機會,讓她發揮,並趁機薅一波羊毛。

之前沈初一是打算把薑予微丟給媽媽的工作室,可周應淮這麽一提議,她覺得這鍋還是砸在自己手裏比較好。

好賴都是她自己受著。

她媽操心她一個人就已經夠煩了。

周應淮偷偷品著妹妹的表情,問他:“怎麽樣,你就說心動不心動吧。”

“哥就負責出錢,事情決定權都在你,如何?”

沈初一:“想累死我可以直說。”

周應淮:“你這樣!以後還怎麽爭家產!沒點野心!”

沈初一:“謝謝,股份已經到手,躺平不爭下半輩子都有保證了。”

周應淮:“可惡!”

梁嶼森:“你們為什麽不直接花錢找人管理?”

周應淮猛然一拍腦門:“這主意好啊。”

“森哥,你缺錢嗎?”

梁嶼森:“周應淮,如果你活得不耐煩了可以直說。”

梁嶼森正在慢慢接手梁家的事,根本分不開心神來陪周應淮折騰什麽娛樂公司。

周應淮:“那就隻能找外人了。”

沈初一:“別啊,一年年薪也是好多萬呢。”

“哥,反正你閑,你自己學學唄。”

“商業上搞不懂的事情你可以問雲琢哥或者梁嶼森。”

梁嶼森:“......?”

他就不配被叫一聲哥是吧?

沈初一:“圈子裏的事你若搞不懂,你就問我媽。”

周應淮:“我算是懂了。”

“總之遇到任何問題都別問你對吧?”

沈初一嘿嘿一笑:“吾日三省吾身。”

“今天的事能不能不做,能不能給別人做,能不能明天再做。”*

反正她活著是為了享受,又不是為了努力。

“哥,你先別暢想了,說不定予微也不樂意你當老板呢。”沈初一轉頭問薑予微,“你怎麽想呀?”

薑予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我願意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入股嗎?雖然資金可能很少。”薑予微怕周應淮和沈初一以為自己這樣是想占便宜,忙說,“如果簽藝人合同的話,分成比例和其餘內容都好說的。”

“我是覺得......”她坦白說,“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

沈初一:“你想把片酬都押進去?”

薑予微:“是有此意,但看你們同不同意。”

沈初一:“我先說啊,我哥是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整天除了打遊戲網戀沒別的愛好。”

“喂!”周應淮瞪妹妹一眼,“幹嘛說得這麽直白?”

“不過這事都是真的。”周應淮又講,“我這人隻比這爛,不會更好。”

“至於我嘛,你也知道,除了發瘋也沒別的愛好。”沈初一調侃著說完後,難得正色幾分,“薑予微,這對你來說是一把賭局。”

周應淮把這事當做玩票,輸了不過是幾輛車的事。

但薑予微若是摻和進去,抵當上的也許是整個人生。

沈初一定定望著她。

薑予微笑起來:“沒事的,初一,反正這籌碼你也是給我的。”

“滿盤皆輸也沒關係。”

她本來就一無所有,現在能夠擁有的一切,已然是生活的贈禮。父母安好,妹妹重病得治,薑予微再無其他掛念。這一生,她賭得起。

周應淮被這話說得熱血,猛然一拍桌:“好!搞!搞起來!”

“梁嶼森,你跟不跟!”

梁嶼森輕歎口氣:“......哥不是路邊算卦的,說不出你愛聽的話。”

周應淮:“好,我算是懂了。大喜大悲看清自己,大起大落看清朋友。梁嶼森,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兄弟有難你發瘋,兄弟修路你挖坑?”

梁嶼森:“跟我裝精神小夥是吧?”

“刀不鋒,馬太瘦,我還不想跟你鬥。”

周應淮:“哥天生一副傲骨,你少在我麵前擺譜。”

梁嶼森:“你要不服咱就戰,兩橫一豎就是幹。”

周應淮:“算了,做人不要太攀比,踏踏實實做自己。”

沈初一實在聽不下去了。

薑予微在一旁已經看傻了。

沈初一忙伸手捂住她的耳朵:“美女姐姐,前方有公雞互啄,咱不聽不聽。”

這話說完,沈初一轉頭對二人說:“你倆行行好吧,吃點避韻藥吧!!”

周應淮:“可惡,既然我妹妹發話了,那我今日就饒你一命。”

梁嶼森:“給你美得。”

“我投五百萬,夠不夠?”

周應淮一改剛剛的囂張:“爹!梁嶼森!我親爹!”

沈初一:“沒骨氣的家夥。”

梁嶼森:“下午也沒什麽特別的事要做,男主試鏡我能參加一下嗎?”

沈初一:“爹!梁嶼森!我親爹!!”

梁嶼森:“......”

沈初一:“不過梁爹,你怎麽突然回心轉意?善變的男人。”

梁嶼森:“對,有我這樣善變的男人,你幾點回家?”

沈初一回了個中指:“永不回家。”

梁嶼森失笑著搖頭。

“我隻是覺得,反正要陪你們投娛樂公司玩一玩,隨便試試也沒什麽。”梁嶼森說,“想來參加試鏡的男演員很多,我也未必能選上。”

下午試鏡會一來,梁嶼森看著身邊的歪瓜裂棗們,狠狠沉默了。

“要不我花錢給你們找個一線男演員吧?”他說。

沈初一:“別啊,你不是免費嗎?幹嘛花這個錢。”

梁嶼森:“我什麽時候就免費了?”

周應淮在一旁湊熱鬧看試鏡,聽了這話,忙說:“梁哥,森哥,好哥哥,我妹妹的錢你也好意思賺?”

沈初一狠狠點頭,模仿著周應淮說話:“梁哥,森哥,好哥哥,我的錢你也好意思賺?”

梁嶼森:“好意思得很。”

沈初一當場變臉:“爬,立刻給我爬出這扇門。”

梁嶼森:“好,我這就走。”

沈初一:“別——”

“來都來了,起碼演一段吧。”

沈初一對梁嶼森的演技沒抱希望,但她實在覺得梁嶼森這張臉還算不錯,挺符合男主狐狸精的設定。如果到最後真找不到合適的演員,她就綁架梁嶼森來演。

如果他演得爛,她就把男主的戲份刪成背景板,直接改成雙女主劇。

畢竟這是一個好看又免費的男人。

沈初一就不信梁嶼森看得起她這幾百萬的片酬。

如果梁嶼森真要錢,她就把梁嶼森入股娛樂公司的五百萬返回去。

左右不是從她的錢包裏出錢。

這麽想著,沈初一把小美打印好的男主試鏡片段發給梁嶼森。

梁嶼森接過劇本,難得有些局促:“我真不會演。”

沈初一猛一拍桌:“別怕!我給你開後門!我陪你演!”

溫思書笑話她:“早上女二號試鏡,你怎麽不搭戲?”

沈初一:“溫導,他免費呢。”

溫思書:“搭!狠狠地搭!搭他八百場不帶換的!”

周應淮見此,嘀咕:“你們劇組得多窮啊。”

“窮。”沈初一說,“那可太窮了。哥你給我點錢唄?”

周應淮:“別介,妹妹,哥也窮。”

說是這麽說,他轉手就去問家裏人要錢了。爹爹爺爺哥哥一聽是妹妹劇組沒錢,二話不說就要轉賬。周應淮察覺到商機,正準備賺個中間費,就見那三人好像商量好了,決定直接越過他,直接給妹妹塞錢。

沈雲琢還特別開心。

當初他提議說給妹妹劇組投資,大姨說不用,搞得他那一筆錢沒花出去。如今這錢給出去了,他心裏痛快多了。甚至暗嗖嗖發了條朋友圈。

沈婉刷到這消息後,眉頭一皺,先是反思女兒為何不問自己要錢,又直接聯係溫思書,跟她說,要是有任何錢不夠或者別的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立刻告訴她。

她怕女兒不好意思開口。

溫思書沒顧上回消息,她正認真看著梁嶼森和沈初一對戲。

兩個人演的這片段是女主楚玉同男主初見,爭鋒相對的戲碼。

楚玉是人界公主,雖有公主這名號,但日子過得是豬狗不如。她母親不過是帝王南下時帶回來的花魁,生下她沒多久便去了,留她一人在這深宮。帝王無情,膝下子女有九位,根本顧不上她這麽一個卑賤之人所生的女兒。

人界妖界本和平多jsg年,卻因太子殿下囂張作惡打亂平衡,人界為示好求饒,決定獻祭百名女子給妖族作仆從,為表誠意,更是把有公主身份的楚玉給獻了出去。

楚玉和其他女子一同被關在侍妖館,她不甘為人奴仆,主動與妖起爭鬥並一劍刺死一位貴族,狐族世子受命來處理此事,因而與楚玉相逢。

“何必負隅頑抗?”狐族世子謝惜冷眼看著站在身前的女人,“從你被送過來那刻開始,你就應當知道你自己的命運。”

“命運?”楚玉冷笑一聲,“那不過是用來騙人的玩意兒。謝惜,你如此堂而皇之地來與我說這些話,你呢?你又認命了嗎?”

“這些天,我倒是聽過不少世子殿下的故事。”

謝惜眸色一冷,伸手掐住楚玉的下頜:“我想楚小姐還不清楚,眼下可不是你能同我談條件的時候。”

“是嗎?”楚玉眸色冷然,“如果我說,我知道當年救你的那個女孩在哪呢?”

“杏花樹下,微雨時分,小狐狸,你莫不是全都忘了?”

沈初一和梁嶼森因為搭戲的緣故,身體靠得很近。周應淮在一旁看癡了,手裏的瓜子都忘記嗑。等溫思書喊了一聲卡後,沈初一和梁嶼森立刻拉開距離,仿佛兩個人中間有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

溫思書滿臉驚喜:“好!我覺得很好!”

“初一,你覺得呢?”

沈初一狠狠搖頭:“不行,不行。”

周應淮:“妹妹,哪裏不行?”

沈初一:“我跟他演戲我就想笑。而且那台詞......”

“命運?”沈初一重新念了一句,“我一說這句話,我腦子裏就會蹦出另外一句詞。”

梁嶼森幽幽開口:“我也一樣。”

兩個人對視一眼,即刻開唱。

“哎呀~我說命運呐~~”

周應淮:“糟了,耳朵已經開始幻聽,有嗩呐在吹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道可不可以問。”梁嶼森說,“在後麵的劇情裏,是女主當年救了男主嗎?”

“當然不是。”小美說,“我們的女主可是朵黑心蓮,這都是她騙人的。”

“如果女主救了男主,那也太套路了。”

“是嗎?”梁嶼森笑笑,心中卻想,他的人生大概就是這樣的套路。

小時候有年和媽媽出去玩,他同媽媽走散了,是個小姑娘陪著他,幫他找媽媽,又給他畫畫哄他開心。

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姑娘的畫技還是一樣抽象,喜歡在作品的右下角寫下自己英文名的習慣也從沒變過。

梁嶼森一早就知道沈初一的英文名,但那名字太普通,重合率極高,他沒當回事。

今天才明白,原來一切早有注定。

溫思書邀請梁嶼森加入劇組,梁嶼森說:“如果你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人選的話,我可以幫忙。”

沈初一:“不行,不能要他。”

梁嶼森:“......?”

沈初一誠懇地說:“真的,梁嶼森,跟你搭戲我容易笑場,憋笑憋多了會內傷。”

梁嶼森:“我給你找個老中醫瞧瞧?”

沈初一:“那也不用。”

她狡黠地說:“梁少隻需要甩我幾百萬,我這傷就不治而愈了。”

梁嶼森:“懂了,你這是白·嫖我不夠,還要我倒貼,是吧?”

沈初一:“你就說答不答應吧。”

“微信、支付寶還是銀行轉賬?”

沈初一當即露出薩卡班甲魚同款問號臉:“不是,哥們,你真要倒貼啊??”

她腦中警鈴大作,想起薑予微的女主身份。

難道是女主光環起作用了?!

“我先跟你說清楚,我們劇組是不準談戀愛的。”她義正言辭地說,“就算你倒貼,我也不會允許你在劇組內追我的女演員。”

梁嶼森:“......”

好。

這下輪到他變成薩卡班甲魚問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