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玲瓏閣愈發會做生意。

天下這些年較為太平,米糧產量逐年遞增。老百姓釀酒的本事也是與日俱增。玲瓏閣這些年每年都會釀兩款新酒。一款口味清淡一些,一款高燒。

酒非一日釀成,尤其高燒更是價格不菲。隻是對比起玲瓏閣的飯菜價,每年新出的酒並沒有算貴到離譜。至少對京中人來說,吃頓飯要一壇是絕對買得起。

像容寧這一群人家中富裕的,直接叫了十幾壇酒。

容寧三兩步衝到地方,打開雅座門後高興落座。郭川溫和讓小二上菜,還是勸了容寧一句:“解酒藥是帶了,但你不要喝太多。趕路勞累,你不能不把身體當回事。”

徐繆淩在一旁將酒開壇,先給他自己倒了一杯,再給在場人杯裏倒過去:“勸說要有用,京中解酒藥也不會賣那麽好了。”

他倒完酒沒有勸酒,自顧自拿起自己的酒,朝著容寧舉了舉,隨後一飲而盡。

容寧舉起舉杯配合一飲而盡,心情愉悅:“不會喝太多。我心裏有數。”

隻是每個人心裏所謂的有數各有差別,有人覺得一兩壇足夠,像容寧如今一兩壇不過是開開胃。

喝酒碰頭,當然是什麽話都聊。有人開口問容寧:“陛下怎麽答應讓你出征的?朝上那幾天都吵翻天了。”

容寧吃著菜墊肚子:“說答應就答應了。我能打,又是容家人。他試試給我三千兵無傷大雅。”

李古陽有官身,對朝廷吵翻天的事深有感觸,垂下眼遮掩住眼神裏透出的情緒:“翰林院裏也在說。有些人書讀得再高,也不過如此。”

另一個學子順著翻白眼:“國子監沒好到哪裏去。還有人說女子不該書讀太多,自小習武更是不妥。”

容寧一聽,極為惋惜:“啊,這樣,出征太急了。不然還能約你們一起給他們套麻袋。讓他們深刻明白什麽叫禍從口出。”

眾人被容寧的話逗樂,一起惋惜起來:“是啊。你走了,我們在京城中肯定要無聊好一陣了。”

“上回羞辱李古陽那個還是打輕了。”

“是,就該折斷他的腿。”

“沒辦法,誰讓人幹脆辭官逃回老家了。總不能追去老家套人麻袋吧。”

容寧最初幫人是帶有目的。但皇子於微末處的太少,而幫皇子時,總會不自覺順手幫了旁人。京城中聰明人太多,不知不覺大家都聚集到一起。轉眼反而組成了京中助人為樂小團夥。

再後來幫人,容寧目的性就少了很多,反而樂在其中。

徐繆淩在錦衣衛那兒掛了名,容寧的所作所為,錦衣衛指揮使知情,皇帝當然也知道。

對容寧這種關愛京城中皇子以及有才學子的行為,皇帝當然是樂於見的,不僅沒有戳破,還讓錦衣衛順手幫了點小忙。

容寧笑盈盈含一口酒入肚。火辣的高燒灼熱了她嗓子與胸腔,讓她渾身暖洋洋:“李古陽,你爹好不容易自證清白從牢裏出來,最近日子過得怎麽樣?”

“還成。沒事幹就在家裏作畫寫字。”李古陽手把玩著酒盞,“沒人敢來拜訪,他心情是抑鬱了些,但能活著就夠了。”

有人同情:“總歸還是得罪了人。官位也沒複,一個人在家裏是無趣。”

另一人感慨:“還好你提早考科舉,年紀輕輕中了進士。你看趙誌衝,晚一步,步步晚。現在受限於他父親,監生也不好做,科舉也沒法繼續往下考。”

有人撇嘴:“又不是徹底斷了他的路。隨便去哪家當個謀士不就成了。一天天眼高手低的。在國子監那會兒就見他趾高氣揚的。在國子監的哪個不是家裏有點關係。”

先前同情李古陽父親的人消息靈通些:“趙誌衝不是去了二皇子那兒麽?我們替他愁什麽。混得出就是他本事,混不出就這點本事。”

容寧問了聲徐繆淩:“趙誌衝去二皇子那兒?二皇子謀士那麽多,他出頭很難吧。”

徐繆淩微點頭:“難。”

說著二皇子,幾人又膽子頗為大,聊起在朝的幾位皇子:“大皇子要求多建惠民醫館,郭川,太醫院是不是忙壞了?”

郭川如今剛進太醫院,算不得禦醫。他近來真忙壞了,不由點頭:“大夫都是世家傳承或者民間師徒教出來的,人太少。很多民間大夫不會說官話,還有不會習字的,要入惠民醫館非常麻煩。”

大皇子是有了仁義的名頭,苦的是他們這些行醫的人。教一個大夫要付出的心力太大,大皇子光提議又不給人又不給錢。

郭川煩惱:“去掉要派到宗室和各州府的醫師,餘下幾乎沒有人可以派去惠民醫館。”

“開始做了就算是好事,老百姓看病方便多了。”另一個說著二皇子,“二皇子好像剛從徽州回來?治洪災回來,不知道有什麽消息。”

徐繆淩手微頓。徽州去賑災的糧和錢都被貪了不少,事剛報上去。

這些不能說。

徐繆淩若無其事繼續喝酒。

“四皇子還是喜歡釣魚啊。他怎麽天天去釣魚?”

“比五皇子天天沉迷蹴鞠好多了。每年都要拉著人比賽。還有女子場。我聽說每年都要讓去找容寧,希望容寧一起踢球。”

容寧被點到名字,頓感頭痛:“別說了,他帶動著侍衛私下去玩蹴鞠,最後聖上發怒直接禁了京中侍衛非值守期間玩蹴鞠。我身為校尉更加不可能應了。”

軍中娛樂限製極多,在軍中禁酒禁賭禁蹴鞠。這些都是怕耽擱事。祖帝在位時,有過將士出征賭博蹴鞠且擁婦女入懷,根本不練兵的。於是當年便禁了軍中做這些事。

在京中值守的侍衛私下本可以喝喝酒,出去玩一玩。誰想五皇子讓認識的侍衛一起踢蹴鞠,踢著踢著結了仇,轉頭值守的時候鬧起來出了差錯。

結果可想而知。

眾人紛紛感慨:“五皇子是有點鬧騰了。”

一個個往後說,當然說到了七皇子。李古陽對七皇子很是看好:“我之前想過,要是往後京城待不下去了,等七皇子有了封地,我就請命去他封地當個小縣令。”

當即有人附和:“七皇子每回政見頗有意思。正好身體不好,手下肯定差人手。指不定你去他封地,過段時間你就成知府了。”

一群人頓時朝著李古陽擠眉弄眼:“哎喲李大人,以後就要勞您照顧了啊。”

“李大人這是要發達了!”

李古陽冷哼一聲,一口將麵前的酒悶了:“你們不努力往上爬,往後當心像我爹一樣,連被人撈出來的資格都沒。”

眾人忙呸呸:“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

倒是有人想起一事:“對了,當年皇子所七皇子落水那事,是容寧你救的人吧。你和七皇子不熟嗎?救命之恩,他都沒什麽表示啊。”

容寧想起城牆上一年年棱角逐漸分明卻依舊纖瘦的少年。

京城滿城燈火,落在他身上,將其瑩瑩白玉般的側臉上映出一抹紅。他的視線似乎不樂意落在她身上。

“大概覺得丟人吧。”容寧沒說自己年年送炭的事,“再說了,七皇子這麽弱。我碰他一下都怕他倒了。”

一拳頭下去,恐怕七皇子命有八條都能一起沒了。

“是體弱哦。聽說最近又病了。縮在府裏,半點不打算出門。”

“不過他師傅可是那位!以前上課是主動去京郊。現在上課都是先生主動上門了。”

“哎,厲害是真的厲害。我要是能拜師蒲先生,祖上燒高香。”

容寧默默喝酒。要是出征,三年一述職回京,炭火沒人結錢了。是該多花點錢先訂了,還是讓人算賬上?總不能讓人去容家取錢。

如今的七皇子肯定不會差那麽點炭火錢。但斷了這一筆,就好像她此生和七皇子再沒了關係。

雖然吧,本來也不該有什麽關係。

容寧一杯酒接著一杯。

“容寧,別光悶頭喝酒。玩點花樣!這樣,咱們來抽簽。誰抽中了先喝一杯!再表演點什麽,詩詞歌賦彈琴奏曲都成,你們學武的打套拳或者揮劍也成!”

容寧喜歡熱鬧,當即笑開:“成。”

玲瓏閣裏沒有簽,徐繆淩直接拿了筷子筒,在一根筷子上做了記號:“來。”

眾人紛紛興奮上前哄搶筷子:“來來來,第一輪看誰先來!”

郭川明明往後抽了,沒想到第一個是他,哭笑不得拿起酒杯:“我,我。”

於是一群人大聲起哄配合:“郭川!郭川!”

如此喧嘩,玲瓏閣再怎麽特意隔開了雅座,也免不了讓聲音傳遞出去。

距他們不遠的另一雅座內,五皇子聽得清清楚楚,哪能不知道郭川是誰。

他麵上輕浮,輕微嘖了聲:“容寧出征在即,竟然找人鬧那麽熱鬧。平時叫她踢蹴鞠都叫不出來。”

坐在他對麵的二皇子望向聲音來的方向:“她是容家人,一言一行代表著容家的意思,不能和皇子太親近。父皇身體欠佳,她更是要謹慎。”

五皇子想起當年皇子所的事,輕浮中帶起了一絲情緒:“不過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