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容寧不打擾秦少劼想事。

她是算聰明, 又實在人比人能氣死人,比不過秦少劼。她估計最多想想是誰和鍾如霜有勾結。但秦少劼可能不僅想誰有勾結,還能想如何利用這一條線, 挖出人的同時埋一把鍾如霜。

飯菜很快上來, 容寧生怕秦少劼吃太少,到時候瘦過了頭,骨頭硌人。

她熱情給秦少劼布菜,把東西全往秦少劼碗裏塞:“這個看著好吃。這個看著也好吃。你先嚐嚐。”

“瞧瞧這個醬汁,感覺這醬汁都能下三碗飯!”

江南時蔬品種繁多, 尤其是那些容易放壞,不易送到京城的時蔬,更是能讓人吃個新奇。

容寧把肚子填飽,滿意讓秦少劼也吃飽。很好, 秦少劼比她多吃了半碗麵!

兩個人吃得站起身時, 感覺身子都沉重了些。

吃太多, 秦少劼微微有些許犯困。上了馬車, 他借勢靠向容寧:“這些天有些疲累。沒想到遠在江南能有那麽多事。”

說著打了個輕微的哈欠。

容寧這個趕路回來的, 吃太多也有點犯困。

她也靠過去打起了哈欠:“睡一會兒, 讓人送我們去軍營。這兒過去有一段路。”

馬車外, 全盛和侍衛聽得一清二楚。馬車就此駛向軍營方向。馬車內兩人則是在如此顛簸中, 互相靠著真閉上了眼,就此小憩起來。

軍營中, 眾人集體在苦訓。江南的兵在一堆,京城的兵在一堆。其中明威將軍,年紀尚且隻有八歲的丁勇康, 還帶了一千多的兵。

小家夥臉上肅然,一本正經教著人:“喊的聲音要大聲一些。喊得越大聲, 你們氣勢就越足。對外敵會有震懾的效果。”

他名下一個小士兵委屈出列:“報將軍。他們說我們這是虛張聲勢,是在裝,在表演給陛下看。”沒有戰功本事,一切不管好壞,反正他們都被旁人看不上眼。

丁勇康其實不懂為什麽別人要如此說。

他現在除了帶兵,每天還要上課。一跟著先生學識字和四書五經,二跟著正好南下的詹先生學兵法。他稚嫩嗓子實話實說:“我念書的時候常常會見到一些人總想著玩不好好念書。他們並不打算科舉考多少好的名次,隻要不落下家中名堂就成。”

士兵們聽著。

“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我光是想要念上書,就已經用盡了好運。”丁勇康這麽說著,“你們當兵不也如此?其實能夠過上平和的生活,已經是天大的好運。但這個好運不可能一輩子在。”

“運氣有用光的一天。就連定國公都曾在戰場上折了雙腿。”他這樣說,“江南難道一輩子不會打仗嗎?現在就有戰場。你們難道一輩子要泯然眾人嗎?”

“至少,要練出比別人能活更久的本事,不管有沒有用的本事都要學。真上戰場,努力護住自己的命。所以不是什麽虛張聲勢,也不是什麽表演。”

年少的丁勇康咬文嚼字不算擅長。他能說出這些,是實在內心有所感悟:“不然等到在戰場上才覺得自己少學了一點。來不及的。”

他老實說:“我見到陛下後,一直在後悔沒有多念點書。要是我再多念一點書,表現會更好。現在陛下在江南。指不定哪一日會來看看。你們要是連這點氣勢都沒有,事後肯定後悔。”

眾人想也是。

他們紛紛堅定意誌,決定更加好好操練。

但他們也沒想到,他們前腳剛堅定意誌,後腳容寧帶著秦少劼,已經在軍營門口探頭了。身為帝王出行,又是進軍營,當然要通報各長官。

容寧和秦少劼打算看這些家夥平時最常態的樣子。通報的人被秦少劼吩咐:“不要驚動人。不要說是朕來了。暫用全盛的借口,就說他有話要轉述。”

等這些將領火急火燎趕過來時,容寧非常淡定吩咐:“我和陛下打算隨處看看,你們說一下你們的兵各自都在哪個方位。”

眾人謹慎忙說了:“臣的兵在西北角。”

“臣的兵在南方。”

一個個報完,丁勇康也緊張起來:“臣的兵在東南角。”

容寧聽完點頭,揮揮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兵:“來,勞煩各位在門口留一會兒。我和陛下先逛逛。你們半個時辰後再來碰頭。”

這下武將們愈加不安。其中一個剛要開口,誰知容寧說完就拉著秦少劼走人。她半點沒心思聽這些人說什麽,而是催著秦少劼抓緊:“軍中消息傳起來太快。我們一走,他們指不定用什麽腹痛啊頭痛啊的理由走開,把消息傳出去。我們要看抓緊。”

武將們:“……”這讓他們還怎麽給自己兵通知!

哪怕眾人這段時日已經拚命讓自己的並加練了。可他們真的怕,怕自己一走開,手下的兵當即開始偷懶,到時候被陛下看個正中。

武將們眼神中透露著絕望,看向身邊負責看守自己的侍衛們:“這個,大家都是武將出身。不知道能否……”

袁景輝聽都沒聽完,冷漠拒絕:“不能。”

什麽都是武將出身。他們邊塞軍絕對不承認有那等敗績的兵和自己是一樣的出身。就是撒把錢在民間隨便找點老百姓都比這些人會打仗。

容寧和秦少劼一路繞過去。

秦少劼記憶力驚人,記得每一個武將手下的兵對應是哪裏。容寧則是在旁邊給秦少劼點評這些兵:“這些不行。你看看他們的隊列。參差不齊,站不穩妥。真到了戰場上一下子就被衝開。”

見到另一個地方,見所有人都在休息,她也能看出點名堂:“當兵的休憩時,該是要輪流戒備。在軍營中不需要如此,但他們還是太過隨性。而且天氣如此炎熱,訓練應當汗流浹背,麵上泛紅。休憩時能看出剛才訓練的度,不大。”

秦少劼微微頷首。

直到走到一個兵營前,看著兵們狀態尚好,氣勢較足,她才勉強說了一聲:“這些比剛才那些好很多,一看體魄和身骨就能看出。但比起邊賽軍……哦,京城的兵啊。”

秦少劼輕笑一聲。

容寧的點評很是精準。

兩人很快也走到丁勇康手下的兵前。這些兵恰好在休憩。但一樣都是休憩,這些兵卻是分成了好幾團人,湊在一起琢磨比劃。

他們還有人對打起來,向前打的同時當場大吼:“哈!”

身骨算不上上佳,畢竟南方人個頭比起北方不算高。但氣勢很足。要知道現在是休憩時候。能夠在休憩時再私下加練,說明有心。

容寧笑起來:“小家夥是會挑人。這些兵說不得底子如何,至少有心朝前衝。有野心的兵,都會是好兵。”

秦少劼對比著剛才那些兵,認為是如此。江南的兵哪怕在加訓上,竟也分了三六九等:“我之前聽丁勇康說起,果然眼見更清楚。”

如此看來,江南的武將得選一些嚴苛自律的武將。

同時,秦少劼稍思考:“水兵是不是該多操練一些?外頭乘船過來八百人便如此好戰。說明海外之國好戰,而戰勝者殺心更重,謀略計策更高。”

容寧:“對。一步步來。首先要把這些兵訓好。水兵得找擅水的。建議額外征召。海邊漁民靠海吃飯,沒有多少農田賴以為生。他們家境多不寬裕,要是能夠從軍,想來也是有個好去處。”

秦少劼想想可以:“到時挑個武將。以前的大船會前往周邊各島做生意。現下戰火多,做生意的少了。可以讓這些水兵跟著去護一部分商戶安全,以此達到與外敵特訓的水平。”

兩人三言兩語,給江南找了新的麻煩事。

誰讓江南人半點沒居安思危的念頭,不然也不至於淪落到這種下場。

半個時辰過後,門口的侍衛終於將所有武將放行。這些武將火速跑動起來,想在見帝王前,看一眼自己的兵是什麽情況。

臨走前讓自家兵休憩的武將留在原地,露出一個悲涼的笑:“臣想來這個位置,也該讓給更加合適的人了。”

丁勇康沒去看自己的兵。他小短腿跑過去跑回來根本來不及。

他也很悲涼:“早知道就不讓他們休息了。”上次後悔自己沒有多讀點書,這次後悔沒有訓更狠點。他還是太善良。

一群人再度回到帝王和皇後麵前,麵上的神情各異。

容寧掃了一下眾人麵上神情,言簡意賅點評:“練得不夠。按序排下來,最佳為京營,其次明威將軍的營地。其後西邊有一個營地尚可,其餘不行。”

她這人也不客氣,相當果決決定:“袁景輝,把咱們邊塞軍非農時備戰每日操練的行程給他們用上。”

袁金輝出列:“是。”

武將們心頭一跳,但還在安慰自己:區區邊塞軍,也是人嘛。行程能複雜到哪裏去?

袁景輝一開口:“每日背行李快跑一個時辰。用飯。其後拔刀揮刀半個時辰、騎馬拉弓射箭練半個時辰。再按照當日要求陣法快跑半個時辰,其中要求按照旗幟變動變幻陣法……”

眾人:“……”等等?

袁景輝繼續說著,麵不改色看著眾人臉上從震驚到惶恐再到重新絕望。

這些人,不行啊,沒吃過苦。

戰場上打不過人也要會跑步。到時候回來好歹有條命,能夠下次再殺進戰場。騎射又是基礎。拔刀揮刀比別人快,那是更必要。步兵也要會懂騎射,萬一搶到馬了呢?

至於聽命變動陣法,基本功。

他都沒說什麽複雜的。

容寧看著眾人色變,內心輕微搖頭。這還沒帶上軍中每隔一段時日的打鬥比拚。

她轉向秦少劼:“那八百人什麽時候打?”

秦少劼:“周邊百姓都已撤走,所以給了半年期限。”

容寧覺得秦少劼大概是打算修出舍利子:“半年?莊家都能收了。他們還打不過八百人?”

聽到這話的人臉上火辣辣,尤其是參與過圍剿且戰敗的武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何德何能,還能夠站在這裏。慢刀子削肉實在太痛苦了。

“三個月。”容寧直接砍了三個月的日子,冷聲,“三個月處理不好。從上到下全部革職。當兵的都給我滾回家裏去。”

眾人頓時繃緊了心神。三個月很是緊張。最重要的是,三個月裏還要秋收。士兵有別的事要做。他們其實真正有的時間,或許隻有一個半月。

容寧沒聽到答複,盯著這些人:“怎麽?做不到?做不到也沒事。換武將,重新征兵。那八百人直接我帶人圍剿。”

武將們當著皇帝的麵,當然不能承認做不到,集體應下:“臣做得到!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