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菁菁姐！！看熱搜了嗎，宋神的全球巡回演唱會，第一站居然是在北城！！】
收到表妹的消息時，沈茹菁正在老家的一個小鄉鎮上麵。
初秋，漫山遍野的翠綠金黃，風吹過樹林時婆娑作響，襯得小鎮更加祥和寧靜。
“小茹？是不是要回A市了，畫完了也留下來耍幾天再走塞。”
低頭看消息的沈茹菁抬眼，是村裏待她最為熱情的路嬸。
她笑了笑，溫聲拒絕，“不啦路嬸，工作室還有別的任務，下次有機會了再回來吃您做的柴火雞。”
告別了熱情挽留的路嬸，沈茹菁抱著沉甸甸的工具箱，坐上了回A市的早班車。
信號時好時壞，回複消息發不出去，一個大大的感歎號觸目驚心。
她知道表妹說的宋神是誰。
宋洵，當下最火的歌手，頂流音樂人。
同樣，也是她七年前的初戀。
班車一路搖搖晃晃穿過起伏如銀蛇的山路。
村口斑駁破舊的那一堵大牆，如今已被一幅綺麗濃烈的壁畫代替，煥然一新。
藍得透徹的水藍色天空，飛於天際的鳳凰如涅槃重生，熾熱燙人。
隨著行進的不同角度竟都栩栩如生，仿佛要破牆而出。
牆邊圍著一群小孩，衣衫陳舊，正仰著頭驚奇地看著眼前瑰麗的壁畫。
“哇——”
“好漂亮的鳥！”
樹下坐著三三兩兩的老人，搖著蒲扇聊天，笑著斥罵：
“什麽漂亮的鳥，沒聽你們姐姐說嗎？這個叫鳳凰！”
進城後的信號好了起來，沈茹菁隨手刷了下微博，前三個熱搜都是跟宋洵相關的詞條，後麵跟著醒目的紅色‘爆’字。
#宋洵演唱會嘉賓曝光#
#宋洵2022全球巡回演唱會第一站#
#宋洵工作室表示堅決打擊黃牛#
#@鍾琳v 呼籲粉絲們盡量不要購買黃牛票#
……
沈茹菁從來沒有比此時，更加清楚，她與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半響，沈茹菁回複表妹：
以後有機會去看演唱會的，現在的重心還是要放在學習上。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條：
【這次期中考試，如果你考進班級前十名，下次演唱會，我讚助你門票錢。】
表妹剛上高中，這個月突然瘋狂迷戀上了宋洵，很快便成為對方的死忠粉絲。
沈茹菁一直很寵這個小她九歲的表妹，兩人關係比親生的姐妹還好。
表妹很快激動地回複過來：
【啊啊啊啊啊真的嗎？？！！菁菁姐你真好！！愛你！！最喜歡你了！】
【但是還是好難過，宋神的第一次演唱會，我卻去不了……】
語氣裏掩不住的失落，隨即又小心翼翼地轉移了話題：
對啦菁菁姐，我聽大姨說，你下周五要去北城出差對嗎？
沈茹菁回：對，怎麽了？
【！！姐，那可不可以幫我去領一份演唱會的應援呀？不用進現場！】
【演唱會在下周五晚上，就占用一點點下班時間！】
【不行的話就算啦，當我沒說！】
演唱會。
沈茹菁看著那三個字，久違的記憶湧了上來。
很多年前那個靜謐的夏夜，高考結束後。
她和宋洵遠離紛雜的人群，跑到學校教學樓的天台上，一起偷偷啜飲冰涼的啤酒。
晚風沙沙，耳邊隻餘身旁人淺淺的呼吸聲，風聲和若隱若無的蟬鳴。
“i would fly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
含著醉意的歌聲響起，低啞如大提琴，又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澈明淨。
風吹過身旁少年的衣角，月光輕灑在他優美利落的側臉和高挺鼻梁上。
察覺到她的視線，少年側過臉來，眸中落滿星光，唇角微掀。
“免費聽我的演唱會，是不是欠我一張門票？”
語氣從容而又懶倦。
她不作聲，隻重新開了一瓶啤酒，下巴示意：這就是門票。
少年倒是很給麵子地接過她手中啤酒，仰著頭一口灌下，冰涼的**順著滾動著的喉結，滑落到鎖骨，而後又浸濕了領口。
莫名的冷感而又禁欲。
他灌著啤酒，餘光卻仍牢牢地鎖住她。那樣專注炙熱的目光，仿佛全世界隻看得見她一人，怎麽看都看不膩。
她的心跳也漸漸亂了，跟著星星的節奏，閃爍。
夜風纏綿醉人，而她嚐到了他嘴裏的啤酒味道，清香，微苦。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失控，連帶著體溫一節節升高，悶熱的夏夜，空氣滾燙而又潮濕。讓人心頭發顫，幾近迷失。
那是屬於她的私人演唱會，她第一次輕吻她的星。
也許是被表妹的期待所打動，抑或是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私心，沈茹菁最終答應了表妹的請求。
-
周四的清晨。
沈茹菁揉著太陽穴走進工作室，發現辦公區已經有人了。
“陳姐，早呀。”她打了個招呼，“今天來這麽早嗎？”
“是呀，一大早被兒子哭醒，根本睡不著，幹脆早點來工作室了。”陳芳回應。
看到沈茹菁臉上明顯的憔悴，陳芳關心道：“小茹，你臉色好差，生病了嗎？我聽何師說你今天下午還要出差去北城。”
“對，在北城有一個加急單，何師說客戶點名要我去。”沈茹菁一邊低頭麻利地收拾工具，一邊應道。
“你也太拚了吧，今年都出多少次差了？還是小心點身體，做我們這行，體力腦力缺一不可，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
陳芳溫聲勸道，“你還是個女孩子，常年在外地奔波也不安全，要不我你跟何師說一下，下次多給你接點本地的吧。”
“謝謝您，陳姐，好意我心領啦。“沈茹jsg菁說話的語氣十分溫柔，卻是婉拒了。
陳芳知道，麵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胳膊纖細的姑娘，雖長著一張溫柔甜美的臉，但倔起來比誰都執拗。
兩年半前沈茹菁剛來工作室時，陳芳打心底裏覺得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做不久。
畢竟做這一行的，整天都在工地和各種水泥打交道，灰頭土臉，工作內容也枯燥，極需耐性。
誰知小姑娘反而是工作室裏最能吃苦的，工作起來比誰都拚命，搬水泥一天也從不叫累，再急的活兒，也隻是默默地熬夜悶頭做，從不抱怨。
沈茹菁在壁畫上也很有天賦，學了半年就出師了，一兩年就在本地圈子裏小有名氣。
這樣一個勤奮謙遜，嘴甜人美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行，那你自己多多注意安全吧，到了地方先跟我們報個平安，有什麽事隨時聯係我們。”陳芳見勸不動，隻能無奈地叮囑。
“謝謝陳姐，我會的。”沈茹菁收拾好東西，抬頭笑得明媚，一雙純淨的杏眼像被水洗過似的，溫潤又漂亮，“那我先走啦，陳姐再見。”
“等……”陳芳突然想起上周在工作室偶然聽到的話，想告訴沈茹菁讓她長點心，下次不要再接那種隻包路費的公益單了，何師很不高興。
但想了想，看著女生離開的身影，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
到達北城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了。
【菁菁姐！出差注意安全噢！記得我們的約定喔！回來我請你喝冰冰奶茶~】
沈茹菁剛關閉飛行模式，就收到表妹的消息，不禁失笑。
連帶莫名的緊張感也消散了幾分。
還未接近演唱會所在的北城體育館，路上已是隨處可見的大屏廣告。
路牌橫幅，鋪天蓋地的演唱會信息與宣傳，讓人避無可避。
巨大的led屏上，男人的下頜線鋒利而又冷峭，是一張經得起高清幀率考驗的無暇麵容。
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低垂，神色冷淡不馴，仿佛對什麽都興致缺缺，頗有幾分野欲。
他一身挺括高級定製西裝，冷感低沉的色調，線條流暢利落，微勾的唇角卻又懶又拽。
冷白如瓷的手指骨節分明，青筋脈絡清晰，與手腕露出的銀色表盤相映，反而有種衣冠楚楚而又不受約束的野性美。
無端引人靠近，卻又隻能在大屏麵前仰望。
沈茹菁穿著方便出差的灰撲撲工裝褲，跟著導航，終於到了演唱會所在的體育館。
熱浪撲麵湧來，她有些不適應，總覺得與現場狂熱的年輕女孩有些格格不入。
一切都很順利，沈茹菁在領取物料的攤位前排隊。
輪到她時，她出示表妹發給自己能證明粉籍的超話等級截圖、□□群證明和數張氪金截圖。
眼前看起來約莫二十歲的粉T女孩，很是熱情地將箱子裏裝著的小燈牌、手幅和自製小卡等塞給她。
哪怕隻是粉絲自製的紀念品和手幅，也依然設計巧致，印刷精美。
“謝謝。”沈茹菁輕聲說，隻想趕緊領完逃離這裏。
然而，當她剛接過一個手幅，麵前的女孩子突然察覺到什麽，眼神警惕起來：
“不對啊，兩邊尺寸對不上啊……你這些都是截圖嗎？”
“可以再給我們檢查一下嗎？”
沈茹菁將手機遞了過去，解釋道：“是的，我表妹是……宋洵的粉絲，但是因為有考試無法來到現場，她拜托我代她領取一份無償物料做紀念。”
“我可以給你看我們的聊天記錄，證明確實是她拜托我的，我想這應該是規則內允許的吧？”
麵前的年輕女生仔細地看了看截圖，以及聊天記錄，又轉頭跟身旁的同伴低聲耳語了一陣，隨後轉頭道：
“抱歉，應援物有限，如果無法到場，是不能代為領取的。”
“……”
沈茹菁有些頭疼，原本以為很順利的過程，突然開始不可控製。
她嚐試尋求其他辦法：“那……請問這個可以在哪裏買一套嗎？比如tb或者鹹魚……”
“當然不能！”
年輕女生好像被她說的那個‘買’字所刺激到了，頓時沒什麽好氣道：
“你在想什麽啊？應援物和物料是非賣品，我們怎麽可能把這些拿去賣？大家都是因為喜歡宋神才為愛發電聚集在一起的！”
“……好吧。”
粉圈的規矩，從未追過星的沈茹菁確實不太了解。
但今天她是帶著表妹的期願來的，她不肯輕易放棄，想了想又問：“那……演唱會結束，會不會有剩餘的或者多出來的呢？”
“……”年輕女生打量沈茹菁的眼神更怪異了，語氣硬邦邦地：“不會。沒有。”
沈茹菁猜測對麵的人誤會了什麽，或許是把她當作倒賣應援物的黃牛或者假粉了。
她雖沒追過星，但宋洵的雜誌、小卡，都能在某魚賣出天價這件事，她還是略有耳聞。
沈茹菁無意跟對方起爭執，也嚐試解釋自己並不是黃牛或投機分子，奈何對方油鹽不進。
一時間流程僵住，氣氛尷尬。
她有些難堪地站在物料領取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甚至能感受到旁邊隊伍的人們投來好奇吃瓜的目光，竊竊私語。
沈茹菁垂下眼眸，不由自主地捏緊細細的包帶。
這次注定要讓表妹失望了，她隻能買點表妹最喜歡的鴨脖，作為補償吧——
一個散漫低啞的聲音，忽然在頭頂不遠處漫不經心地響起。
“把工作室準備的禮物送她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