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容寧在統兵上的天賦, 半點沒有因在京城中這段日子而被荒廢掉。

她一看到這些內容,腦中已想出了要怎麽應對。隻是雲南那邊她實在不熟,過去帶兵就是空降。讓自己的兵過去就更可笑了, 跋山涉水, 未必適應當地環境,怕是還沒打先倒地一半。

朝中武將多,但武將和武將之間也有歧視。

容寧現在就表示,她單方麵歧視這些連最起碼駐守的任務,都做不到的家夥。天啊, 五千打不過八百。還有雲南那邊,戰況焦灼。

人家派兵借助地形,現在這個加急送上來,怕是連敵方人數都沒有摸清。必然也是極可能最後被以少勝多, 一萬兵估計能把南邊給衝了。

比起科舉那點事, 容寧更關注這些。

科舉舞弊好歹很快能查清楚, 現下來看並不算大事。但打仗的事不是一天兩天。要是真出了什麽差錯, 南邊不少地方要被別國吞掉。

她堂堂容家人, 絕不容許大乾的土地被侵染一絲一毫。

容寧望向秦少劼。

秦少劼一收到消息就知道容寧在想什麽。剛聽容寧說派小孩去江南, 想也知道她心中是想要去雲南。江南和雲南在全然兩個方向。都屬於南方, 一個是走水路攻打過來, 一個是走陸路攻打過來。

按理來說,他如果聽到容寧開口請命, 就該立刻拒絕容寧。隻因她並沒有在雲南那等地方帶兵的先例。她不曾適應過那邊的土地,不曾在那地方征戰過。

人不熟、地不熟。

讓容寧出征,遠不如找雲南的將士去攻打。

再者是, 夏日到來,他身為帝王可以借著避暑的由頭, 領著皇後一起下江南。這樣容寧就有機會在江南處理那點戰事。他們兩個不用分別。

唯一的問題,是容寧想要去雲南。

容寧抿了抿唇,知道秦少劼會考慮很多事。要是換成她是帝王,絕對不會讓一個不熟悉的武將前去處理雲南戰事。

尤其是在雲南本身有武將在的情況下。戰事焦灼不代表全然沒有獲勝的希望。打仗常常是有來有往,所謂的常勝將軍,古往今來隻有那麽一些。

她沒壓下念頭,換了個說法:“再等等兩邊的戰況。臣去多看看兩地以前的戰役和地勢地形。要是有需要臣的地方,臣必不辱命。”

秦少劼頓了頓,點了頭允了這事。

南方出了問題,京中大部分人尚且不知道。當殿試的成績下方下去,百姓與學子們都陷入了歡慶的狂喜中。京中又如同安逸鄉一般,與戰火紛飛相隔甚遠。

幾乎誰也不知道江南有村落被屠,誰也不知道雲南此時陷入焦灼。

當然,錦衣衛徹查透題一案,在放榜前就有了結果。在對賭坊人員的言行逼供之下,買出了多少份透露了什麽題,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都一一審問出來。

放榜時,名單上悄無聲息少掉了幾個人。

這些少掉的人,本想要快速出京,結果被侍衛們攔住。買賣科舉考題,是犯罪。帝王哪怕隻是說了取消他們的資格,該領的罰還是要領。

新晉的進士們正還處在科舉結束氛圍中,朝堂之上則不是如此。

八百裏加急送到京城,秦少劼當然得找內閣和武將們開會。他將江南的後勤事情交給兵部的右侍郎詹大人,並讓人將年紀尚小的明威將軍送到江南。

他將雲南的補給交給兵部左侍郎馮大人,讓人切記不可倏忽。比起江南那幾百個惡劣的外敵,雲南的戰事更為危急,稍有不慎是丟國土的大事。

武將們知情後,文臣們當然不會不知情。朝堂之上對於兩方戰事頓時群起而攻之,有的說要換武將,嚴懲地方駐守官員,有的說要相信地方武將官員,並不能在戰時隨意更換,但事後一定要追責。到時再算功過。

所謂的後宮不能幹政,在容寧這裏和空談一般。

她每天上朝旁聽,下朝就在永安園裏翻各種關於雲南的書籍。戶部的魚鱗圖冊也被她借了過來,整天對著上麵和輿圖看地形。

天氣轉熱,雲南卻即將要陷入雨季。

容寧知道這地方與她所認知的北方不同,細心在這種不同中,尋找對付敵人最簡單高效且死亡率低的方法。

南方雨水一多,各種樹木漲勢極好。雲南的各種蘑菇自此紛紛冒頭。這些東西可以吃,不過要是煮得不好,便是一種自殺。

各種山和樹一多,動物自然也多。地勢複雜,衝散人的方法當然不少。騎兵在這種地方,稍有些為難,然而雲南特有的矮腳馬,又為這種地勢創造了一些新的騎兵種類。

容寧將這些全部統到一個本子上,很快意識到。即便這地勢地形看起來完全不缺少吃的,但士兵不可能總是荒野求生。

要是本地人尚且還好,懂得分辨有毒無毒。對於外敵而言,他們在分不清的情況下,還是會優先選擇吃自己帶的糧食。

複雜的地形,自然最適合毀掉糧草。

攔住前麵,截斷後路,處理掉糧食供給。那麽再怎麽強大的敵人,也隻是被困的禽獸,任人宰割罷了。

她想明白這點,很快在地圖上尋找起合適的地方。從商戶那邊知道地形地勢,不代表會用啊。他們這些武將天天就琢磨這點東西,遠比沒這方麵資料,靠著一些旁人說的消息而強。

容寧碳筆和毛筆混用,在冊子上畫起了地圖,選了好幾個點。她的地圖畫得讓人根本看不懂,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能夠從圖上學到點什麽。

道士的鬼畫符不過如此。

容寧在選中了好幾種對敵方式後,很快等到了新的消息。年紀還沒到十歲的明威將軍尚沒有到達江南,而江南的武將再一次打算攻下那八百外敵,又一次戰敗了。

這八百人,從島國而來,屬沒有退路。光腳不怕穿鞋,殺起人來讓人膽怯。江南的官兵天天值守,不曾想到還有如此凶殘的武士,於是節節敗退,甚至有逃兵。

在發現江南官兵打不過自己之後,這八百人安寨紮營,就在海邊住了下來。人數眾多,幾乎自成一村。這等情景讓人恨得牙癢癢。

到這個時候,京城民間終於有了消息。一些江南來客很快將消息傳了出來,並且對自己家鄉憂心忡忡,擔心會受到波及。

容寧對江南整個戰事的評價,就是無語。那些武將這是何等的沒用啊?怎麽會被打成這樣?大乾軍紀嚴格,對逃兵的懲罰極其嚴厲。

在這等情況下,竟然還會有逃兵。

平日裏江南軍營的士兵都是在休假嗎?

容寧恨不得把人拉過來當球踢,好讓人腦子清醒一點,趕緊想辦法解決了江南這八百個人。

而雲南的戰況一樣也有了新的。隻是雲南地方實在遙遠,到京城快馬加鞭的速度也遠慢於江南。消息再度傳來時,戰況是打得你來我往。

當地的老百姓,多年以前屬女子當家做主的。家中鑰匙傳女不傳男。不少女子不是等閑之輩。後來隨著禮製限製,慢慢男子讀書科舉,有了更高的地位,這等情況才顛倒過來。

即便如此,當地民風也不像江南駐守的兵。

可惜他們打起來凶殘,隻是沒料到敵人數量超乎尋常的多。你來我往下,赫然發現敵國如同不要命一般,是大軍壓境。

一萬人先鋒,邊打邊補充。

不僅如此,他們還在一點點用其餘兵力橫向打著他們曾經丟失的國土。是那些不屬於大乾的小部落小國家。

容寧查起了敵國的地圖,在查得差不多了,終找上了繁忙的秦少劼。

兩人明明新婚,秦少劼麵臨的事一件接一件,且近來的事不可輕視。稍有不慎,他的大乾會被顛覆。

他見容寧把冊子往自己麵前一攤,便知道容寧想要去雲南。

“你沒有兵。”秦少劼這麽說,“你的身份過去,大概能接手當地一萬身份不高的武將手下的散兵。這些散兵沒有怎麽一起訓練過,打起來不比容家軍。”

容寧點頭:“我有數。”

秦少劼再者說了聲:“有些事還沒有調查清楚。”他打開了師傅蒲先生給他的那一本遊記,“江南的事情,其實從遊記裏能看出一點東西。海上經商被搶劫的商船變多,各種物價上漲。這邊是邊上幾個島國在戰亂所導致。”

“雲南當地也不是突然起的戰事。商戶們說近來生意很好做,往來有不少人給的價格很高。且他們很愛說天南地北的事。”

而至於鄰國的分分合合,是身為帝王的他本該知道且關注的。

事情太多,他疏忽了。

容寧聽這些,想了想還是拱手行禮:“雲南地處過遠,戰事即便八百裏加急,也難很快送到京城。恐怕城破都難說。臣願領命,前去監軍。”

江南的事,暫且顧不上。

秦少劼卻開口:“朕去江南。在應天府,不算是君子立於危牆之下。但要是朕在江南,他們還處理不好這點小事,屬實該換一批人。”

他望著注定會再度前往戰場的容寧,揚了揚唇角:“容寧。”

容寧抬起頭回望著秦少劼。

秦少劼如此說著:“今年不能帶你一起去避暑。但今年我們爭取秋日宴時,再在京城裏。”

秋日宴對他們兩人而言很是重要。那是他們第一次正式接觸。那是秦少劼一生變動的最關鍵時刻。當然,那點相遇有點不堪入目。

容寧對秦少劼重重點頭。

她笑起來:“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