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異樣
沈茹菁搖了搖頭。
她不打算在這裏拆開, 準備回房間之後再打開看。
實際上，投信環節，除了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嘉賓們自己本人都不知道是誰投放的信。
而直播也早在眾人投信之後就結束了。
因此，此刻, 靜謐的別墅，取信小屋裏除了沈茹菁，唯有鏡頭悄悄地記錄下了一切。
具體的投信結果, 節目組雞賊地來了句“明天揭曉”, 而後就關閉了直播通道。
【服了，我明天再七點爬起來看直播還不行嗎】
【為什麽要吊我一晚上啊啊啊啊】
【有人今晚睡不著覺咯，是哪個倒黴蛋？原來是我！有人今晚睡不著覺咯, 是哪個倒黴蛋？原來是我！】
【啊啊啊啊我要看啊啊啊到底誰投給誰了啊啊啊！！】
【我好急啊啊啊信上都寫了什麽！】
【小醜竟是我自己！】
【宋神投給誰了啊我隻想知道這個！！！】
【明天女四不是要登場了嗎，到時候豈不更加撲朔迷離！】
【先賭十塊錢，男二絕對投了女一！】
沈茹菁捧著兩份信，穿過別墅一樓的大廳, 回到了別墅三樓的豪華單人間。
晚風習習，透過未合攏的窗戶吹進來，搖曳的樹影投射到牆壁上, 影影綽綽。
沈茹菁打開了房間裏配套的加濕器, 又將床頭櫃上陶瓷裝著的白茶香薰蠟燭點上, 清甜舒緩的香氣在室內彌散開來。
完成這一切的儀式後，沈茹菁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 像是小時候拿到唯有過年時才能吃到的巧克力。
一層一層將外麵包裹著的錫箔紙拆開, 露出裏麵甜蜜微苦的內核, 企盼著咬下去那一口的順滑醇厚。
第一封信上的字跡清雋工整，筆鋒勾勒得恰到好處, 一看便是練過字的。
「你穿圍裙的樣子很好看。」
圍裙？
沈茹菁開始回憶，晚上她洗碗的時候都有誰。
宋洵和謝硯辭是跟她一起的，沈歸逸中途有過來問他們一聲需不需要幫忙，而後謝硯辭溫和地婉拒了，說三個人已經夠了。
也就是說，三個人都有可能……不，除了宋洵。
宋洵如果誇人，隻會說好看或者很美。
簡單利落兩個字。
沈茹菁想起兩人的第一次正式約會。
她穿上了那條宋洵送的小裙子，長度在膝蓋上一點，輕紗攏就，裙擺邊有一圈蕾絲花邊，精致而又夢幻。
她有些不習慣這種長度的裙子，一隻手提著包，輕壓著另一側的裙角。
而宋洵從見麵的第一刻起，就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炙熱，熱得仿佛能在她身上盯出一個洞，讓她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沈茹菁捏著裙擺的手不易察覺地收緊，“好看嗎？”
宋洵嗯了一聲，牽過她的手，“好看。像小公主。”
沈茹菁記得七月盛夏，遊樂園裏湧動的人潮，宋洵緊緊攥著她的手，少年有力的臂膀護著她，一點也沒讓擁擠的人潮擠到她。
身側是嘈雜的聲響和熱浪的人潮，她聽著少年有力的心跳聲，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和鎮定。
仲夏的清透陽光，透過濃密樹蔭灑下圓圈似的躍金，少年低垂著眼，長而翹的睫毛也在日光裏根根分明，手裏還提著她的包和她沒喝完的綠色沙冰。
摩天輪悠悠旋轉到至高點，四處綿延的繁華夜景和遠方銀河似的城市燈光盡在腳下，開闊而又靡麗。
晚風吹來城市的煙火氣息，在杳杳星光裏，她仰頭吻上她的星。
而這些曾經，都不再屬於她。
沈茹菁出神了片刻，而後繼續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的內容很簡略，隻有五個字：
「秋秋很想你。」
簡單幹脆的語氣，利落不羈的字跡，遊走的每一根線條都訴說著主人的性格。
而在這個節目中，秋秋，是獨屬於她和那個人的記憶。
沈茹菁的心跳控製不住地加速，如同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麵被扔了一塊大石頭，泛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瀾。
她放任自己倒在了柔軟的沙發上，伸手捂住額頭，企圖用手的溫度鎮定下來。
精致順滑的信紙也隨著她的動作，飄落下來，剛好蓋住沈茹菁滾燙的臉頰。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還是隻是一個平靜的敘述，隻是她會錯了意？
心跳的砰砰聲愈發明晰，仿佛快要跳出胸口。
過去了這麽多年，她居然還會因為一句指向不明的話，像18歲初嚐情愫的小女孩一樣，難抑心動。
沈茹菁不得不去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企圖用冰水鎮定自己發紅的臉頰和耳廓。
猶豫了一會兒，沈茹菁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哪怕這封信日後會被收回，她也算是有所留念。
沈茹菁拍完照，順手關閉了飛行模式，打開5G網，登登的微信提示音便接連響起。
手機在早上人齊之後，便統一交給工作人員管理了。
不過晚上九點到十點這個時間點，手機或者ipad之類的通訊工具會短暫地交付回嘉賓手上，因此相當於有一個小時的使用時間。
沈茹菁打開微信，消息已經來到了99+。
她簡單瀏覽了一下，大部分都是不熟的同事亦或者經年不聯係的同學發來jsg的消息。
諸如“茹菁，我今天好像在電視上看到你了？”、“這個是你嗎菁菁！！”、“老同學參加節目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聲？也好給你捧個場”此類。
而在這眾多消息中，又屬表妹沈小婷發來的質問三連，最為矚目。
人間星光：姐！！！你快告訴我！！！你投給誰了？！！！
人間星光：能不能告訴我，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嗚嗚嗚嗚
人間星光：你收到了誰的？有沒有收到宋神的信？！！
人間星光：我好急啊啊啊我現在看三個男嘉賓都長得像我未來姐夫！！
喬木：……
喬木：明天節目會揭曉的。
人間星光：嗚嗚嗚你變壞了，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姐了，難過5555
沈小婷的回複生動極了，讓沈茹菁不禁失笑。
她躺在柔軟如雲的大**，盯著天花板，那封信箋就放在她胸口的位置。
懷著異樣的情緒，她又開始期待第二天了。
同樣的夜晚，也有人難以入眠。
別墅的二樓，宋洵捏著兩封信，皺眉。
第一封信的內容是：請多指教。
第二封信：真人比電視上更帥誒^^
第二封肯定不是沈茹菁寫的。
第一封的口氣生疏而又客氣，女嘉賓們都有可能用這種口吻說出來。
因此，宋洵也無法確定第一封信究竟是誰投的。
想起白天那個姓沈的殷勤得快要瞞不住的心機，和那個叫謝硯辭的細節動作，無名的燥鬱感就湧了上來。
他看不慣別的男人抱著小心思，明目張膽地接近她。
這種叫什麽？男人的占有欲？還是奇怪的征服欲？
宋洵低低的冷嗤一聲，隨手將兩份信丟在一旁的桌台上，不再看一眼。
他拿出手機，切換小號刷著節目超話的廣場。
第一條熱門便是——
@冰鎮楊梅丸奶
啊啊啊啊根本不夠看！！預告片太短了，但是磕到了女一和男三，成年人的溫柔真的好喜歡！！兩個都很有禮貌分寸的人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彼此！！
配圖是一張走出迷宮後，沈茹菁笑著與謝硯辭擊掌的圖。
宋洵的指尖在沈茹菁的笑顏上停頓了片刻。
她笑得很燦爛，是白天他沒有見到過的明媚與純粹。
宋洵閉眼，回憶了一下，卻發現重逢以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生動的笑靨。
宋洵掃了一眼評論區，本以為會看到一水的反對，卻沒想到評論的配圖更加刺激眼球。
【啊啊啊啊入眼心動CP超好磕的！！！[圖片.JPG]】
他點開圖片。
是沈茹菁和謝硯辭並肩洗碗時的截圖，還細心地把旁邊的宋洵截掉了。
宋洵：“……”
他磨了磨牙，突然覺得刷微博之前他的心情其實還算不錯。
他給評論點了個踩，而後又將這條微博舉報，舉報理由裏填了[不實信息]這一條。
再往下滑，他想找一點順眼的微博看。
第二條緊接著的是：
@芝芝莓莓
好磕雙沈夫婦啊！明明在場的人那麽多，他卻會來單獨問一句：要不要嚐嚐我最拿手的糖醋排骨？
嗚嗚嗚，人群之中我隻注意你的口味！kdlkdl，我直接化身尖叫雞！
宋洵：“……”
直接熄屏手機，丟到一邊。
他一定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自降身價跑來參加這個腦殘幼稚的戀綜。
淋浴間的燈光打開，淅淅瀝瀝的衝水聲傳來。
冰冷的水流逐漸平息了宋洵莫名的躁動感。
衝完澡之後，宋洵穿上一件黑T，有水珠從濕漉漉地發絲流下來，他隨手拿了條毛巾擦。
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
宋洵直接忽略掉備注為【母親】和【叔叔】的電話，給江少聿回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了，應該是在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刺激著耳膜。
宋洵語氣不太客氣：“你又上哪鬼混了？”
“我怎麽就鬼混了？我這個叫調查酒吧營業模式與人流量模型之間的關係。”江少聿嘻嘻笑著，“你怎麽跑去參加戀綜了？你不是最討厭這種弱智綜藝的嗎。”
“今天我女朋友看節目時看到你，把我嚇了一跳，我說你怎麽悶聲不吭就跑去錄戀綜了。”
宋洵擦拭頭發的動作一頓，而後又繼續，“工作安排。”
“？我還以為你終於想開了，準備談戀愛了。想談什麽樣的姑娘，我給你介紹唄，喜歡火辣美豔的還是溫柔小家碧玉的？”
江少聿語調輕鬆，調侃著發小，“你想要的哥們這兒都有，還是你喜歡洋妞？”
宋洵：“滾。”
“不談就不談，凶我做什麽。也是，你要喜歡洋妞，早在國外的時候就談了。”
江少聿聳聳肩，道：“反正你想開了就好，別再來以前那套了，哥們不經嚇啊。”
他說的是七年前的事。
宋洵微妙地沉默了兩秒，嗯了一聲。
“行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江少聿掛了電話。
房間裏恢複了靜謐，寂靜黑暗的房間裏，唯有床頭的小燈散發著昏暗柔和的光。
微茫的燈光將**男人挺拔筆直的身影投放在牆上，影子暈染開柔和的邊緣，久久都沒有動過一下。
翌日。
昨晚睡得太晚，沈茹菁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她匆匆收拾洗漱好，換了套衣服來到一樓大廳，客廳裏已經有好幾個人了。
蘇悅率先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菁菁！吃早飯了嗎？”
“還沒呢。你們都吃過了嗎？”沈茹菁依言坐下，順便打量了一下客廳裏的眾人。
不僅女嘉賓們都換了一套衣服，男嘉賓們也換了一套，幹淨利落，像是為什麽而做的準備。
“你昨晚收到幾封信呀？”蘇悅貼近她的耳朵，小聲問。
沈茹菁也放輕了聲音：“怎麽了？”
“我收到了一封，所以想知道你那邊有幾封。”蘇悅聲音小的像是做賊。
“兩封。”沈茹菁回答。
蘇悅：“……！”
蘇悅：“那、那豈不是，駱曼一封都沒收到，怪不得她今天臉色不太好看。”
沈茹菁聞言，餘光打量了一下駱曼。
駱曼正坐在最靠近書櫃位置的沙發上，手裏拿著本書，翻看著什麽。
她臉上化著淡妝，麵無表情看書的樣子，確實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沈茹菁不知道怎麽回答，便轉移話題：“你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要不我去熬點粥？”
“吃過了，謝老師一大早就起來熬了粥，在廚房裏，還是熱乎的呢，你快去趁熱吃。”
“好。”沈茹菁依言起身。
沈茹菁去廚房的路上，卻恰好撞上從二樓樓梯下來的宋洵。
他一身黑衣，身形挺拔清越，手掌自然地插進褲兜裏，正不疾不徐地緩步下樓。
他似乎有些沒睡好的樣子，往日張揚不馴的桃花眼微垂著。
連帶著眼尾那顆漂亮的淚痣也低靡一些，眼下有著淡淡的烏青，神情倦怠而又冷淡。
她本想裝作沒看到對方，低著頭匆忙走過，卻沒想到——
“沈茹菁。”
宋洵開口叫住了她。
他嗓音仍帶著幾分剛起床的鼻音，慵懶的啞。
沈茹菁佯裝才看到對方的樣子，演技在此刻達到了巔峰，“宋老師？早上好啊。”
她正要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社交笑容，宋洵緊接著的一句話卻讓她愣在了原地。
“排骨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