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文完
沈茹菁臉瞬間紅透。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 宋洵已經回到駕駛座。
綠燈亮起，車輛啟動。
他隨意地打著方向盤，神色疏淡, 袖口半挽，露出一截流暢有力的線條, 冷白腕骨上的銀色表盤反射出微茫的冷光，仿佛剛才一番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的一樣。
餘留沈茹菁為他剛才那句話, 心神微震。
最怕聖潔者墮落, 禁欲者破戒，平時冷淡的人突然開始說情話，讓人招架不住。
“你……”沈茹菁想了半天, 都不知道用什麽語言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
宋洵看她一眼，語氣散漫，“之前不是說過嗎，不擅長談戀愛, 所以在學習當中。”
沈茹菁靠在座椅上，眼尾染上笑意：“你以前怎麽不學這個？”
她是說十八歲的時候。
宋洵動作頓了一秒，而後才緩聲道：“以前不會, 所以把你弄丟了。”
空氣似乎都冷凝了一下, 沈茹菁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忙轉移話題：“都學了些什麽？要不要我幫你參考參考。”
宋洵隻微點了點下巴，示意放在旁邊的手機。
沈茹菁循著視線看過去, 拿起宋洵的手機。
她正想問密碼還是以前那個嗎, 宋洵已先一步開口：“密碼0801, 錄個指紋鎖吧，以後想看就看。”
沈茹菁應聲, 輕點兩下，解了鎖。
她鬼使神差地真的錄了一個指紋鎖，而後隨便點進一個問答app，查看瀏覽記錄——
【女朋友很喜歡抱抱是為什麽？】
【女朋友沒有安全感怎麽辦？】
【女朋友給你發在幹嘛的時候，你千萬不要這樣回！】
……
全是某乎上的問答，還有什麽情侶必做100件事，他都書簽收藏了。
沈茹菁退出這個app，卻不小心點開了手機的備忘錄裏。
最新的一條編輯於昨日淩晨，一眼掃去，竟然是條縷分明的筆記。
【缺乏安全感，是「關係失衡」的表現之一[1]。
隻有「勢均力敵」的關係，才能讓其徹底走出安全感缺失的怪圈。究其形成原因：
1.屬於抑鬱質類[2]。
2.原生家帶來的傷口（不被滿足和重視）
3.過往經驗所致。
……
要的是理解、信任、給予、認同。
可以采取以下措施：1.自我**。2.足夠主動。3.給予認同感。4.
……
[1][2][3]來源zhihu.com/p/261391589
[4][5]來源zhiwang.com】
沈茹菁手指抖了抖，有種窺探他人隱私和秘密的不安感。
她連忙劃走，卻不小心點進另一個備注為寶貝的備忘錄。
她難掩好奇地胡亂掃了一眼，便匆忙退了出來。
裏麵將她的愛好、習慣、一些小日期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心砰砰劇烈跳著的，沈茹菁的掌心都出了一層薄汗，差點握不住薄薄的手機。
可是……誰又能想到宋洵手機裏會有這些東西。
十八歲的少年談戀愛完全隨心所欲，憑借本能。
然而重逢複合後，他好像真的很認真地在學習，該怎麽去經營一段親密關係，怎麽給她安全感，給予最多的包容和愛。
沈茹菁覺得當年高考都沒見他這麽認真過。
“怎麽了？”宋洵見沈茹菁慌亂地熄屏手機，放回原位，似燙手山芋一般。
“沒什麽。”沈茹菁還沒回過神來。
宋洵挑了挑眉，淡聲：“我記得我手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內容。”
“……”沈茹菁在心裏想，確實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就是……有點顛覆。
原來網友說他是戀愛腦好像沒說錯……
怎麽當初高中畢業的時候她沒發現呢？
她沒忍住，小聲喊他：“宋洵。”
“嗯？”
宋洵微微偏過頭來看她，眉宇俊美利落，濛濛夜色下多了幾分柔和，漂亮的眼尾一顆小痣若隱若現。
“你好像，比你表現出來的，要更喜歡我。”
沈茹菁說完這句話，臉有些紅。
說出口有些不要臉的樣子。
宋洵微妙地默了幾秒。
汽車恰好駛入隧道，昏暗光線裏，他的側臉被一半陰影覆蓋，有些晦暗不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
沈茹菁一怔，“好像沒有。”
宋洵簡單地把他養過的、一隻很喜歡的緬因，被宋母丟到別墅外，jsg活活應激凍死和過敏進ICU的事說了一下。
他說得輕描淡寫，沈茹菁卻心被揪起。
最後，他淡聲道：“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喜歡有時候隻是負擔，甚至是一場災難。人在沒有反抗能力時，所有哭求和挽留都是可笑的。”
“然而當你擁有了遠高於同輩、甚至快要趕上父輩的能力和影響力，她才會在同一個位置看你，甚至仰望你，而不是俯視你，無視你的所有需求。”
他唇角的弧度有些嘲諷意味。
沈茹菁有些心疼，她以為他的人生順風順水，家庭也是健康輕鬆的氛圍，卻沒想到會如此壓抑。
七歲的宋洵過敏進醫院的時候是不是很害怕？害怕自己的母親怎麽會這樣對他？
恰好車子在停車場裏穩穩停下，她探過身去，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用力地抱住宋洵。
宋洵沒說話，隻是靜默地任由她抱著。
過了一分鍾，宋洵抽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不是餓了嗎，去吃飯了。”
“好。”沈茹菁軟聲道。
一些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那晚的沈茹菁異常主動，主動到第二天整個手連同胳膊都是酸麻一片的，連鏟刀都拿不起來。
她無奈之下，隻能跟客戶請假說身體不舒服，工期可能要延遲一天。
宋洵則趕第二天早上的飛機回了雲城。
沈茹菁請假在家，躺在**跟邱曉詩閑聊吐槽，邱曉詩回：【你完了，沈茹菁。】
沈茹菁：【？】
邱曉詩：【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你對一個男人產生憐愛的時候，就是你完蛋的開始。】
沈茹菁：【……你哪來這麽多歪理？】
邱曉詩：【我寫劇本肯定要吸納各方理論，緊跟網絡趨勢和潮流啊。】
沈茹菁不置可否。
晚上吃飯時她的動作也很僵硬，拿筷子夾菜也很緩慢小心。
沈麗華看她一眼，冷不丁開口：“現在連用筷子都不會了？”
沈茹菁：“……”
當晚，沈茹菁惱羞成怒拒絕了宋洵的視頻電話，並發消息抱怨：【都怪你。】
那邊宋洵並不氣餒，而是又打了語音電話，一個又一個。
等到第七個電話的時候，沈茹菁接了。
她沒說話，一片安靜裏，隻能聽見宋洵低緩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對不起寶寶。”
他說話的語氣很散漫，又帶著一點遊刃有餘的不羈和隨意，嗓音低醇微啞，“那種場景，我實在沒法快點出來。”
沈茹菁：“……”
他不在身邊，卻還是輕易一句話撩得她臉頰發燙。
第二天，沈茹菁的手恢複得差不多，便繼續投身工作。
忙碌的一周很快過去，宋洵的生日也快到了，沈茹菁特地提前問他想好生日怎麽過了嗎。
宋洵說當然是跟她過，並問她方不方便安排三天空餘時間。
沈茹菁想了想，下周的客戶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善良阿姨，便道：“應該可以。三天，你是有什麽安排嗎？”
宋洵並未直接回答她，而是道：“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沒有的話就按我的安排來。”
“你來吧。”沈茹菁幹脆當甩手掌櫃，把一切都交給他。
她從事的工作近乎於創造性行業，每天構思都已經很耗費腦細胞了。
沈茹菁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喜歡把所有約會的事情丟給他，她隻負責吃喝玩樂就行。
知道宋洵生日臨近，江少聿提前一周就打電話問宋洵：“兄弟給你準備了一個超大……”
宋洵懶洋洋地打斷：“我那天有安排了。”
江少聿頓住，“你要和沈茹菁一起過？”
“生日不和女朋友一起過和誰過？”宋洵漫不經心地回複，打開房間的燈，“哦，忘了你沒女朋友了。”
江少聿：“……”
事實上，江少聿剛分手沒多久，正處在情傷之中，一年也就幾天是空窗的。
“生日不一起聚聚嗎，熱鬧點好玩啊，還能順便帶嫂子來見見兄弟們。”
他笑嘻嘻地攛掇著。
“我要過二人世界。”宋洵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耐，“你要太閑了就去找個女朋友。”
江少聿：“……”
這個世界太荒謬了，他居然有朝一日能從宋洵嘴裏聽到‘二人世界’這幾個字。
無聊的江少聿放棄宋洵，轉而去騷擾季澤了。
-
三天假期的第一天，宋洵在她家樓底下等她。
她猶豫於穿什麽，平時都是成熟的職業裝或者方便的休閑運動裝，她今天想穿點別的風格，卻又怕路人指指點點。
想了想，沈茹菁還是穿上了之前宋洵送她的一條裙子。
她下樓，一眼看見宋洵。
他今天穿著灰色衛衣，戴著耳機，懶散地靠在牆邊低頭玩手機，身姿挺拔落拓，神情很淡，渾身透著一股疏離冷淡的氣質。
乍一看，像是剛上大學的男生，年輕、銳氣、不羈，而不是那個一條博文震動整個娛樂圈、演唱會上輕鬆Hold全場的頂流。
察覺到她的視線，宋洵抬頭，動作頓了頓，而後收起手機走過來。
宋洵牽過她的手，替她提包，眸光自然地落在她身上，“寶寶今天很漂亮。”
沈茹菁今天穿了一條白色棉質連衣裙，設計精巧，腰線收束，袖口和裙擺綴著蕾絲，風格清甜。
她隻化了淡妝，卻愈發襯得眉如黛，唇如朱，膚色瑩白，帶著獨有的溫和柔軟氣質，唇角微揚時如同醉人的三月春風。
沈茹菁斜他一眼，“意思是我以前不漂亮？”
“以前也很漂亮。”他臉上的神情很淡，語氣卻很耐心，“是不同風格的美。”
沈茹菁心滿意足地回捏他的手。
兩人像是平常情侶一般，穿著普通的衣服，坐地鐵去看電影。
一如七年前的第一次約會。
許是因為周末，地鐵上人流很多。
沈茹菁被擠到他的懷裏，宋洵單手拉著拉環，垂眼看她，另一隻手與她十指相扣，不動聲色地隔開擁擠的人潮。
熟悉的鬆木清香充斥鼻腔，安全感十足，沈茹菁幹脆就著這個姿勢，靠在他懷裏，順便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兩人牽手的圖片。
他的手指修長，指節明晰漂亮，寬大掌心完全地將她整個手覆蓋住，小指上戴著一枚與她同款的尾戒。
沈茹菁低頭，偷偷記錄下這一刻牽手的畫麵。
她低著頭，因此沒有察覺到宋洵也微微偏頭，用手機拍下她在他懷裏的畫麵。
第一天，兩人去看電影、逛書店、逛夜市。
之前異地居多，加上有各種各樣的雜事，兩人常常是離多聚少，一周見一兩次麵是很正常的事。
這次宋洵生日，沈茹菁將所有通訊和社交軟件都切換成免打擾模式，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同時也再度刷新對宋洵的認知。
難得的約會時間，她與他每天24小時都與對方黏在一起，占據彼此的每一個縫隙。
哪怕是沈茹菁想去下樓買個東西，宋洵也要跟過來，自始至終不曾放開過她的手。
明明她與他都已經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了，卻依然像是第一次談戀愛，處於熱戀期的小情侶。
第二天，宋洵帶她去電玩城、美術館、海洋館。
第三天，宋洵帶她去了Disney樂園。
等待開園的片刻，沈茹菁想起評論區很多人強烈要求的日常vlog，便拿出手機。
開啟錄製後，沈茹菁穩了穩手，將鏡頭對準眼前的風景，畫麵之外是她的畫外音，“大家好呀，今天天氣不錯，我現在呢是在迪士尼樂園門口等著開園，排隊的人很多……”
鏡頭微轉，沈茹菁想要拍一半宋洵的衣角，然而轉身剛入鏡了淡漠鋒利的半張臉，卻發現宋洵牽著她，另一隻手手裏也拿著相機。
她看著宋洵的架勢，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你怎麽把我的活兒給搶了？”
“怎麽能算你的。”宋洵瞥她一眼，糾正，“沒有誰規定戀愛vlog隻能由女方來記錄。”
沈茹菁微怔，覺得宋洵說的好像有道理，卻忘記兩人的對話也被錄製了進去。
宋洵提前做好了攻略，加上有VIP快速通道，一天下來沈茹菁基本沒受什麽折磨。
晚上，她跟著他到提前預定好的某家私廚吃飯。
餐廳位於江邊位置，視野風景極好。
吃完飯，宋洵說去買單，然而回來時卻捧著一束白薔薇。
白薔薇開得燦爛，潔白如玉，清香四溢，中間的米色絲帶係著一封信。
“寶貝。”宋洵輕聲喚她，“兩百天紀念日快樂。”
沈茹菁怔了怔，接過花。
她拿下那封信，信的厚度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
沈茹菁緩緩拆開，一張信紙掉落出來。
有些輕微的褶皺，似乎被反複翻折斟酌過，透著一點歲月的痕跡，頁角泛黃。
她忽而有些預感，捏著信的一角，仔細一看。
是熟悉的清雋jsg利落字跡，每一根線條都隨意散漫，然而筆鋒鋒銳，矯若遊龍，似不羈的風。
【2015.10.9
找不到屬於你的東西。
2015.10.10
回學校把你曾經寫過的卷子帶了回來。
2016.1.2
波士頓今天下了很大的雪。
2016.3.1
你說的那家米線確實好吃，有點辣。
2016.3.5
下午的飛機，離開之前最後去見了你一麵。
你好像瘦了。好像沒有好好吃飯。
我把秋秋一起帶走了。
2017.5.5
昨晚夢到你哭了。
2018.8.7
好久不來我的夢裏。
是不是最近太忙了。
2019.1.5
波士頓又下雪了。
2019.6.28
畢業快樂，寶貝。
你穿學士服很好看。
2019.11.17
今天是第1618天。
2021.4.7
不知道你現在跟那張照片的差距大不大。
但是你七十歲的時候應該也很可愛。
2022.6.7
隻記得你的眼睛了。
……
2022.9.3
好像在做夢，看到你了。
2022.9.4
真的是你。
好想抱你。 】
信的內容到這裏戛然而止。
下麵則是十幾張洗出來的照片。
冰雪覆蓋的世界盡頭挪威，洛杉磯的落日餘暉，極光裏的芬蘭，日落下浮金碎影玻的倫敦眼，波光粼粼的多瑙河畔，濕潤濃鬱的邊境黑森林，南半球一望無際的大堡礁……
每張照片的背後都有具體的日期，與上文的日期一一對應。
沈茹菁看完這封信，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麵。
然而寫信的主人隻是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寶寶，你看。”
沈茹菁轉過頭去，看到了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景色之一。
江邊的露天餐廳裏，眼前是溫柔起伏的江麵，周圍高樓佇立，大橋上車流穿行，繁華燈光影綽閃爍，倒映在江麵，漾開紙醉金迷的金色波浪。
今夜無星，夜空如同黑色的幕布，那一點直衝天際的亮光便顯得分外醒目，吸引了江邊散步的行人。
砰然一聲。
銀色似的一線在漆黑天幕炸開來。
而後是絢爛至極的盛大煙花，如夢如霧，整個城市的天空都被瞬間點燃，亮如白晝，震撼到極致。
沈茹菁聽到了風聲遠遠攜來的，領桌女生好奇的討論聲。
“今天是有什麽特別節日嗎？”
“好像沒有吧，最近H市也沒什麽大活動啊？”
轟然一聲，更為磅礴燦爛的煙花再度綻開。
一層接一層，一疊接一疊，愈發燦爛、宏大，仿佛永無止境。
那點好奇很快便被驚歎所替代，“好漂亮啊我的天……”，江邊行人們紛紛掏出手機開始記錄眼前的一幕。
整個世界都如處夢中。
江麵的遊艇也緩慢下來，江邊的行人駐足，大橋上的車流也停留，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欣賞這樣的美景。
深藍色的夜幕被亮橙色的巨大火團照亮。
煙花持續了整整十分鍾，沈茹菁仰頭仰得脖頸發麻，本以為結束了，她看向宋洵，正要開口——
宋洵卻輕輕扣住了她的手。
沈茹菁怔了怔，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一切並未結束，城市的上空緊接著，隱隱浮現另一串數字：
【2014.08.01】
由無數個亮點組成的線，線再構成麵，乍一看會以為是上帝以天幕為畫紙，在其上作畫。
數字飛速跳動著，從2014跳動到今天的日子。
沈茹菁的心跳也隨著數字跳動的飛快頻率，一下又一下，震顫著。
天幕中緩緩浮現出兩個小人的身影，線條簡單卻五光十色。
從相遇的姿態、再到同桌的距離、到牽手相擁，再到分離，最後一起抬頭看著煙花。
移動著，而後又收回，而後是打開的鑽戒盒，在天空中轉動著，美輪美奐。
一隻小指戴著尾戒的手的輪廓浮現，在巨大的夜幕上，如同整個城市的天空化作純淨的畫紙。
“我天，我不會趕上求婚了吧？”
“這是哪個大佬準備求婚嗎……”
“有錢人的浪漫我的天啊！！！”
尖叫聲和驚呼聲斷斷續續的響起，沈茹菁的心髒也開始砰砰作響，快要跳出胸膛。
她曾經也看到過這樣的無人機盛景。
依稀記得當時是一個夏夜，她和同事們一起走出辦公樓，而後被天邊的絢爛所吸引。
吃瓜是人類的天性，路人們聚集著拍照記錄，同事們也都紛紛停住腳步，拿出手機記錄，豔羨著有錢人的浪漫。
而當時，沈茹菁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她站在路邊，安靜地等著同事們，全程未曾拿出手機拍照。
“菁菁，你不覺得很浪漫嗎？”旁邊的女同事看見她無動於衷的平靜，扯了扯她的衣角。
沈茹菁隻是抿唇笑了笑，沒說話。
那時的她剛畢業不久，忙於生活和奔波，每天為了省錢選擇帶飯解決，會因為坐地鐵時沒用上信用卡的兩塊優惠券而心疼不已，會因為錯過果蔬超市晚上的打折菜品而後悔。
那些瑣碎和柴米油鹽充斥了生活，剛畢業的她，從象牙塔進入社會，被生活搞得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心情去欣賞別人的盛大愛情。
這樣的奢侈，對她來說太遠太遠了，別人的一場求婚，可能是她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變成別人記錄視頻中的女主角。
她轉過頭看向宋洵。
他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眉眼漆黑，恍若微涼的夜色，原本清冷俊美的線條在夜幕光影的投射下，柔和了幾分。
沈茹菁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目光能如此的具有力量，仿佛跨越時間的距離，讓她心潮湧動，心尖顫抖。
餐廳裏播放起了一首英文老歌，節奏舒緩，交響樂宏大遼闊，仿佛曆經一切的歲月沉澱感。
“i v seen the world 看過繁華
Done it all， had my cake now 曆盡滄桑
Diamonds，brilliant，and bel-air now金錢成就，如過眼煙雲。
……”
“沈茹菁。”宋洵忽而開口喚她，嗓音褪去平日的散漫，反而帶著鄭重的餘鈞。
沈茹菁還捧著花，那封信還在胸口，她抬起頭，與宋洵的目光交匯。
“我想給你很多很多，可又怕嚇著你。如果慢慢來，我卻不滿足於僅僅隻做你的戀人。”
夜風吹過，他輕輕開口。
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下來，身邊城市的繁華夜景，江邊波光都淪為陪襯，沈茹菁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時間在那一瞬被按下暫停鍵。
一切都靜止了。
沈茹菁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捧著花的手臂卻在無法控製地輕顫著。
“我想成為你的愛人，想給你一個永遠溫暖的避風港，想你快樂或者悲傷的時候，我都能陪伴在你身邊。”
“我希望，無論我們以後結果如何，我的所有版權收入都有你的一半。”
“我想要給你很多很多的愛，關心，溫暖，給你我的一切，填補這錯過的七年，還有我們餘生的所有歲月。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也可以後悔。在我這裏，你永遠擁有選擇和後悔的權利，你永遠是自由的。”
“沈茹菁。”
宋洵從懷裏拿出一個黑絲絨的精致盒子。
沈茹菁的身體徹底停滯住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在她身前半跪下，脊背挺拔，姿態虔誠地抬頭看她，猶如跪拜神跡。
“這個場景，我從十八歲那年就反複夢到過，想了很久很久，現在，終於有機會把這個夢裏的畫麵變為現實——”
宋洵的聲音忽而哽住，一瞬間尾音支離破碎，散得不成樣子。
他連著唱四個多小時的演唱會也能氣息平穩，此刻卻徹底
說不出話來。
那雙桃花眼裏的光卻很亮，似乎有一點晶瑩。
他深深地看著她。
沈茹菁看見他漆黑的眼眸，看見點點城市中的絢爛燈火倒影在他的眸中。
她聞到從江麵飄來的淡淡潮水氣息，同時也嗅到宋洵身上傳來的清冽香氣。
他離她如此之近。
夜色靜默，他們在江邊，一個站著，一個半跪著，看著彼此。
無聲地淚流滿麵。
餐廳播放的音樂恰好來到**部分。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當我青春不再，容顏已老，你是否還會愛我。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aching soul
當我一無所有，遍體鱗傷，你是否還會愛我。
……jsg”
盒裏的鑽戒閃耀著晶芒璀璨的光，宋洵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尾音輕顫：
“……你願不願意，跟我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
沈茹菁的眼前已經模糊到看不清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在夜色下的微茫輪廓，以及他掌心中，那顆鑽石反射出的輕盈光芒。
她聽到自己哽咽的音節，遙遠得像是陌生的聲音，“我願意。”
冰涼的觸感貼上手指，宋洵輕輕地替她戴上戒指，取下了原本的尾戒。
宋洵起身，將她擁入懷中，低頭親吻她。
他的眼淚混著他的熾熱氣息一起湧來，將沈茹菁淹沒。
潮濕溫熱的吻似落雪，似岩漿，帶著一點鹹，還有清甜的氣息，糅雜在一起。
他們在窒息中交渡著彼此的氣息和呼吸。
“寶貝。”宋洵輕聲在她耳邊道，嗓音模糊低啞得厲害，“我永遠愛你，且永遠如一。”
“至死不渝。”
猶若冬夜窗外下著的寂靜落雪，又灼著壁爐裏無聲燃燒的紅炭一般的熱。
“我也愛你。”
沈茹菁輕聲回。
她想起這麽多年——
十七歲那年他們是同桌，一臂之隔，她上課聽講時常常餘光掃到他安靜的睡顏。
十八歲那年他們是情侶，談了一場為期四個月的短暫熱戀，轟轟烈烈，徹底投入，燃到餘燼。
二十五歲這年，他們再度重逢。
從平靜冷漠，到互相試探，到沉默生疼，再到失態的一觸即燃。
她沉寂多年的心潮再度因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掀起波浪。
而他的世界早已下起大雪。
他邁出九十九步，於是她也試探著邁出了一步。
和他重逢後的每一天，她一點點墜落，再墜入這場屬於兩人的熱戀。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