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私人的培訓記錄?
趙青捏住了指尖的那張看似微不足道的存儲卡,小小的卡片裏麵記錄著鸚鵡曾經的所有過往,記錄著他們未相識前的一切光陰。
窺看他人隱私不算妥當,可調查臥底經曆很符合規矩,現在公開放映其中的內容也不過是需要趙青一句話的事情。
盡管他很想看一看鸚鵡的訓練影像,看一看這個武裝部精英臥底的成長史,但他沉思幾秒,將存儲卡重新拋回了盒子裏。
趙青吩咐老鷹道:“帶他們去宿舍休息,醫療體檢方麵找白鴿處理。”
老鷹應了一聲,叫上程雲等人準備離開,程雲沒有移動步伐,他有些搞不明白,為什麽這名暗鴉團長會放棄探究一名臥底的過去,這不是很有價值的資料嗎?
這是一個多好的可以滲透敵人身心的機會,隻要了解得足夠多,掌握得足夠深,就能從中找到精神上的突破口,拿捏住被隱藏起來的致命弱點。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審訊的第一步就是擊碎俘虜的心理防線,這張存儲卡就是防線的入口,就是挑出潰爛傷口的刀尖,卻沒想到會被趙青直接無視。
程雲不解地問他:“你不想查看卡裏的資料嗎?雖然需要一係列的密碼串破譯,但我都有存檔備份,可以隨時提取內容審閱。”
趙青輕挑了一下眉峰,反問道:“你希望我看?”
程雲沉默了幾秒,道:“我以為你們會為了審訊進展順利,而將這張存儲卡裏的內容翻來覆去地觀看和研究。”
趙青的目光劃過盒子,略帶惋惜地看了看那張貼著“黑耀”二字的存儲卡,道:“能快速且全麵地了解一名臥底的過去,對日常審訊是有一點用處,但對我而言沒有什麽必要。”
他沉眸道:“如果我想知道什麽,會親自從鸚鵡口中直接問出,現在星際科技發達,信息資料可以作假,影像記錄未必就是真的。”
金雕等人聽了這話,也打消了把這些存儲卡當飯後劇集觀看的念頭。萬一武裝部在這上麵做了手腳,將鸚鵡描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濫殺無辜的凶殘之人,試圖離間關係,破壞感情,那看了不如不看,免得鬧心又麻煩。
程雲沒想到暗鴉的警惕心如此之高,可隻是對待一名曾經的臥底,現在的俘虜,就算存儲卡裏麵的內容不實,有詆毀和汙蔑的可能又怎麽樣呢?不過是有助於審訊叛徒而已,需要顧慮這麽多嗎?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可以保證這裏麵的記錄真實可靠,絕無虛假,有些過程甚至是我們一同經曆,或者我們在旁圍觀的。”
趙青察覺到了程雲的不對勁,他往前走了一步,自然散發出來的氣勢中帶著隱約的壓迫感,道:“這些培訓記錄分門別類地劃分和存儲,還做了密碼保護,應該屬於隱私資料之類,你是蘇副部長手下的人,就這麽希望他被公開剖析一番?”
程雲被逼的後退了幾步,腰頂在了餐桌角處,他忍著因為莫名的恐懼想要離開的衝動,咬牙說道:“蘇越不會希望這些不堪過往被人看見,但我寧願被他責備也想讓你們知道,他看似身披榮耀登頂,卻不是踏著五彩光芒的坦途大道走來的,他是在深淵裏麵硬劈出了一條血路,踩著荊棘抓著刺藤,帶著我們一點一點地往上爬。”
程雲說話的時候,沒有去看那些存儲卡,事實上他連抱著盒子的手都會偶爾微顫,隻要回想起那血淋淋的過去,就越發覺得對不住蘇越。
如果不是他們太過沒用,又怎麽會讓蘇越時常因為挑釁周教授而受罰?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太過無能,又怎麽會在蘇越被人惡意磋磨的時候隻能在一旁幹看著?
程雲的眼眶止不住地逐漸泛紅,他強撐著把話說完,隻是最後幾個字裏帶著一絲哽咽的啞音,讓在場的傭兵們全都寂靜了下來。
趙青的麵容徹底陰沉了下去,他看了程雲一眼,讓人準備一間隔音的暗室,將存儲卡插入了星影播放器中,獨自一人靜靜地從頭看到尾。
結束後,趙青點了一下重新播放,等再結束後,他又點一下回放,就這樣整整自虐了三遍,他才關上播放器走出暗室。幾名傭兵骨幹站在門口等著,正要圍過來時不禁紛紛頓住了腳步,無一人敢上前來。
趙青眼底布滿了沉沉的暗雲,周身氣息淩冽如同巍巍雪山即將轟隆崩塌,陰毒狠辣的目光幾欲噬人。
他把存儲卡拋給了老鷹,不阻止一些信得過的傭兵們去了解鸚鵡的過往,正如程雲所說,再醜陋的傷疤也要露出來,才會讓人知曉曾經的艱難求生。
趙青什麽也沒說,他走進了醫療室內打開艙門,解開了俘虜的全部束縛,一邊提防著鸚鵡有不軌舉動,一邊將人帶回了臥室內。
趙青隨手將門關上反鎖,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的鸚鵡按在了**,他低頭凝視著這名男人沉靜俊美的臉龐,久久不語。
他從未想過鸚鵡的過去,那名叫黑耀的男人的過往,竟會如此的慘不忍睹,難以置信,那一幕幕令人發指的場景畫麵,就像是一把尖刀在一寸寸地將他的心髒攪碎。
從小在訓斥和責罰之中長大,被要求服從所有的命令,無論是尊嚴被踐踏,還是人格被摧殘,都不允許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鞭笞是最基本的懲罰方式,還有許多連暗鴉都不想采購的殘忍刑具,被當做試驗品一般用在鸚鵡的身上,讓他挨個嚐試,事後還要寫出詳細的體驗報告。
即便是後期具有A級戰力,身體的複原速度加快,也總是能在錄像之中看見傷痕累累的肌膚,唯有一身背脊始終保持挺拔,從沒有在那些毫無理由的訓打之中有過絲毫怯弱顫抖。
他見到了鸚鵡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拖拉著一些實力不如他的成員,將武器對準了外敵而非同伴,在饑腸轆轆,幾乎餓死時,也拒絕啃食同類的血肉,拒絕失去最後一絲底線,拒絕成為喪盡天良的怪物。
他見到了在那黑暗又殘忍的世界之中,蘇越是如何一步步地赤腳走在血與火的道路上,呼吸著利刃般的寒風,穿梭過布滿尖刺的荊棘叢,在鞭影和棍棒之中終於有機會遍體鱗傷地走出了武裝部的大門,帶著堅定又決絕的眼神,就這樣一路走到了他的麵前。
趙青閉了閉眼,光是回憶起幾個畫麵,就讓他痛不欲生,疼得骨頭寸斷,疼到肝膽俱碎。
“鸚鵡。”趙青聲音嘶啞地叫了一聲,不禁想用力抱緊身下的人,但又怕力度太過讓鸚鵡傷口發疼,他隻好交疊著雙手繞過鸚鵡的身後,指尖用力深陷入手臂的肉裏。
趙青一字一句地低聲道:“蘇越。”
他很少稱呼鸚鵡的真名,仿佛多叫一聲鸚鵡,這就是完全屬於他的傭兵一般,始終不會離他而去。
可惜代號始終是代號,哪怕他叫得再多次,也無法擁有一個人從頭到腳的所有,連這隱秘又重要的過往經曆,都是機緣巧合之下才得以窺見。
就算被他捕捉關押,無計可施之時,鸚鵡也從沒有開口提起半句,明明是可以用來讓他心軟的借口,鸚鵡卻始終不屑去用。
原來他從未了解過鸚鵡,也從未了解過蘇越。
蘇越不明所以,他輕輕拍了拍團長的肩膀,帶著幾分安撫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趙青的眼底滿是苦意和疼痛,他看似輕鬆地說道:“剛知道你以前的代號叫黑耀,和某些鸚鵡一樣都是五彩斑斕的顏色,這些都是自選的稱謂,你喜歡色彩豐富的東西?”
蘇越沉默地用手攬著團長的緊實精悍的窄腰,似乎猜到發生了什麽,他道:“還好,顏色多看著有朝氣一點。”
以往總是被關在黑屋之中,戰力不足時夜視能力沒能開啟,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占據了所有的視線,偶爾房門打開時也隻能看見外邊慘白的牆壁,在那段時間裏他的世界之中似乎隻留下了黑白兩色。
蘇越無所謂被囚禁和折磨,但他覺得這個世界還是色彩斑斕點好看。
趙青的用手極為柔和地劃過蘇越的胸膛和小腹,細心避開那些還未愈合的傷痕,他輕聲問道:“還疼嗎?”
蘇越笑了下,道:“早就不疼了,隻是還沒完全愈合,醫療艙的效果不錯。”
趙青重複了一遍,聲音暗啞:“還疼嗎?蘇越。”
蘇越微微一怔,他按住了趙青的手,語氣放緩地說道:“團長,我不疼,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不疼了。”
至於以後?那是以後的事情。
趙青似乎放下心來,他把頭靠在鸚鵡的脖頸處,感受著那充滿生機的觸感,他又叫了一聲:“蘇越。”
蘇越隨意團長怎麽叫,他試圖動了動手,發現又被趙青重新壓住了,真是不給他半點行動的機會。
趙青一邊提防著鸚鵡暴起自殘,一邊又不忍心繼續束縛著他,以前被捆綁起來毒打的時候這麽多,趙青不願意讓鸚鵡再受到類似的對待,再讓他聯想起那些不堪的屈辱過往。
他見鸚鵡沒有反應,似乎對名字無動於衷,一時又拿不準直接稱呼姓名是不是有點生分?
趙青認真地問道:“以後你喜歡我叫你什麽,鸚鵡,黑耀,還是蘇越?”
蘇越暫時放棄掙紮,他無謂地說道:“團長喜歡叫什麽都可以。”
趙青選擇了最喜歡的,他低頭蹭了下蘇越的脖頸,歎聲道:“鸚鵡崽子。”
蘇越:“……”
你再說一次?你剛叫我什麽??
你怕不是想讓我叫你小夾子!