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她的私生活》綜藝製作組此時正被緊急召喚到椰芒會議app裏進行線上開會。
空降綜藝的總製片老劉很是嘚瑟：“這麽快平台就看到我們節目的熱度了？突然叫我們來開會, 不會是打算加大投資吧？”
線上會議裏的一撥人都附和著她，隻有執行製片小陳沒吭聲。
她剛剛給沈婉發完道歉信，對方沒回複, 信仿佛石沉大海。
“小陳, 你怎麽？還不高興？”老劉瞧出小陳的情緒, 有些不耐煩地說，“這事我們拍都拍了，播都播了, 你繼續愁眉苦臉有什麽用？”
小陳抿緊唇：“可是總製片，昨天簽合同的時候，我跟沈老師說好了,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了，有任何拍攝和開播的情況, 都會提前告知她的。”
老劉臉色一黑：“所以你現在是覺得我今天叫人去做驚喜直播有問題了？”
小陳頭疼，心裏話當然不能直說，隻好宛轉地講：“總製片,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不就行了。”老劉擺擺手, 在鏡頭那段叼了根煙，露出他黑黃布著斑的牙齒, “沈婉到現在都沒說什麽, 你在擔心個屁？”
“再說了，拍綜藝, 我們給他們錢, 不就該想拍什麽拍什麽嗎？別說今天拍到沈婉的女兒，就算是拍到別的——”老劉的臉突然跟抹了油一樣亮了起來, 透著幾分**1色，“那不都是她們應得的？”
“小陳, 我問你，我們這節目叫什麽？”
小陳心裏煩，把這個該死的中年禿頂男罵了一百遍，但為了工作，不得不答：“《她的私生活》。”
“這不就對了？！”老劉猛然一拍桌，“你覺得這名字觀眾點進來想看到什麽？當然是前所未有的女明星八卦，從來沒有見過的女明星一麵。”
今天因為吃到沈婉女兒這波流量，老劉已經飄了。
“好了都聽著，從今天開始，你們都給我扛著機器去突擊直播？知道嗎？！”
小陳受不鳥：“總製片，您這樣和狗仔有什麽區別？”
這一刻，她對傻逼的厭惡超過了她企圖保住工作的渴望。
“這個項目當初立項的時候，我們說得很明白，要做一檔女性觀察綜藝！”
不是什麽女性八卦大會！
老劉惱怒無比：“陳冰冰！”
“你一個年輕人你懂什麽！？你才大學畢業幾年？你知不知道這個圈子裏流量才是賺錢密碼，還觀察？你懂個屁！”
他正要繼續對著年輕女孩發火，就見椰芒會議頻道裏進來了個新的人。這人劉總製片認識，他立刻狗腿地喊：“王總，王總您來了。”
王總是椰芒娛樂部的總經理，平日裏業務繁多，劉總製片也隻是在公司年會上見過她，卻沒想到今天居然會親臨現場。
看來他們這個綜藝得到了上麵的高度認可！
“嗯。”王毓琳問，“《姐私》這個項目的製作部門成員都到了？”
劉總製片難掩喜色：“到了到了。”
王毓琳翻看著手邊的資料：“行，那我就說個事。”
劉總製片臉上的笑意更濃：“您說，您說。”
“今天驚喜直播這件事，是誰的主意？”
“我我！”劉總製片迫不及待，“王總，今天隻是一次實驗，效果好的話，以後可以多搞。”
“那就沒必要了。”王毓琳輕笑了下，“劉總製片，你可以滾了。”
這話說得很輕，隔著電腦從設備裏傳出來的時候還帶著微微的電流。
劉總製片反應幾秒，眼睛瞪大：“王總，您......您這是什麽意思？您搞錯了吧？！”
“我看你不僅腦子有問題，耳朵也有問題。”王毓琳，“從今天開始你被踢出這個項目組了，以後集團也不會再和你有任何合作。你好自為之。”
劉總製片不服：“憑什麽啊！”
“就算你是老總，你做事也得有個道理啊！”
“我今天這波直播給節目組拉了多少熱度？！你倒好，現在這是要過河拆橋？！”
王毓琳眉頭一皺，眼看劉總製片還想說話，手動把他禁言了。
“我們不需要你這樣沒有底線的製作人。”
“毫無合作意識，沒有契約精神，你以為今天這事傳出去是好事？！”王毓琳來了氣，音量提高，“真要這樣下去，以後還有幾個明星敢拍我們家的節目？！”
明星是最沒隱私的人，但也是最在乎隱私的人。
“滾吧。”王毓琳懶得多看他一眼。
等劉總被踢出去以後，她才覺得眼前清淨了許多，又問：“誰是陳冰冰？”
她剛剛一通發火，頻道裏沒幾個人敢說話，現在聽到她提問，各個都更加噤聲，唯有被cue到陳冰冰弱jsg弱地在鏡頭裏舉了個手。
“王總，是我。”
“嗯。”王毓琳看著項目組的資料，“立項的策劃案和後麵的招商案都是你出的？”
陳冰冰心裏咯噔一下，點點頭：“對。”
從頭到尾這項目都是她在主導，結果快要成了，隔空來了個總製片。上麵的人說是她太年輕，不堪重要，還得磨煉幾年，讓她跟著劉總製片好好學習。
結果學習的後果就是，從此以後她的每一份工作產出都會白白寫上劉總製片的名字，而沒有她的署名。
她第一次發現的時候去找劉總製片理論，結果人家說：“大學生啊，別這麽天真，這圈子裏誰不是熬出來的？你就放心跟著我幹，到時候製片人那一欄，肯定有你的署名。”
陳冰冰沒轍，她沒辦法放棄做綜藝的這個職業目標，隻好忍耐了下來。
她不知道王毓琳是怎麽知道這事的。
如今見她問起來，以為她是要興師問罪，更為害怕。
王毓琳瞧她那樣，笑笑：“別這麽緊張，我又不會吃人。”
“案子寫得不錯，也很有想法，就是以後不要再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陳冰冰腦袋埋得更低了：“是的，王總，我知道了。”
王毓琳挑眉：“你真知道了？”
“我馬上收拾東西就走。”陳冰冰說。
“走什麽走？陳冰冰，讓你做《姐私》的總製片，你敢不敢？”
陳冰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您是說——”
“我看了下你的工作情況和經曆，能力的確不說。雖然年輕了點，但誰不是從年輕幹起？你要是敢接這擔子，今天我就把活撂給你。”
陳冰冰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她激動得快說不出話：“我——我——”
“你再考慮考慮。”王毓琳說。
“我不用考慮了！王總！我願意！”陳冰冰立刻抓住機會，“我願意！我會努力的！”
“行，後續安排我一會叫人發到你們的工作號上，大家若沒什麽事，就先散會了。”
“王總，我有個問題。”陳冰冰有些不理解，“您是怎麽知道那些策劃案都是我寫的？”
王毓琳哼笑一聲：“這還不簡單？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別人看不出來，那都是故意的。”
“至於為什麽不是別人，而是你。”王毓琳頓了頓，“沈老師說，你的歉意她收到了。這不是你的問題，所以她隻讓我解決問題，留下了你。”
陳冰冰沒想到冷人冷麵的沈老師還有這樣的心思。她心裏泛暖，有些喜悅：“也就是說，沈老師接下來還願意繼續拍這個綜藝了？”
王毓琳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我猜，這估計得看沈老師女兒的意思。”
王毓琳雖然是椰芒娛樂部的老總，但她上·位這幾年後，也沒怎麽跟沈婉接觸過。
偶爾在酒會裏見到沈婉，她跟對方也不過是碰杯之交。
在這圈子爬到高位，能夠聽到很多平日裏聽不到的東西。
關於沈婉的傳言一向很多。
她年少在大陸出道，後南下入港，年僅二十多歲在港拿下多枚影後金牌後息影了一段時間，再回歸的時候，瘋狂工作，沒幾年已經是兩岸三地電影界的中流砥柱。
論商業片她是票房神話，論藝術片無能出其右者。
當之無愧的電影一姐。
榮耀多了，風風雨雨也會跟著多。就連圈內人都有人說她被包養過，也有人說她私下脾氣很差。
王毓琳不太相信這些，她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比誰都知道一個女人向上爬要經曆多少沒由來的汙蔑和髒水。她對沈婉，一直都很尊敬，甚至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今天接到沈婉電話，王毓琳還很驚訝，沒問對方為何能知道自己的聯係方式。
混到沈婉的位置，這點事實在輕而易舉。
幫著處理這事，她很樂意。畢竟也算是為自家掃除蟑螂。這種娛樂圈的陋習風氣，王毓琳是不會慣著的。更何況沈婉讓她來做這事，算是留了一點情麵。
不然沈老師隻好稍稍對其他人說道兩句，王毓琳覺得椰芒後幾年簽約藝人拍綜藝演戲這事得難度都能上升N倍。
隻是她試探挽留沈婉還願不願繼續拍攝的時候，聽沈婉說得看女兒的想法時，王毓琳有些驚訝。
她以為沈婉這樣的人，做什麽事情都不會在乎別人的想法。
結果還是個女兒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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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婉聯係完椰芒的人後，頭一回推了後麵的戲，火急火燎往家裏趕，就怕初一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個人頂不住。
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她也都看了。
別人怎麽說，二十歲的沈婉也許會在乎，但她已經四十好幾，她問心無愧。
但有些事......她不願再慣著。
“那個叫嶽月的小姑娘，公司還在發通稿？”沈婉致電宋娜。
宋娜也犯愁：“估計是見我們以前沒在乎，就蹬鼻子上臉了，這次也來蹭。”
嶽月剛靠小沈婉的名號走紅的時候，宋娜就跟沈婉提了。沈婉覺得她一個大前輩，沒必要跟小孩計較。更何況這圈子裏，若沒野心，很難走下去。有點手段不算什麽。
結果今天，這手段用在拉踩她閨女身上了。
“警告一下吧。”沈婉聲音冷淡。
宋娜：“沒問題，別的關於你的帖子要處理嗎？”
“老樣子，不用管。”
宋娜：“那和初一相關的呢？”
沈婉頓了頓：“等我回家問她。”
臨近家門口，沈婉難得也有些怯了。
站了片刻，手剛摸上門把手，嘀嘟一聲，門就自內打開了。
沈初一手裏抱著攪拌盆，臉上蹭了點奶油，剛剛用手肘抬高門把手給沈婉開的門，現在正一臉傻笑：“媽，你回來了。我剛聽到聲音過來看，你猜怎麽著？從貓眼裏一看，發現你在門口站半天呢。你的貼心小寶就給你開門啦！”
“戲拍完了？”
“還沒，先回來看看。”沈婉說，“在做什麽？”
“秘密！”
沈初一說完就抱著東西繼續往廚房去。
沈婉換了拖鞋跟過去，猶豫了下，開口：“初一，今天的事情，媽媽很抱歉。”
沈初一其實聽見了，但她覺得她媽這樣太生疏了。有什麽好抱歉的啊？！
“啊？什麽？”於是沈初一加大手裏的攪拌機的力度，在一片哐哐的聲響裏問，“媽，你剛剛說什麽？”
“......”
她有點頭疼。
沈婉這麽多年來熱愛獨居，下了劇組就常一個人待著，每天耳根子清淨得很。
現在跟女兒住在一起，她覺得屋子裏像多了一條嗷嗚亂叫的哈士奇。
“你先把攪拌機關了。”沈婉無奈。
咚咚。
攪拌機靜下來，躺在一盆子奶油裏。
沈初一猜測：“媽，你從劇組這麽著急趕回來是不是擔心直播的事情？”
沈婉：“我沒急。”
沈初一狠狠點頭：“是是是，你沒急，背後的襯衫都被打濕了主要還是因為天氣太熱哦。”
沈婉無奈：“沈初一。”
閨女怎麽越來越愛逗自己？
“在呢媽。”
沈初一嘿嘿一笑，麵對媽媽的時候說一些真心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而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鞋邊，她的大腳趾正在靈活地動著。
“直播那事你就別擔心，我完全沒覺得有什麽啊。雖然有點突然，但遲早要麵對的嘛。來都來了，就這樣唄。”她拿著烘焙勺在奶油盆裏轉了轉，“哎呀，原來當明星是這種感覺。”
挺新奇的就是說。
而且這些人完全沒劇情裏的黑子罵得狠嘛！
不行啊網友！
加把勁啊！
說她廢物難道不是在誇她？！她現在可是很努力在做個小廢物好不好！
沈婉聽後微微斂眸：“你要是不想再繼續，這綜藝我們不用再拍。”
“違約金咋辦？”
“我給得起，就不知道節目組要不要得起。”
沈初一在心裏尖叫：啊——她媽好帥！
“沒有不想拍。”她忸怩了下，“我覺得和媽媽一起上綜藝也很好誒。”
讓全世界睜開眼看看，這是她媽媽！！
什麽小沈婉的！
別來沾邊！！
最主要的是，如果沒有綜藝這個借口，沈初一還真想不到和自己親媽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的理由。
“今天是溝通失誤嗎？突然來拍也沒打招呼。”沈初一在沈婉發的信息裏，隻看到了今天會來拍，但具體時間，沈婉說到時候會告訴她。
結果節目組就自己殺上門來jsg了。
沈婉：“他們故意的。”
沈初一驚歎：“這還能故意？”
她咬牙切齒：“那我當初就應該把他們全都趕出去！不對，我就不該說我是你閨女，白白給他們送熱度！”
沈婉：這表情越來越像哈士奇了。
“說起這個。”沈婉認真地問，“全職女兒是什麽意思？”
沈初一清了清嗓子：“等下啊媽，你先等等。”
“我馬上就來給你解釋。”
她把沈婉推出廚房，然後趕緊把做好的蛋糕胚端起來，訂好時間以後將其放進烤箱，美美洗了個手，火速跑到客廳。
沈婉就這麽看著她到處忙活。
解決完廚房的事情，沈初一就跑來跟沈婉解釋：“其實我也隻是隨口說說啦。我也是在網上看到的！”
“現在不是有很多大學生畢業不好找工作嗎？就幹脆回家當女兒啦，幫家裏做一些事情然後——”
“啃老。”沈婉精辟總結。
沈初一不樂意了，嘴巴一撅。
“媽媽你三十七度的嘴怎麽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呢？”
“別這樣，寶寶不允許你這樣。”
“你怎麽能說自己老呢？”
沈初一義正言辭地強調：“這分明叫啃美女！”
“別貧。”沈婉無奈。
沈初一：“哼哼！”
沈婉拿出手機搜了下全職女兒這個新詞匯，若有所思。
等沈初一去給折騰她放在烤箱裏要死不活的蛋糕的時候，沈婉有了個新主意。
過了會，沈初一出來一看，發現客廳大變樣。
沈婉先是把家裏的窗簾都拉上了，又從房間搬出筆記本電腦，放下隱藏在客廳裏的投影幕布，然後沈初一看著投影機閃動了兩下，原本一片灰白的幕布上同步了沈婉幹淨簡潔空無一物的桌麵。
沈初一：她媽是不是有點強迫症啊？
介是要揍嘛啊？！
沈初一茫然地問：“媽，你是要在家裏開會嗎？”
沈婉搖了搖頭，拍了拍身邊的沙發：“你來坐。”
沈初一兩眼一皺。
不對，有鬼。
她狐疑無比地坐下，就見沈婉站起來，走在了幕布旁邊，捧著手裏的筆記本電腦輕點了一下。
幕布上瞬時同步出PPT的界麵，並寫有幾個大字。
《沈初一的全職女兒計劃（試運行條例）》
......
沈初一表情凝固。
沈婉凝視著她：“你是有什麽想說的？”
沈初一手動給嘴巴呲地關緊拉鏈，搖了搖頭。
“您請。”沈初一伸出手示意。
她倒要看看，她媽今天要能整出什麽幺蛾子來。
沈婉點了PTT的自動播放，然後有模有樣地對著沈初一開始介紹。
PPT一共分為兩大部分，全職女兒需要做的事情，以及全職女兒的待遇。
沈婉沒有對沈初一提出任何家務等方麵的要求，唯一明碼標價寫清楚的便是‘如果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告知甲方並與其共同商議（沈婉）’。
沈初一尋思，她媽這是被霍斯一整得ptsd了？
待遇方麵則寫得明明白白，每周多少零花錢，提供哪些幫助。最後淺淺寫了一筆全職女兒試用期，為期三個月。
沈初一看完隻想說，她媽可真是個大善人啊。
這不就白給她零花錢嗎？
至於業務方麵......放心，她沈初一從今天開始就封心鎖愛。本來平時就笨手笨腳了，可不能再讓壞男人來絆她一腳！
沈婉介紹完以後，問她：“怎麽樣？”
沈初一搖了搖頭：“不太行。”
“零花錢不夠？”沈婉問。
沈初一痛心疾首地看著她：“媽，你這樣顯得我在占你便宜。”
“人家可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當個全職女兒！”
眼看閨女戲癮又犯了，沈婉無奈：“那你說怎麽辦。”
“我是個實誠的人，我要給自己找點事做。”沈初一說完，就把沈婉的電腦要了過來，然後當著沈婉的麵開始改合同。
最後，在全職女兒的義務那一欄，她寫上了以下幾件事。
1、每天給媽媽（甲方）準備食物。（如果乙方醒得來的話）
2、負責監督和收拾家裏的衛生。（請外援的費用乙方自付）
3、當媽媽（甲方）放假時，帶著甲方外出遊玩，以增強甲方的社會體驗，拓寬甲方的假期豐富程度。
4、......
沈初一洋洋灑灑寫了八條，最後意猶未盡地停手，感慨說：“暫時就這樣吧。”
沈婉看著這份表，一時不知道究竟是沈初一在當全職女兒，還是她在全職帶娃。
“腫了媽咪，滿意嗎？”
在MBTI裏，沈婉是個典型的I人，除了工作，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偏偏沈初一寫的那些條款裏，有不少都需要母女一起外出活動，逛街，旅遊，找小姨打麻將......
這些事情是沈婉不太愛做的。
她更偏愛工作後一個人在家看書，甚至不是家，酒店也行。隻要是她一個人的空間。
但她抬頭看了眼沈初一期待的眼神，沒忍住，點了點頭。
沈初一眼眸一亮：“喲吼，那咱們來簽合同。”
兩個人有模有樣地用家裏的打印機打出合同，然後拿筆寫名字，家裏沒有印泥，沈初一就抓著沈婉的手把她的指腹一點一點描紅，兩個人就這樣在紙上蓋下了指紋。
操作完畢，母女二人各有一份。
沈初一拿著這合同翻了翻，眼眸一轉，開了個話題：“媽，這下咱們算是合同關係了，是不？”
“嗯。”
“那我作為員工，是不是可以了解一下公司的合資對象？”
沈婉聽懂了，她整個人一下變得有些僵硬，像是被觸碰到最深處隱藏的傷疤。
“抱歉，初一......”
她還沒做好準備談這件事。
沈初一小的時候因為詢問沈婉這件事沒得到回答，所以跟沈婉生了好久的氣。但她現在不會了。對於一個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缺席她人生十八年的男人，沈初一根本不在乎。
如果說真有幾分好奇，不過是出於‘這個人居然能和媽媽談戀愛’而產生的好奇。
今時不同往日，沈初一隻是笑著說：“沒事，那我就當自己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啦。”
“不過如果媽媽你真的覺得抱歉的話，你就坐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回來！”
這話說完，沈初一就往廚房衝去。
她再回來的時候，雙手藏在身後，滿臉別扭，一副獻寶的模樣：“媽，這個給你。”
“節日快樂。”
沈初一的手裏端著一個墨綠色的盤子，盤子上放著一個粉白色的小蛋糕。奶油抹得很勻稱，配上沈初一剛剛裝點上的小餅幹，瞧著和外麵賣得竟沒什麽差別。賣相很好。
“給我的？”沈婉有些不知所錯，“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五月的第二周呀。”
“媽媽，母親節快樂。”
雖然在過去很多年，她很難把快樂和這個詞與母親聯係在一起。沈婉總是很少笑，連帶著在她身邊，沈初一也總是收緊自己的笑容。
但現在不一樣了。
沈初一眼神清亮且明媚，透著沈婉從沒見過的堅韌和肯定。她不說話，但沈婉些微讀懂了女兒的情緒。她眼角有些泛酸，極強的控製力叫她才沒有掉淚。她知道這蛋糕不僅僅是一份蛋糕。
還有這麽多年後，女兒願意走向她的決心。
她內心有愧，又倍覺感謝。
“媽，你嚐嚐？”沈初一把蛋糕遞過來，還附贈一把小叉子。
沈婉心下感動，接過後，盯著蛋糕。
這是女兒給她做的第一個蛋糕。
沈婉的胸口被一種溫柔的情感所漲滿，就像是氣球被充足了氣，高高飛起。
她拿起叉子，舀了一角，放進嘴裏。
然後——
砰！
氣球破了。
沈婉沉默地把叉子放下來。
很好，她覺得這將成為女兒給她做的最後一個蛋糕。
偏偏沈初一還在很期待地看著她：“怎麽樣怎麽樣？好吃嗎？”
沈婉：“好吃，你試試。”
她把蛋糕遞回去。
沈初一聽這評價，迫不及待地美美下口。
“yue——”
沈婉憋著笑看著她，模仿著她的語氣，把剛剛的那個問題丟回來：“怎麽樣怎麽樣？好吃嗎？”
沈初一把蛋糕盤子和叉子都齊齊放下：“我承認。”
“這蛋糕我的確是有賭的成分。”
“但難吃到我的嘴如果長腿都會離家出走的程度，我懷疑是家裏的烤箱出了問題。”
“媽，是不是好幾年沒換了？烤箱壞了？”
沈婉微笑：jsg“前段時間剛換的，我代言的。”
“好！”沈初一大喊一聲，“此生我與烘焙事業勢不兩立！”
沈婉很嚴謹：“那合同裏寫的第一條還要執行嗎？”
沈初一自己寫完就忘記了，現在還得拿起來看一眼。
誒~
怪事！
她怎麽有勇氣說出要給她媽做飯的？
“要不，酌情考慮？”沈初一小心翼翼地說，“待我在廚房曆練幾天，學成歸來，再大展身手。”
“隨你。”沈婉說，“反正廚房全套都是代言。”
“啊？啥意思？”
“要是燒了，換起來也容易。”
沈初一：“......”
她控訴：“媽！你怎麽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
“我選擇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沈婉笑笑，拿起合同輕輕敲了下沈初一的腦袋，“別想了，做飯這事輪不到你，我準備請個阿姨，你就在家好好睡覺。”
“然後？”
“然後吃飯。”
“再然後？”
沈婉沉思：“接著睡覺？”
沈初一：“你養豬啊！”
什麽全職女兒！她當全職小豬算了！
沈婉聽後，定定看了她三秒，慎重地搖了搖頭：“養豬還不行。”
“why？”
“你距離豬還差些重量。”沈婉的嘴裏終於冒出了當媽當長輩的經常會說的一句話，“現在太瘦了，以後多吃點。”
沈初一嗬嗬一笑。
沈婉一貫對自己要求嚴格，入行這麽多年，每天就吃幾顆菜。
沈初一一開始見媽媽每次回家吃飯，動不了幾下筷子就停手，還以為媽媽是討厭家裏的飯，偷偷去問姥姥，媽媽是不是不喜歡來美麗國。
姥姥告訴她：“不是飯的問題，是你媽這人有毛病。”
至於怎麽有毛病，沈初一長大才懂，沈婉這是一種近乎變態的自控力。
她對自己上鏡的模樣有著完美的要求。
沈婉自己不覺得有什麽，但沈初一還挺心疼的。人活一世，那麽多東西不能吃，有什麽意思？
她嗆嘴回去：“好啊，我多吃點可以，隻要媽媽你陪我吃。”
沈婉沒轍了。
她丟出一張職業牌：“我是女明星。”
沈初一反打回去：“我也是女明星。”
這話沈初一說得有點心虛，為了給自己長長底氣，她挺直胸膛，強調了一遍：“真的。”
“今天我已經靠沈婉女兒這個詞條上了熱搜，等我明天乘風而上，就能席卷內娛，成為一代頂流。”
沈婉被逗笑了：“好好好，你試試。”
沈初一不滿意了：“媽，你怎麽不阻止我？你應該讓我自力更生！好好拚命努力才行！”
“不用，你不是全職女兒嗎？”
“再說，如果你想要什麽東西還得拚盡全力才能得到，那我這麽些年又有什麽意義？”
沈初一聽後，眼睛一亮，飛撲到沈婉身上，把她壓得快喘不過氣。
“媽媽。”
沈婉快被憋死：“下去！”
“媽媽媽媽——”沈初一得意如明目張膽的小狗，“你就是很愛我吧？哎呀？”
沈婉耳根有點紅，伸手去推沈初一：“你先下去。”
沈初一吐吐舌頭，從沈婉身上爬下來，看著沈婉逃進衛生間的動作，滿目嘚瑟。
哼哼，明明這麽愛我，還嘴硬！我看你能嘴硬到哪天！！
她還就不信了，她從沈女士嘴裏拗不出一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