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薑予微覺得自己最近有點衰。

她之前打工的酒吧被查封了, 老板克扣工資不發,白白打工一個月。

找新的兼職也總是不順利,眼看畢業在即, 她的小金庫還沒充得滿滿當當。

錢, 什麽都是錢。

薑予微的腦子裏已經被這個字纏繞。

大學畢業找工作, 如果去新的城市,路費是錢,房租是錢。按照現在的租房市場來看, 中介費和押金也是一筆錢。更何況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哪天能找到工作。

薑予微甚至覺得,媽媽和妹妹在醫院碰到好心人免費幫給醫藥費這件事太過幸運,以至於她必須拿自己的人生來作補償, 才能夠平衡這一點好運。

她想,幸運大概從沒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在被安保大叔找出來, 說她奶奶來找她的時候,薑予微更是這樣想的。

奶奶?

她奶奶在她小時候就入土為安了,現在來找她, 不是恐怖片, 就是詐騙案。

薑予微本來不想搭理這件事,但眼看著每次都愛在她賣麵的時候來窗口前騷擾她的老師要走過來了, 她便跟食堂的同事交接了下, 同安保大叔先行離開。

說實話,薑予微的臉都快笑爛了。

要不是為了多賣幾碗麵, 多拿幾塊錢提成, 她才懶得對那些人笑。

安保大叔領著她往會麵室去的時候,還拿出了兩個橘子, 頗為感動地對她說:“姑娘,這是你奶奶從家裏帶來的, 樹上剛摘下來的。”

薑予微笑著說謝謝,接過橘子,掌心微微一掂量,便在心裏嘲諷地想:樹上剛摘下來的橘子?她可沒見過洗得這麽幹淨的。

這騙子到底想做些什麽?

騙財?她沒財。

騙色?那她的確是略有姿色。

會不會騙子搞錯人了?

薑予微心緒起起伏伏,在腦海裏想了一百種和騙子見麵的瞬間,模擬了下該如何同一個滿目蒼老,麵龐布滿褶皺的老人對話,又想要是對方一不小心摔地上,賴上她怎麽辦?

她想了很多,但想的一切都在看到會客室裏那一隻綠色的青蛙時陷入了沉默。

薑予微頓住腳步,看向引路的保安大叔:“叔叔,是這裏嗎?”

“是啊,這就是你的奶奶。”保安大叔熱切地說完,又對青蛙恭敬地說,“阿姨,我把您孫女帶來了。”

薑予微:她又不是一條蝌蚪,哪來的青蛙奶奶?

那青蛙奶奶還明目張膽地說:“誒,謝謝,謝謝你啊小夥子。”

語調透著一股年入古稀的味道,很是慈祥與和藹。

保安大叔靦腆一笑:“阿姨,都是小事,小事。那你們聊啊!我先去忙了!”

“阿姨,這屋子空調我也給您打開了,您可別熱過去了。”

青蛙奶奶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可真是好心人啊。”

薑予微站在一邊,嘴角微抽。

她覺得保安大叔不是好心人,是純缺根筋。

誰家奶奶來見孫女穿成青蛙模樣?

眼看保安大叔要走,薑予微忙喚住他:“叔你這就要走嗎?”

不留下來給她當人證嗎?

萬一一會青蛙碰瓷,她怎麽辦?

保安大叔用‘你真不懂事’的眼神看著她:“當然。”

“你奶奶不遠千裏,一路賣青蛙賺路費來看你,好不容易見到你了,我還jsg待在這裏幹嘛?”

瞧著漂亮聰慧的一小姑娘,怎麽這點事就不明白?

保安大叔朝著青蛙奶奶揮揮手,彎著腰把門帶上出去了。

獨留下薑予微和青蛙奶奶共處一室。

他一走,薑予微臉上維持著的溫柔笑意瞬間就**然無存,隻剩下一片冷意。

“說吧,這位奶奶你找我有什麽事。”

她邊說話,邊在褲兜裏摸著手機,打開了錄音按鈕。抬頭瞄了眼,會客室也有監控。

還好、還好。

“姑娘啊——”青蛙奶奶拖長聲音喊了一聲,“你專業學變臉的呢?”

沈初一真是被薑予微的反應逗笑了。

她剛還以為薑予微是小白花,結果內裏切開是黑的。

還挺有意思。

薑予微不耐煩地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這隻青蛙:“你有事沒事?”

青蛙說:“有事,但也可以沒事。”

薑予微:“......”

她抬手看了眼表,這個點要再回食堂,估計還得碰見那個煩人男老師,於是幹脆就在青蛙奶奶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了。

薑予微雙手環抱於胸前,兩隻腿交疊著,肢體動作和神情中透著極強的攻擊性和抗拒感,一雙眼狐狸般上挑,盯著青蛙看。

沈初一哪願示弱?她也學著薑予微的動作,企圖抬手環抱於胸前,再翹個二郎腿,擺出一副帥氣的模樣。

哪知道她剛剛做完動作,薑予微沒忍住,噗嗤一笑。

沈初一蛙嘴一張:“你笑什麽!”

薑予微:“你好像一顆球噢。”

圓鼓鼓的青蛙坐著擠成一團,四肢全都湊一起了。

薑予微心情突然就好了點。

她想,就算麵前這位老人是個騙子,隻怕也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騙子。

沒什麽威脅性。

於是她主動開口問:“幹你們這行賺得多嗎?”

沈初一想了想今天賣出去的崽子,又折合了一下她大早上緊急叫來的外賣,搖了搖頭:“略虧。”

薑予微想,也是,以這騙子的智商,不被騙回去就不錯了。

“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麽不去讀書?”薑予微問。

沈初一一愣,聲音壓低:“小丫頭,你說什麽呢?奶奶我已經七十有九,半截身子都埋入土了,我讀什麽書?”

薑予微扯了扯嘴角:“變聲器可以騙人,但人的體態和動作很難騙人。”

她下頜微抬,目光掃過青蛙全身:“你挺年輕。”

“我心態年輕!”沈初一說。

薑予微:“......”

這可真是屎倒淋頭還要攪便啊。

反正都被拆穿了,沈初一幹脆破罐子破摔:“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奶奶。我是魔仙堡的奶奶。這次變成青蛙來學校找你,主要是夜觀星象,覺出你命中有一劫難未解,前來幫你。”

“沒錢。”薑予微毫不猶豫地說,“不做法,不買符,不算命。”

“你今年大四。”沈初一沒搭理她,繼續說,“四年前你最想考的學校不是這所學校。”

薑予微麵色一變:“你調查我。”

青蛙晃了晃它那綠色的食指,大大的蛙嘴吧唧兩下,用老成無比的聲音說:“此乃神機妙算。”

“我們魔仙堡的占星台還觀測到一件事。”

“當年你明明參加了中京電影學院表演係的校考,接連闖關抵達最終試,最後卻連一張校考合格證都沒拿到。”

“薑予微,你不覺得奇怪嗎?”

薑予微冷冷地看著對麵的青蛙:“我覺得奇怪有用嗎?”

·

最開始得知成績的時候,薑予微很錯愕。

不是她清高自滿,而是她清楚地知道,那幾天在學校參加考試,同學和老師對她的評價有多好。

去藝考這件事本就是薑予微青春裏為數不多的一次執念,一處叛逆。

她從小到大都很懂事,幫媽媽經營餐品店,給在工地幹活的爸爸送飯盒。

她平平凡凡長大,學習,生活,從沒有一處讓爸媽操心。

但高二那年,她萌生了一次不該有的想法。

因為一場校園裏的話劇表演,薑予微知道了站在聚光燈下的快樂。她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上有一束光是為她而亮,她第一次體察到在她平凡到堪稱苦難的人生裏,有像鑽石一樣閃閃發光,夢幻的世界。

在那裏,她可以成為另外一個人,而不是薑予微。

她提前調查好了所有。

走藝考之路需要錢,校考之前是省考,若想拿到省考資格,她這樣毫無經驗的人,多半得報校外集訓輔導班。

薑予微偷偷問過價格,八千打底,上不封頂。

有些集訓營的老師還會盯著她的臉,琢磨半天,告訴她或許應該趕緊去動點手術,小調一下麵部。

長得好看在考試裏就贏了一半。

薑予微和爸媽提這件事以後,他們先是不理解,不支持,然後在薑予微曠日持久的堅持下,終於答應了。

薑予微本該很開心的,可是去集訓營交錢的時候,她看著媽媽把一張又一張折皺的紅票子拿出來數得一遍又一遍以後,她突然有點後悔了。

羞恥感和內疚感一同裹挾著湧了上來。

但媽媽交完錢,拍著她的肩膀,對她說:“加油呀微微。”

薑予微說:“好。”

對其他人來說,學表演,考藝校,成為演員,要麽是父母從小就計劃好的明星之道,要麽就是為了避開難考的高考分數另辟蹊徑的辦法。當然也有人在熱愛。

但他們總是愛得那麽輕鬆。

薑予微卻過早地背上了生活的重擔。

她的訓練服隻有一套,髒了得馬上洗好弄幹,第二天再穿。

別的同學約好一起去看話劇去酒吧玩的時候,她就待在練功房裏穿著已經略有磨損的鞋練形體。

化妝課,同學的用品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大牌,而她用著從精品店買來的隻差一字的盜版。

還好她命大,沒爛臉,一路闖過了省考,拿了高分,又去衝刺校考。

校考的培訓班她實在是沒錢去了,也沒好意思問爸媽要。

她就整天一個人在家裏看劇,練習,反複琢磨。

在網上搜集信息,了解每一個考試流程,盡量讓自己不要因為信息差這件事而出現失誤。

去京市她買的二十多小時的坐鋪,住的是學校附近幾十塊一晚的青旅民宿。

別的同學都是父母陪伴,全程守護,隻有她一個人,孤身上戰場。

媽媽和爸爸雖然沒來,但每天都在手機上和她通話發消息,問她一個人好不好,習慣不習慣,今天考得怎麽樣。

薑予微都說好,什麽都很好。

可其實從青旅出門去考場,看到漫天大雪淹沒了道路的時候,她蹲在路邊崩潰地哭了半天,雪把她的衣服浸濕。

排隊進考場的時候,看見別人和父母聊起對考試和考官的了解,聽他們討論考完後去找哪位老師再上課臨時突擊,薑予微也覺得胸口很悶。

但她走進考場的時候,背很直,腳步很堅定,很認真。

她已經竭盡所能了。

藝考校考結束後,開學就是高三下學期,學校發證是四五月的時候,薑予微就埋頭學文化課。

爸爸媽媽帶著她去孔子廟磕頭,去給文昌君上香。

他們一家人都虔誠祈願女兒的這次豪賭可以成真。

然後成績下來那天,薑予微一無所獲。

中京表演係兩百個學生,她甚至連最後一名都不算。

那年的第一名叫嶽月,是個童星,接受采訪的時候笑得自信又亮眼。

薑予微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好幾天,再出來的時候又跟沒事人一樣,告訴爸媽,她現在再努力衝刺高分學校也太不可能了。

她去讀師範,當老師,大學學費用助學貸款。

這是一條對這個家最輕鬆,也是父母曾經最期許的路線。

那天以後,薑予微再也沒提過她的夢。

過年回家時,親戚們總愛提這事:“你看小微當時就是不懂事,去學什麽表演,還不是啥都沒考上?早就跟你說了,我們家沒關係,你混不進去。”

學校裏也會有同學偷偷在背後討論:“那個啊!薑予微啊!之前還想去考什麽中京電影學院,要當什麽明星。那是誰都能當的嗎?”

薑予微全都當沒聽見。

媽媽也說:“微微,不管她們啊,咱們不聽。”

她當真不聽不想,過了這幾年。

現在,這件事突然又被人提及了。

她已經過了十七八歲的年紀,也不想要什麽夢了。

於是薑予微冷然地看著麵前的青蛙:“你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我說,我知道是誰改了你的成績,也有辦法讓這件事公之於眾,你怎麽想?”

薑予微愣了愣:“這是什麽新騙術?需要我交多少錢?jsg”

“都說了人家是魔仙堡的好心人啦!!”

“或者你想知道嗎?當年你真正的成績。”

薑予微緩了好一會,她環抱在胸前的手已經藏在青蛙看不見的地方掐住了自己胳膊上的軟肉。

疼痛叫她清醒。

“我怎麽相信你?”

沈初一沉吟:“像相信光一樣相信我。”

薑予微:“......”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

“算了吧。”薑予微斂眸,“都過了四年,我再知道有什麽用嗎?公開又有什麽用?她能給我賠錢嗎?誰又在乎呢。”

“賠啊。”沈初一毫不猶豫地說,“當年她花多少錢買走的你的成績,就讓她翻倍到死還給你啊。”

“而且誰在乎?薑予微,你不在乎嗎?”

劇情裏寫,薑予微得知霍斯一幫自己解決了年少時的一處執念後,忍不住在霍斯一的懷裏痛哭流涕,感情超級加倍。

怎麽?輪到她了,薑予微就這個態度?

就因為她隻是一隻青蛙,而不是男主嗎!

這簡直就是物種歧視!可惡!

沈初一忿忿不平地說:“女人,你最好不要小看我。我真的是一隻很厲害的青蛙。”

“一個字,你就說你想不想吧。”

薑予微抿緊唇,覺得今天的一切發生得都太荒謬。

魔仙堡的青蛙?

她是傻了才會相信。

但是賭一把又如何呢?反正青蛙沒收她一毛錢。

“我想。”薑予微終於承認了。

她在乎,她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反反複複地在乎,隻是她不能說。說了怕爸爸媽媽傷心,說了也不過平添愁緒。

可是她真的在乎。

沈初一不高興了:“姐妹,這是兩個字,你怎麽不按規矩來?”

薑予微懶得搭理她發瘋,隻是緊緊盯著這青蛙:“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那個人是誰?你是他的對家嗎?你想利用這件事打擊誰?”

沈初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青蛙下巴:“鴨頭,你說對了。”

“其實買走你成績的那個人是蟲合蟆變的,跟我們青蛙一族是死對頭。”沈初一壓低聲音說,“我這一次,就要替你和我們青蛙族奪回失去的一切!”

薑予微:“......”

她再問青蛙一句話她就是傻逼。

過了會,薑予微真的變成了傻逼。

因為她問:“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青蛙推開會客室的門瀟灑離去的那一瞬,帥氣地說:“你就坐在家裏等消息吧。”

“要相信魔法是會打敗魔法的喲~呱~~因為我是一隻會帶來好運的魔法青蛙~呱呱~”

說完,青蛙奶奶就揚長而去了。

薑予微坐在休息室發呆了好一會。

她甚至有點懷疑這一切是不是一場夢。

太離譜,太神奇。

讓她相信光?可她都二十一歲了。

薑予微清理了一會自己的思路,決定把這件事就當一場鬧劇看,不放在心裏,別有期待,生活就會容易許多。

她卡著食堂下班的點回去,跟同事道歉,跟著一同收拾東西。

就算今天這場鬧劇什麽都沒結果,薑予微樂觀地想,她起碼收獲了一場摸魚。

正收拾著呢,就聽到食堂零零散散的學生群裏爆發出了一陣臥槽。

“青蛙殺人啦!!青蛙殺人啦!!!”

薑予微手一抖,直覺不對。

她一問才知道,原來在校園裏有一隻賣崽青蛙追著一個男老師狂打不已,把男老師嚇得,後來直接跳到學校的池塘裏去了。

神奇的是,保安居然沒來追。

這一段青蛙鯊人視頻在網上流傳開來。

網友說,這個青蛙追人好像是因為男老師偷了她的崽沒給錢。

又有校園安保人士跑出來說,這個青蛙這樣是為了給自家孫女報仇。

在安保人士的解說下,一則可歌可泣的隔代親情故事躍然於紙上。

老奶奶是在村裏生活的,家裏有棵橘子樹,每年橘子熟了,她就會摘下來一些送給孫女吃。

孫女長大了,去外地讀書了。

老奶奶偽裝成賣崽青蛙,一路賣崽,一路賺錢,曆經千辛萬苦才到學校。

卻不料得知了學校老師騷擾自己孫女的故事。

這豈能忍?

於是她追著這位老師狂跑不止。

對孫女的愛讓她拖著年邁身子在夏日狂飆兩公裏。

可歌可泣!!

薑予微刷到這一則消息的時候,嘴角都是麻的。

她真的很想去問安保大叔,每天閑著沒事幹坐在門衛室刷手機的時候,究竟都看了些什麽玩意兒。

她也非常不明白,一隻青蛙,為何要替她出頭至此?

更讓她覺得神奇的是,當天,這位男老師平生所幹壞事幾乎全都被扒光,公之於眾,被全網唾罵,就連學校都火速給出了懲罰處理條例。

這家夥是個慣犯,最喜歡騷擾大四的學生,以畢業為威脅,明裏暗裏進行一些過分的行為。

薑予微不是他騷擾的第一個學生。

但從今天開始變成了最後一個。

所有曝光的消息裏,沒有提及薑予微一個字。

網友的火力全都集中在傻逼男老師濫用職權騷擾女學生上。

再往後扒,網友發現,這家夥還真是葷素不忌,竟然不單單對女學生下手。

“老東西怎麽還不死啊??”

“臥槽居然有臉還說自己是老師?你配嗎你!!”

“感謝青蛙奶奶QAQ要不是青蛙奶奶鬧這一出,感覺都沒人關注到這件事呢QAQ親情真偉大啊!”

“啊啊啊奶奶真的好好!!羨慕那個女同學!!!”

“一把年紀了還穿這麽熱呢,心疼死我了。她肯定愛自己的孫女吧!”

薑予微上了會網,看多了評論,連她自己都快產生幻覺了。

難道她真的多了個奶奶?

......?

·

“進展怎麽樣?”宋娜打電話來問沈初一。

沈初一剛上車,在司機錯愕的目光裏一把扯下青蛙腦袋。

她漂亮的臉上全都是薄薄的細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她喝了一口剛買的礦泉水,對著電話說:“還行,征求了她的同意。”

宋娜:“初一,你這聲音?”

沈初一反手把變聲器掐了:“最近在學習配音。”

宋娜:“......”

她突然有點懷疑沈初一到底去幹嘛了。

“你怎麽和她說的?”

沈初一眉眼彎彎:“秘密。”

她哼唱著:“我是一隻小青蛙小青蛙,我有一個小秘密小秘密。”

宋娜無可奈何:“那男老師的事情,聽你的,我推波助瀾了一下,效果還不錯。”

“哇!不愧是天下無敵最牛金牌經紀人宋娜宋女士!”

宋娜:“少拍馬屁!”

“你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沈初一誒嘿一笑:“沒啥計劃,我準備去和我哥吃個飯。”

宋娜信了。

但她不知道,沈初一的這頓飯是和中京電影學院表演係院長一起吃的。

這事兒是沈初一昨晚和周應淮勾兌好的。

周應淮雖然被停了卡,但自己兜裏還是有點餘額,且當第一紈絝這麽多年,人脈擱那放著。打了幾通電話,就把表演係院長約上了,說私下吃一頓,有點事聊聊。

表演係院長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答應一個富二代的邀約,就算這個富二代是周應淮。

就算心裏想答應,也需要一個借口。

於是周應淮拉上了梁嶼森。

梁嶼森的媽媽鍾女士是表演係院長的親傳學生,曾經的話劇演員。

以照顧曾經喜愛的學生的孩子並敘舊為由,淺淺相會一番,必然是很好的。

沈初一趕往約好的飯店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

周應淮給她在手機上發了包廂號碼。

【028!速來!】

沈初一火急火燎衝到包廂門口,站定,整理好頭發和衣服後,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敲了敲門。

得了應以後,她推門而入,嬌滴滴地喊了一聲:“哥哥~”

周應淮渾身一抖,汗毛倒立,雞皮疙瘩咻地一下冒了出來。

“哥哥~哥哥~”沈初一跑過來,在他的座位邊站著,推了下他的肩膀。

周應淮癡呆了。

梁嶼森抬手舉起茶杯,擋住了嘴角的笑意。

沈初一不動聲色地往周應淮背上一擰:接戲啊你!

“啊——”周應淮叫了一聲,在表演係院長狐疑地看過來時,他清了清嗓子,“啊!親愛的院長!請允許我向你介紹!”

“我家小妹,沈初一。”

表演係院長這幾日來並未衝浪,對沈初一這三個字代表著多大的瘋勁並不知曉,隻是一派慈藹模樣:“你好你好。”

院長斟酌著:“你的妹妹還真是......活潑可愛啊。”

沈初一忸怩地說:“院長爺爺好。”

五十多歲的院長沉默了。

“不懂禮貌的。”周應淮嗐了一聲jsg,“叫什麽爺爺?叫爸爸!”

沈初一眼眸一亮:“爸爸!”

院長:“......”

他突然覺得這頓飯有點吃不下去了。

梁嶼森溫和開口:“建叔叔,你別誤會,他們二人今天實在是有事相求才會這樣。”

沈初一:“原來爸爸姓建啊!”

“建是好姓啊!取名字特別好!”

“建任,意有建設仁道之意。建豁,表示要建設豁達之心。好姓!好姓啊!”

周應淮側過身,背對著建院長,盯著沈初一憋著笑,豎起大拇指。

建院長一張臉古怪。

他這氣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奇奇怪怪,難受得很。

他發火吧,顯得他這個人有點小題大做,畢竟人小姑娘說話的時候的確是滿臉誠懇。

不發火吧,他自己憋著難受,怎麽想都覺得剛剛的話聽起來有點古怪。

好在沈初一和周應淮沒留給他更多的思考時間。

兩個人一唱一和開始了表演。

周應淮先喝了口茶,淺歎一聲,似有無限感慨般開口:“建爸爸,其實是這樣的。”

建院長:“......你還是叫我院長吧。”

真是聽多了折壽。

周應淮:“好的建院。”

“長!”

“事情呢是這樣的。”他又從頭把台詞說了一遍。

在一邊聽著的沈初一嚴重懷疑,她哥是不是背台詞隻能從開口第一句背到最後一句,隻要中間被打斷,就得從頭再來。

周應淮深情款款:“我這個妹妹呢,你也看到了,她年紀小,有些活潑。”

“家裏都很慣她,從小到大都是要什麽給什麽。要星星摘月亮,要月亮摘太陽。啊不是——”

沈初一端坐在周應淮的身邊,笑得很靦腆,但藏在桌子下穿著小皮鞋的腳狠狠踹了下周應淮的小腿。

“要星星就摘星星,要月亮就摘月亮。”周應淮糾正過來,“今年不知道怎麽了,她那是想一出是一出,又想去當演員了。”

“當演員也很簡單,對吧?咱隨隨便便投個幾千萬,讓她演,是頭豬都能出道。”

沈初一笑意更深。

好你個周應淮,在這偷偷給她亂改台詞,夾帶私貨!

這不就是在說她是豬嗎!

“但我妹妹就不樂意,說她怎麽也得當個藝術最高學府的學生才行。這才沒辦法,隻好來打擾建院長您呐~”

“不知道建院長您有沒有什麽門路可以介紹一下。”周應淮說著拿出來一個小木盒,推到建院長的麵前。

建院長忙說:“使不得使不得啊。”

沈初一說:“使得使得,裏麵是一塊三百萬的翡翠。”

周應淮瞪她:“初一!別說這麽直白!”

“還有?什麽三百萬,分明是三百八十八萬!”

建院長心癢得很,但還在裝:“哎呀,不行不行。”

梁嶼森輕聲說:“叔叔,這是一塊玉雕的送子觀音,您看看,您和阿姨不也一直都想要孩子嗎?圖個好彩頭也好。”

“而且您一直都喜歡雕刻藝術,不如您品品,這雕工如何?”

建院長一聽,立刻順杆往下爬了。

不再推脫,拿過小木盒,打開看了眼。

盒子裏紅色的絲絨布上躺著一塊雕工精細的觀音小像,光是看一眼就能叫人品出這翡翠的瑩潤飽滿來。

他合上木盒。

“這雕工是極好的。”

周應淮誒嘿一笑:“建院,要是這事能成啊,別說一塊了,一百塊我也給你整來。”

建院長知道周應淮的名號,也曉得他的背景。

他心裏一動,問起沈初一的情況。

沈初一隻胡說:“從小愛玩,都是在家上私教課,沒讀過什麽書,隻有一些國外的水水文憑。”

建院長輕車熟路地講:“好辦好辦,都好辦。”

“小周啊,以你們家的情況,這段時間去搞個其他的國籍不難,實在不行,港澳台的就行。然後到時候以國際生的身份來考,比什麽都簡單了。”

周應淮眼睛一亮:“真的嗎建院!”

“那你看看我妹妹這個演技,到時候能不能拿個第一?”

“當然可以!”沈初一不高興地說,然後站起來,對著周應淮開始演戲,邊演邊唱,“郎君呀~~~~”

“你是不是餓得慌~”

“如果你餓得慌呀~~~初一給你煮麵湯~~~”「注1」

沈初一嗓音尖銳,表情扭曲,動作之浮誇,明明沒有水袖,每次揮舞的時候都能往周應淮的臉上甩去。

周應淮暗自咬牙切齒:這絕對是故意的!!

一曲唱完,沈初一雙手扭在身前,跟麻花似的攪在一起,害羞地看著建院長:“建~~~院長呀,你覺得我表演得怎麽樣?能不能拿第一?”

建院長:“......能。”

他想著那玉,昧著良心說:“我覺得挺好的。”

沈初一心裏哎喲一聲,麵上好奇:“好在哪?展開說說。”

建院長回憶了下剛剛魔音繞耳,群鬼亂舞的場麵,認真地說:“你的表演非常深入人心,有一種特別的美。”

“多美?”沈初一問,“有比沈婉美嗎?”

建院長:“......”

“這......若是在本校多加學習,日後定有一天能和沈影後比肩。”他語重心長地說,“初一,你是有天賦的。”

沈初一想:建任,你是會捧臭腳的。

她演得都比霍斯一他爹的黃瓜還爛了,居然說她日後能和她媽比肩?侮辱她媽!簡直不能忍!

她假笑著說了一聲謝謝。

周應淮又順著講台詞,把話題往第一名這事怎麽辦上說,眼看建院長都打包票了,周應淮眉頭一皺。

“還是有些擔心呀。”

“哎,建院長,你也知道,像我們這種人家,錢不是什麽問題,主要還是麵子。”

周應淮抬手輕輕拍了拍沈初一的臉。

沈初一:......!可惡!!周應淮這事結束你給我等著!

“這事真的能行嗎?不會被人發現嗎?”周應淮很是苦惱。

建院長說:“這個你大可放心。”

“噢?”周應淮眼眸一轉,“難道說之前也有這樣的?”

建院長思忖片刻,便說:“這種事其實並不算少,但是買到第一名的也沒幾個。”

“不過啊,據我了解,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出什麽問題呢。”

“可惡!”沈初一義憤填膺地拍了下桌子,在建院長奇怪地看過來之前,她立刻改口,“可惡!這麽好的事情!我居然才知道!”

“哈哈哈哈。”建院長被逗笑了,跟他們說,“外行人一般很難知道門路的,你們也算是誤打誤撞碰著了。”

梁嶼森好奇地問了下,那建院長就像是魚兒上鉤一般,順著梁嶼森的話,把事情都抖出來了。

沈初一和周應淮都聽得膽戰心驚。

原來這並不單單是薑予微一個人的人生意外。

替換成績,買賣合格證,已然變成了一條藝考產業鏈。

不外乎有些人膽子大,買得高,有些人卻隻圖個學校讀,買得低。

建院長介紹完以後,又隨口說:“就連最近啊和沈影後有矛盾的那個小姑娘,當年也是在我們這買的第一名呢。”

他喝了一口茶,一張臉油光滿麵。

門突然被推開了,有人來上菜。

菜品各個色香味俱全。

建院長餓了半天,拿起筷子,欲往那麵前的紅燒蹄膀上夾。

沈初一啪地一下拿筷子打過去。

建院長的筷子一下掉在桌上,滾了滾,又落入地。

他看向沈初一,人懵了,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手滑了嗎?”他問。

沈初一冷笑一聲:“對,手滑了,你猜我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