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掉色?

鬱岸手腳還有些發軟,靠到緊閉的電梯門上,貼耳傾聽外麵嘈雜打鬥,隻聽見畸體接連的咆哮和痛吼,麵試官像個大反派似的在笑,顯然實力碾壓對方,正遊刃有餘地殘忍玩弄對手。

每當聽到這個動靜,鬱岸都不由得懷疑,自己加入的到底是不是正義的一方。

人質不歸他管?那他是來幹嘛的。果然麵試官不是什麽好人,理應被製裁。

其實鬱岸也沒多關心人質,他隻是順著麵試官的意思說的,以為先提人質會讓麵試官認為自己有在認真對待今晚的任務。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疑點。

麵試官並沒有少一隻手哇。

他雖然戴著手套,可給自己擦拭血跡時,鬱岸還是能感覺到手套底下絕非虛無,他的手好好地長在手腕上呢。

“嘶,那你是哪兒來的。”鬱岸拉開單肩包的拉鏈,右手正可憐地抱著手指蹲在書包角落裏。

莫非是個誤會,它和麵試官沒關係?既然美容院已經成為幻室,幻室中滋生一些現實中不存在的小怪物好像也合理。

“不該叫兄弟的,男左女右,萬一是隻小母手呢。”鬱岸把右手從包裏拿出來,不知道飼養這種小怪物需要喂什麽飼料,如果它要吃人肉的話,就隻能弄死了。

右手已經顧不上證明自己的性別,瘋狂撓電梯門,想立刻回到昭然身邊去解釋自己的功勞。

與醫生夫妻戰鬥了這麽久,右手已然皮開肉綻,手背和掌心不止一處被鋒利骨斧劃出了傷口,

“你身上好多血。”鬱岸拿起麵試官的襯衫,給右手擦了擦破皮的地方。

右手顫抖後退,拚命拒絕,但沒躲過,被襯衣上富有壓迫感的朽木氣味包裹了全身。它吱吱一顫,嚇暈過去了,手心翻白朝上,五根手指縮在一起。

“有這麽舒服嗎。”鬱岸撓了撓它的掌心,把右手塞回包裏拉上了拉鏈。以後它就是自己的寵物小狗了。

差點忘了正事,麵試官讓自己下樓去接葉警官。

鬱岸撐著廂壁站起來,一天之內更換太多畸核,在某種程度上是在消耗自己作為載體的壽命,就算是真的機器,也不能這麽沒節製地損耗下去。

按下一樓的按鈕,電梯上方的樓層顯示數字從七樓開始向下跳,但並沒出現平時乘坐電梯時那種輕微失重的感覺。

看來黃夾克小哥沒說謊,這電梯在載人的情況下,隻上行,不下行。鬱岸了解類似機械的運行原理,隻需要安裝一個重力感應裝置,把觸發數值修改到成人體重就可以了。

鬱岸眼前一亮,掏出從院長室抽屜裏順出來的電梯卡,在感應器上刷了一下。

失重感出現,電梯開始正常下行,並到達一樓。

電梯門向兩側拉開,鬱岸剛邁出一條腿,額頭突然頂上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管口,熟悉的質感,鬱岸甚至能從槍口的紋路和磨損感判斷出型號,一把9毫米警用左輪手槍。

“什麽人?”堤蒙警官抬著手臂,擋在葉警官身前,以槍拉開自己與對方的距離。

鬱岸戴著純黑兜帽,臉部完全被一團黑洞遮擋,誰也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拿出自己的地下鐵身份卡,亮給兩位警官看。

葉警官點了下頭。兩位女警今日隻穿了便衣,偽裝成深夜去酒吧買醉的失意白領,以免引起注意。

不過,光看堤蒙警官將近一米八的身高,加上葉警官焊在臉上的黑色口罩,真去了酒吧夜場也很容易被當成來砸場子的大姐大吧。

堤蒙從身量外形上辨認出了鬱岸,匆匆收起槍,插回皮革槍帶中:“天呐,你真的一個人闖幻室,好厲害。”

“……”一到這種時候,鬱岸原本挺靈光的腦子就開始卡殼,快,快想點謙虛客氣的詞出來。

鬱岸:“1。”

“……”堤蒙被鬱岸的冷酷裝扮震懾,知道地下鐵的秘密幹員們脾氣都多少有點古怪,突然意識到好像不該與他隨意攀談,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對兜帽下那團無底黑暗輕聲道:“sorry,sir。”

感謝純黑兜帽,讓鬱岸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和生人閑談,這件衣服買得太值了。

葉警官更關心人質:“大樓裏還有活人麽。”

“周先生還活著。”鬱岸低著頭,將高傲球棒豎著戳在兩腳之間,“跟我來。”

電梯緩慢上行,老化的轎廂和鋼索滋啦作響。鬱岸背對兩位女警,站在樓層按鈕前發呆。

電梯已經很久沒人清理過,角落掛著蜘蛛網,按鈕都被油汙和灰塵糊了一層。如此說來,似乎隻有七層成為了幻室,假笑清潔工們並不能通過電梯去往別的樓層打掃。

七層的電梯按鈕因為常用而顯得表麵光滑,但仔細觀察,八層的按鈕相對而言也幹淨一些。

鬱岸好奇按了一下。

但按鈕沒亮,仍然隻有七層亮著。

鬱岸又掏出電梯扣,在感應器上刷了一下,然後按下八層。

竟然亮了,七層和八層按鈕同時亮起來。再試著按其他樓層,卻一律沒有反應。

八層可以通過電梯卡刷上去?鬱岸還沒探索過七層以外的地方,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正好麵試官在七層不需要插手,趁身後跟著兩位狠角色,不如先去八層探探路。

鬱岸這次學聰明了,不把警察往麵試官身邊領,因為擊敗醫生夫妻勢必會拿到兩枚畸核,他可不想讓自己忙活一晚上的戰果被警方沒收。

葉警官當了十年特警,一個涉世未深的學生在她麵前簡單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但並未出言揭穿。

電梯到達七樓後卻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向上運行了半截,在即將到達八層時,突然震了一下,然後停住了。

轎廂似乎停在了七層和八層之間的位置。

堤蒙警惕地舉起手槍,對準電梯中縫,然後熟練地從腰帶中抽出三角錐,撬動電梯門。

理論上,這時候強行開門,正中央應該橫著七層的天花板。但事實並非如此,電梯門被強行撬開之後,竟然直接通往一個黑暗的房間,雖然電梯轎廂裏安裝了頂燈,但光線有限,照不到房間深處。

一股惡烈的腐臭味撲麵而來。

“密室。”葉警官憑經驗道,掏出佩槍和手電筒,謹慎走出電梯,堤蒙跟隨在她身旁,關注著葉警官相反的視角。

這裏其實更像一間廉價的通鋪病房,鐵架床按次序並排放置,狹小幾十平的房間裏,堆了近二十條床鋪。

被褥肮髒油膩,仿佛在廚房鍋台裏浸過,一些小的紅色血點和蹭花的血跡零星散布在被單上,勉強能看出白被單的原本的顏色。

每張床鋪的被褥都散開鋪著,中央微微隆起一細條,被褥底下似乎蓋著某種纖細的人形物體。

當聽到密室二字,鬱岸大概就明白了這個獨立房間的作用。

來到細柳美容院時,算上自己總共有四位顧客,分別被安排在701到704房間,而通過連廊進入美體塑身區域後,鬱岸一路檢查白門,也隻在走廊最深處發現了被囚禁的周先生。

人數不夠,少了些什麽。

那麽那些被錄製過骨感藝術視頻的肥胖症患者去哪兒了。

想到這兒的同時,葉警官的手電光線便照到了其中一張床的枕邊。枕中安睡著一個男人,還能勉強辨認出性別是因為臉型,而他的臉其實隻剩一張皮包裹著骷髏,眼球腐爛殆盡,隻剩兩個生蛆的黑洞,嘴唇翻卷,露出顆顆分明的黃齒和幹癟的牙齦。

葉警官緊皺的眉頭舒展:“受害人遺體。堤蒙,幫我抬到電梯裏。”

鬱岸攥著球棒在周圍察看,發現床底下滾落了一個沒有標注的藥瓶。擰開瓶蓋,裏麵盛放了一些綠色膠囊,看起來很特別,膠囊是透明的,內部裝填了一些熒光綠色的藥劑。

他摳出一顆藏進了儲核分析器中,把剩下的藥瓶交給葉警官。可向前邁步時,右手邊陰影角落中好像有什麽動靜,他順手舉起手電筒照過去。

“葉警官,不用抬了。”

葉警官聞言,抬頭看向鬱岸。

鬱岸麵向角落暗處,抬手指去:“他好像自己能走。”

在他所指方向,一個纖瘦的皮包骨架立在角落中,皮膚之下已經沒有任何脂肪支撐,僅剩牛肉幹狀的萎縮的肌肉,他臉部存在縫合痕跡,縫線處已經腐爛發黑,他磕磕絆絆向前移動,傷口處掉出了幾條蛆蟲。

骨感人向前摸索,腳步越動越快,朝鬱岸發瘋般撲過來。

“警官,我沒動他噢。”鬱岸眼都沒眨,當即舉起球棒,帶風一揮,咣當一聲就把那骨感人砸出三米之外,“正當防衛!”

葉警官回頭掃視周圍,房間內的病**,被褥紛紛掀翻,**的骨感人慢吞吞地爬起來,關節摩擦,發出咯咯的響聲,朝三人逼近。

堤蒙見狀當即舉槍對準骨感人的頭顱,槍口卻被葉警官壓了下來。

葉警官也收起槍,垂下右臂,一截黑管從衣袖中滑入手心,她利落握住然後向下一甩,一根警用甩棍攥在了手掌間。

“盡量保持受害人遺體完整。”葉警官命令道。

“是!”

甩棍堅硬細長,揮動時帶起嗖嗖的風聲,葉警官麵不改色,被十餘個骨感人包圍,仍舊能保持精準,隻攻擊他們的膝和肘。

但這種投鼠忌器的打法在寡不敵眾的情況下十分危險,房間黑暗,葉警官揮出甩棍的一刹,被撲過來的骨感人在手臂上咬了一口,撕裂了衣袖,在胳膊上劃出長長一道血痕。

“隊長!”堤蒙的表情倏然變得異常憤怒,掏出手槍朝咬那骨感人點了一槍。骨感人頭部中彈,受到猛烈衝擊向後仰倒,後顱炸開了一個大坑。

槍聲震得天花板向下落灰,葉警官回頭嗬斥:“我說保持遺體完整。”

“我寫檢查!”堤蒙雙眸銳利地捕捉著黑暗中的目標,又一個骨感人朝葉警官的頸動脈張開血盆大口,被堤蒙一槍衝進喉嚨,擊退數米遠。

葉警官還沒開口,堤蒙主動道:“寫兩份。用中文寫。”

鬱岸這邊更不會在乎別的了,他的任務僅僅是保護周先生,除活人以外,他完全不需要忌諱任何目標。

兩位女警身手利落,將半數骨感人綁縛雙手控製在了地上。

突然,一聲電子音播報終結了房間中的亂鬥。

儲核分析器發出提示音:“破解幻室‘美容院’,幻室已清除。”

似乎麵試官那邊已經把畸體醫生搞定了。

房間各個角落尚未被控製的骨感人僵直了幾秒,一下子失去了支撐,癱散在了地上。

*

黎明時分,久安市警方的車輛包圍了廢棄步行街,一隊刑警衝上寫字樓,將人質和受害者遺體搬了下來,周先生被緊急送入中心醫院搶救。

鬱岸的任務圓滿完成,還想蹲在馬路牙子上看會兒熱鬧,被昭然拉走了。

“一天一夜沒睡,不累啊?還看呢。”

“累了。”鬱岸打了個嗬欠,背著包跟在昭然身後,“眼睛痛。打車回去?”

昭然掃淨機車上的灰塵,跨了上去,長腿伸開撐在一側,戴上護目鏡,拍了拍身後的空位:“還能讓你走回去啊,上來。”

機車沿著窄路咆哮飛馳,速度極快,時不時還能跨越溝壑,壓彎急轉,昭然的技術相當完美,但對乘客而言簡直比過山車還讓人高血壓。

強風吹拂,鬱岸隻能緊緊抓住扶手,閉著眼睛將頭緊貼在他脊背上。

昭然唇角上揚,加速。

鬱岸終於忍不住摟住了昭然的腰,緊緊抓住他的衣服,整個身體都貼到了他脊背上,恐怕一個急轉彎自己就被甩出地球。

進入紅狸市,車速明顯慢了下來,鬱岸才睜開眼睛。昭然將車停在一個小型獨棟別墅前,說這是地下鐵為高層幹員安排的住所。

初升的太陽將雲層包上了一層金箔,寒夜破曉,日出光芒同時驅散了一寸嚴寒。

鬱岸站在庭院裏等待,困倦地半閉著眼睛享受清晨日光浴,一整夜高度緊張使他筋疲力盡,甚至根本沒注意麵試官把自己拐到哪兒來了。

昭然從車庫中走出來,本來可以直接從車庫裏麵進屋的,可架不住實習生有點呆,一直等在庭院裏。

見麵試官朝自己走來,鬱岸拍了拍臉打起精神,通宵熬夜會導致色弱嗎,麵試官的發色看起來淺了許多。

不對,他眼睛也變白了。

昭然抬手遮住淋在麵頰上的陽光,像朵被烈陽寸寸灼傷的嬌花。

“白化病,紫外線敏感……”救命,麵試官掉色了。

鬱岸突然驚醒,迅速脫下兜帽夾克,飛撲過去把麵試官兜頭蒙住。

昭然整個頭被鬱岸的黑夾克裹住,一頭霧水站在原地,感覺遭到了什麽小型動物的劫持。

鬱岸兩條腿夾在他腰上,騰出雙手掀開夾克一點邊角,探頭進去小心觀察,看看顏色有沒有掉光。

“……”昭然和擠進夾克底下的臉對視了幾秒,歎了口氣,就這麽托著他大腿走進了家門裏。

習慣了,反正他一直這樣,和家貓差不多,有時候你很難搞明白他到底在幹什麽,又找不到理由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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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論把老婆拐進家門總共分幾步,三步,把家門打開,把老婆扔進去,把家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