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人能夠帶著容寧進永安園並照看好容寧,侍衛當然不會攔著。在檢查過後,將兩人連同馬車一起放行。
馬車隻能在永安園內駛一段,餘下的路有坐轎或者步行。
林芷攸和容寧結伴往皇後住所走過去,路上有一長段的距離。兩人自不會安安靜靜。容寧問身邊的林芷攸:“皇後是要談婚事麽?”
林芷攸微怔一下,沒想到這事情連容寧七歲小孩都知道了。
她垂下眼,麵上掛著幾乎挑不出錯誤的笑容:“到了年紀又未婚配,走哪裏都容易談起婚事。容少將軍不也一樣。”
容寧想想也是。自從哥哥回來後,仿佛全京城都在談論他婚事一樣。真是可怕,不是很想長大了。
前方帶路的小宮女帶著一貫的笑容,穩步走著,並不敢隨意介入兩人的話。
後方的容寧說起話來並不顧這位宮女是誰的人,隻問林芷攸:“那你和我哥一樣沒有什麽心上人麽?”
林芷攸聽見小姑娘好奇的問題,低笑出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活到如今才幾歲?見過的人光年齡合適的寥寥無幾,更不提家室相匹和心性相似。”
不算答非所問,也不算直接回答,卻讓容寧喜歡。
容寧希望嫂嫂是個和她相處起來舒服的人。林家女看著作風正派,說話頗有分寸,難怪會被郭禦醫提起。吏部大人找哥哥聊天,怕也是有心。
她伸出手招了招,示意林芷攸湊過來。
不能怪容寧沒禮節,是她實在太矮,和林芷攸差了一大截。她踮起腳都夠不著林芷攸的耳朵。
林芷攸好笑低下頭,想聽聽容家小姑娘有什麽高見。耳朵湊到容寧腦袋邊,她聽見容寧開口:“你可以有個心上人。我帶你去見我哥。作為交換,你帶我去……看看恭貴人。”
不能說七皇子。
容家人不能和任何一位皇子有糾葛。
林芷攸睫毛微顫,再起身後低頭望容家小姑娘。在這一刻,她心中不禁想,容家少將軍是比皇家人好很多。容寧看上去也好接觸。隻是隻能想,很多事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
她笑笑,說了一聲:“你可真是小機靈。”
兩人沒有再細說這個交易,順暢進入皇後殿內。
今日永安園裏有喪事,當朝皇後衣著清減了不少,依舊看著華貴,坐在那兒便有母儀天下的風度。容寧和林芷攸除了家中庇蔭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麽殊榮,對皇後恭敬行禮:“見過娘娘。”
皇後本是約了林芷攸聊聊,沒想容寧也來了。她笑著馬上招呼容寧:“喲,今天是喜鵲鬧了枝頭,招來一個贈了一個。小寧兒怎麽到本宮這兒來了?昨天沒細看,今兒讓本宮瞧瞧多高了。”
皇後育有兩子一女,分別是大皇子、三皇子以及六皇女。
對於深得帝寵的容家,皇後不論如何都會好生對待。
容寧快步上前,讓皇後有機會比劃了身高。
皇後比劃了一下,驚歎:“小孩真是一天一個樣。嬤嬤瞧,小寧兒個頭一躥,比婉兒高了那麽多。”婉兒是六皇女,比容寧小兩歲。
這兒說得高興,林芷攸反而被空落落晾在那兒。像是皇後疏忽了,又像是刻意給了個下馬威,讓林芷攸明白自個身份。吏部左侍郎的官職在京城算不上多高,身為子女的林芷攸比起三皇子,終究不值一提。
林芷攸全然不惱,安靜笑看著皇後和容寧互動。
容寧一本正經說著:“我以後要長得比我哥高呢。”
這下別說皇後了,邊上的嬤嬤以及一眾宮女都止不住笑起來。皇後笑著吩咐下去:“成,讓人煮點燕窩奶過來。喝了又能漂亮又能長高。以後啊,一定長得比少將軍高。”
如此禮遇,尋常女眷可碰不上。
容寧臉色肅然誇獎皇後:“娘娘人美心善。”
於是宮裏又是一陣笑。
笑鬧聲還沒停,林芷攸帶著笑意開口:“路上碰見容小姐,說是昨天遠遠見了六公主一眼,覺得沒看清,想進宮找六公主玩。”
皇後到底是找林芷攸有話說,而不是找容寧。她問著宮女:“去瞧瞧婉兒起了沒。起了叫來和小寧兒玩會兒。燕窩奶一並送過去。”
宮女很有眼力勁:“奴婢帶寧小姐去找六公主。”
容寧和皇後告別:“那我就去找婉兒。”她離開皇後身邊朝林芷攸道了聲謝,“謝過林小姐。有空來容府找我喝茶。喝奶也行。”
有心人剛打算深思容寧話裏有沒有別的意思,聽到“喝奶也行”,以為容寧不過小孩子話,又是一陣笑。
唯有容寧和林芷攸兩人心裏頭清楚,這算是她們“交換”成功了。
容寧連七歲的徐繆淩都看不上眼,怎麽可能看得上眼五歲的六皇女。她到了六皇女那兒,發現軟綿綿的小白團在**睡得昏天暗地。
想也知道這時叫起來,小白團會嚎啕大哭,發出令人手足無措的聲音。
容寧看宮女的神色頗為猶豫,果斷開口:“讓六公主再睡會兒。我出去看看永安園的花,很快回來。”
宮女稍鬆口氣:“奴婢帶小姐逛逛吧。”
明明昨天才在永安園迷路,今天容寧就儼然一副熟門熟路的姿態,一揮手:“不用,我就在四周看看,不喜歡別人跟著,像犯人一樣。”說著就往外走。
宮女忙開口說勸說著:“奴婢遠遠望著小姐吧。昨日秋日宴剛辦好,許多東西要拆了放回庫房。今日永安園內事務繁雜,不可亂走動。”她不敢讓容寧亂走,也不敢將容寧當犯人。
她見容寧轉身走到門口了,匆匆跟上去。一急切,本來藏在心裏的話直接說出了口:“小姐,偏殿不可去。”
容寧停下腳步,用手指做了一個“噓聲”。她望著宮女,語氣平和,身上有股駭人的氣勢在:“勿失禮。”
“再吵鬧,六公主要醒了。”她點了點六公主方向,“帶我來見六公主是你的事,帶我逛園子可不是你能做主的。”
說罷,容寧出了房門。
宮女一下子被唬住,腦中還沒理清楚容寧話裏的疏漏,眼前已對上反手被關上的屋門。
等她反應過來容寧亂跑惹出事,還是得她擔責,她忙慌亂小跑出門。
此時門外哪裏還有容寧的身影。
宮女懊惱極了。此時出去找人,肯定會發現她失職,竟弄丟了容小姐。要是不找人,更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她折回六公主身邊,暗暗祈禱:希望沒人見著容小姐。
至於容寧。別人不讓她去偏殿,她非要去。
今日皇後事務就如宮女所說,極為繁忙。永安園的事需要皇後一一操持之外,她還要關心皇子婚事,與林家女聊聊。哪能不忙呢?
偏殿之所以不讓容寧去,必是操持白事中。
皇後不可能親自為了一位小貴人多上心。然而規矩就是規矩,該做到的地方皇後絕不會怠慢。
恰好皇後與皇帝對七皇子另有安排,於是此時偏殿中留守的人,是宮裏頭算說得上話、沒有子嗣傍身的賢妃。
偏殿滿目飄白,香火的味道覆蓋了往日熏香。
賢妃被聖上賜予“賢”,做事一向妥帖。她低聲叮囑著太監宮人,將該通知到的恭貴人家裏人通知到位:“恭貴人要送回去一趟再回來葬下,途中免不了顛簸。諸位可一定要多上點心。”
太監宮人紛紛恭敬:“喏。”
七皇子跪拜在那兒,不哭不鬧,凝視著前方棺材一動不動。
賢妃輕微歎氣,走到七皇子身邊陪同著。不管是聖上還是皇後,都想讓七皇子轉入她名下。這個年紀轉到她名下,兩人親近有限。她本不想答應,最後卻還是在對上那一雙毫無波瀾的黑眸後心軟了。
她聲音輕柔:“本宮知你不會輕信本宮。本宮不曾為人母,但也不會像恭貴人一樣做事。往後便安心做你的七皇子。”
七皇子不說話,賢妃也不再開口。
宮裏不可燒紙錢,永安園裏也不例外,如今點香掛白算是皇帝給足了恭貴人麵子。偏殿角落裏,大太監和大宮女清點著恭貴人的遺物。這些遺物不吉利,一件不可留。也就是七皇子在,要是死的是個沒什麽名分又無子嗣的,早把東西燒的燒融的融,一口氣處理幹淨了。
如今一部分要送到恭貴人家裏,一部分留給七皇子。往後七皇子要是真過繼到賢妃名下,恐留不了幾件。賢妃脾氣再好,也不會想宮殿裏留幾件遺物。
職位高的幾乎閉口不談恭貴人往事。地位低的小太監來往走動,禁不住有人低聲好奇,問了身邊消息靈通的一位太監:“聽說恭貴人為了讓七皇子得陛下憐惜,常給七皇子藥裏摻東西。真的假的?”
旁邊那位太監手直接掐了上去,眼神如刀:“嘴碎想死是不是?是你該問的事麽!”
再次在永安園另辟蹊徑亂走的容寧,恰好聽了一耳朵。
容寧內心倒吸氣:後宮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